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以病爱为名>第五十三章 番外一:哥哥视角

  【同性恋,会下地狱。】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沈秋寒,他站在玄关的不远处,开门后的风,把他额前的头发微微掀了起来,穿着黑色的睡衣,拿着水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一直知道我有个弟弟,在我妈的嘴里,不止一次提到过这个不被祝福的人。如今他就站在我的眼前,我曾无数次幻想过,我的弟弟会是什么样的,各种形容词我都想过,可唯独没想过阴郁和疏远,他的眉眼很深邃像是晕染的墨,透出来的目光冷冷的,明明只有十六岁,但是浑身上下透露出了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沉默和淡然。

  我看得仔细,以至于他看过来的时候我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呆呆地望着他,和他对视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跳得有些快,耳根莫名其妙地发了烫。下一秒,就不敢和他对视,仿佛时间再长一点就要被拉进去,这种奇异的感觉有点让我害怕,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喊了他一声。

  当然,他没理我。

  直觉告诉我,他不喜欢我,从他冷漠的眼神,眼角淡淡瞥出来的目光,都在直白地告诉我,让我离他远点。

  沈君泽似乎有点生气,但或许是我的错觉。

  他带着我逛了逛别墅,我看着他有些刻意的笑容,像是那种刻在面具上的笑,这让我有点不舒服。

  到了饭点,沈秋寒才慢慢地走下楼,他脚步很随意,拖鞋发出慵懒的摩擦声,全身上下写着不爽,眼皮无力地耷拉着,生人勿近的模样体现得淋漓尽致。我呆呆地看着他,他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眸望了过来,眼神相撞的那一刻,我慌乱地对他笑了笑。

  可他眼睛不知为什么投出了我不喜欢的鄙夷。

  一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即使沈君泽刻意缓和着,耐心地问着我一些事,气氛还是莫名其妙的低沉。吃完饭沈君泽就走了,巨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我弟,他旁若无人地看着电视,我却如坐针毡,视线总是忍不住向他瞟,往他手上的伤口看,其实他下楼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了,只是一直不敢问。

  现下应该是缓和两个人的好机会,我这般想着。

  于是我问他要不要处理一下,可我没想到他脸更臭了,一句话也没说的离开了,我一个人坐了好久才回房,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讨厌我。

  第二天又下雪了,沈君泽带着我们去了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地方,车里全程安静的不像话。到了目的地沈秋寒先下车了,等我和沈君泽进去时,他已经在那里悠哉地喝着茶了。

  他总给我一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感觉,平淡得就像一杯白开水。

  他们聊了几句,沈秋寒就带着我去选衣服了,我一直跟在他身后,他很高,虽然他才是弟弟,却比我高上不少,我看着他笔挺的脊背,如玉做的山,可能这样形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不合适,可当下我的感觉就是如此。

  他不太有耐心,衣服随意地就丢了过来,我只能眼疾手快地接住,等选好已经垒了高高的一层,我知道他是故意的,可似乎这小小的事让他心情好了点,这让我觉得他这样对我也没关系。

  可之后的事就有些怪异了,沈秋寒好不容易好了的心情骤然消失,全身上下透着让人恐惧的气息,像一头……对,像一头狼。一头面上冷静,背地里露出獠牙的狼。

  回去的时候气氛更加压抑了。

  原以为今天应该会安稳地度过,我只要和他们一起出去吃个饭,然后这一天就可以过去了。

  可沈君泽喝醉了,沈秋寒也不知道被什么刺激了,整个人暴戾得可怕。他们两个针锋相对,嘴上说出来的话我没能理清楚。

  沈君泽一巴掌抡过去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几乎出于本能地拉住了他。沈秋寒却没什么反应,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但是眼里却透出了让我毛骨悚然的情绪。

  接着他说,同性恋,会下地狱。

  即便他说的不是我,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整个人的血液还是冷了下来,僵硬的动不了半寸,同性恋三个字无限被放大,在我耳边发出巨大的声响。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沈秋寒,心里不禁自问。

  真的……会下地狱吗?

