白萧何坐在厨房门口的矮凳上,长腿被迫打了对折,样子十分滑稽。
他打量着灶台前忙活的男人,总觉得这人似曾见过,可又想不出是在哪里。
脱掉军大衣之后,他发现这位徐老板,气质身形样貌都有了质的变化。
比自己矮了近一个头,身板却挺结实,水洗泛白的裤子下,是两条笔直的腿,灰色高领毛衣,托着有点粗糙干冽的脸蛋。
白萧何想到一个词,家庭煮夫。
没多久,灶火旺盛,油烟机轰隆,菜香扑鼻而来,白萧何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同时,楼下门铃晃荡,好像有人进来了。
他起身下了楼,是邮政快递。
“徐哥…人不在?”邮政小哥看着眼前穿着讲究的高个男人,一脸诧异。
谁都知道,康安县长明网吧,是个角色混杂乌烟瘴气的地方,眼前的男人明显不属于这里。
“给我吧。”白萧何礼貌道。
小哥递了一个扁平的方盒过来,“轻拿轻放,徐哥嘱咐过。”
白萧何掂量一下,很轻,“好。”
等他上楼的时候,菜饭已经上桌了,两副碗筷一新一旧,对称摆放。徐长明抬头,看着拿着快递的人,脸色突变,又很快恢复如常。
可那一秒的慌乱,还是被白萧何察觉了。
“刚你在炒菜,就替你签收了,抱歉。”
“啊,没事,”徐长明走了过来,“谢谢,给我吧。”
“给,挺轻的,新衣服?”白萧何随口道。
“不是!”徐长明矢口否认,“你先吃吧。”
一个快递而已,至于这么紧张吗?白萧没再多想,坐到了新碗筷前,等人吃饭,他真的好饿。
徐长明拿着快递,回了卧室,进屋关门之后,才敢喘了口大气。此时,他脸烫的厉害,心砰砰的,手里轻飘飘的盒子,仿佛重了千斤。
“徐老板,赶紧出来吃饭吧。”屋外传来白萧何的轻唤。
“啊,好。”徐长明赶紧把盒子塞进了衣柜底下,又拿冬衣盖了一层才出去。
饭桌上突然多了人,还是个男人,徐长明好不自在。
“还没正式介绍,白萧何,徐老板怎么称呼?”
“啊?啊,徐长明。”
“小明?”白萧何随口唤了一声,笑道,“我养了只边牧,叫小明。”
“……”徐长明捧着碗,嘴里嚼着菜,差点咬了舌头。
“抱歉,开个玩笑,徐老板今年多大?”
“32。”
“那我叫你,”白萧何突然想到,刚才快递叫人徐哥,遂又改了口,“明哥?”
“称呼而已,你随意吧。”
长明网吧有两层,是康安县最早一批的二层小楼,有年头了。
一层网吧,二层是徐长明的生活区。面积很大,两间卧室,一间常年不住人,另作他用,没有床。
徐长明犯了愁,不知道今晚俩人该怎么睡。
“很好吃。”对面突然一句,打断了徐长明的思绪。
“啊,那就多吃点,”徐长明轻咳了声,“明天我去市场搞张床回来,今晚只能凑合一晚了。”
“好,”白萧何夹了口菜,“我跟你一起去吧。”
没想到这城里来的影帝,还挺随和,一点都不事儿。徐长明回了句好,转而闷头吃饭。
白萧何看着寡言吃饭的人,昏黄的灯泡下,聚焦五官,他发现,这位徐老板很耐看。
第一印象,这人身上带刺,拒人千里,现在看,许是伪装。
因为那双眼睛出卖了他,眸子深处,明明就是毫无城府,透着柔和平静。跟张扬跋扈的县城糙汉相去甚远,倒是和戏中的外来户陈野有几分相似。
白萧何想到下午那场戏,所有人都在专注自己身前的一摊事,唯有徐长明闲人一个,全程都在看他跟女演员啃来啃去。
视线直白赤裸,他又怎么会看不见?
待到导演喊卡,他有了看回去的机会,这人无措逃跑的样子,就像只做了坏事,被主人当场抓现行的小狗。
跟他的小明,像的很。
想到这,白萧何突然就笑了,忽觉这半个月,应该不会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