  这场爆发终止在了,沈君泽那句,你就应该死在出生那一刻。我没想到一个父亲会对儿子说出那样话,我承认听到他用冷漠的声音说出这几个字时,我的心纠在了一起,被突如其来的难过打了个措手不及。

  沈秋寒也一下子安静下来,狼狈地站起身,精心挑选的衣服上横跨着一个明显的脚印,一片死水的眼睛动了动,我好怕他再说出让沈君泽生气的话。

  结果他只是缓缓转过身,恍惚间,我看到了他肩膀不可察觉地颤了一下。明亮的灯把他的影子拉得颀长,他极慢地消失在我的眼前,身上徒然消失了一样东西,似乎更加没有人味了。

  之后几天他对我的敌意越来越大,也愈发地抗拒我,身上的冷漠味一天比一天重,一言一行无不告诉我,他对我的不满。

  他朋友赵辛赫来的那天,我还不小心跌倒了他的身上,那股怪异的心跳随之而来,把胸膛震得发疼。

  之后我就做了一个梦,梦中沈秋寒把我堵在墙角,自己比他高了不少。从上往下看的视角,显得他眉眼柔和了很多,眼里不再是我不解的冰冷,他仰着头如墨的眼中有了点颜色,然后梦里的我吻了下去。

  这个荒诞的梦,在我触到沈秋寒的嘴唇时就惊醒了。

  就在那天我惊恐地意识到,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沈秋寒,我胸膛那颗向来平静的心脏会剧烈地跳动。我不敢往深处想,可那个梦却一遍又一遍地出现,这让我陷入了恐惧,它似乎死命地拽着我,然后告诉我。

  我不光是同性恋,我还喜欢上了的自己的弟弟。

  同父异母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喜欢是无法自控的,哪怕对方是我弟弟,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想靠近。我一边告诫自己离他远点,一边屈服于本能。我想对他好,想让他无所谓的世界里可以照进阳光。我卑劣地偷偷喜欢,藏着自己肮脏的心思,别有用心地靠近。

  亲自看着自己,一点点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

  沈秋寒说,同性恋会下地狱,那喜欢他呢?

  ......

  开学那天,他站在主席台上,面色沉着,语调平静无波,像个机器人一样说着开学词。我站在下面小心地偷看着,那么多人,他应该看不到我,可每次他的眼神路过我时,即便不停留,我还是会紧张地低下头。

  晕倒这件事,是我自己也没想到的。倒下去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他愣怔了一下,我毫无预兆地想,要是沈秋寒这张脸笑一笑该多好看啊。

  ......

  我们又吵架了,比任何一次都严重。他很明确地让我滚远点,我想,是不是我让他不开心了,如果我离他远点,可以让他开心,我可以努力尝试一下。这一躲,就躲了好几日,我克制着自己想见他的欲望,那种蠢蠢欲动的澎湃积攒着,涌动在我的胸膛中。只要轻轻一动就会奔腾而来。

  所以当他主动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那开心的模样在他眼里一定滑稽极了。

  后来的日子都平静如水,直到赵辛赫给我打了个电话,什么都打破了。

  他要走了,他没有告诉我他要去哪里,他只是恳求我,让我待在沈秋寒的身边,让我一直陪着他。

  他和我说了很多,说了沈秋寒如何一个人度过这几年的,说了他怎样伤害自己,说了很多,大都数都是不好的事。那些话语,像一枚枚极小的刺,一点点推到我的血液里,然后一起汇到了心上。

  我喜欢的人,这几年居然是被这样对待的,是这样生活下来的。

  樱花节那天赵辛赫走了,我捧着接满的樱花去找了他,他依旧冷漠地看着我,然后在我说出那些话时,我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慌张,尽管他马上又回归了原样,但我还是捕捉到了。

  他拍掉了我的手,手心都是凉的,质问我赵辛赫的事,我眨了眨眼睛,感觉有些干,花就在我眼前全数落下。

  到了晚上,我一直在等他回来,他进家门的那一刻,有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眼眶有些红,我问他,想知道什么。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默不作声得上了楼。他在克制情绪,我看出来了,我看着他消失在楼梯口,他的背影就好像今天从树枝上落下的樱花,柔软却又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