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以病爱为名>第七章

  【我来接你回家了】

  沈言跑过来的时候,地面被踩出了一朵又一朵的水花。倒映在水里的枯藤开花了。他如同黑暗中突然跳进来的阳光,立定在我眼前,刺眼夺目,想要本能地逃离,怕这道光灼伤自己。

  他湿了半个身子,透白的手握着伞柄,指尖上沾着雨。他跑得很急,胸口还在上下起伏着,眼睛格外认真地看着我,接着,他把抱在怀里的伞伸出了伞外。

  我没有说话,雨太大了,鸣笛声突然奏响,沈言张了张嘴。

  他好像在说。

  我来接你回家了。

  我不确定,没有听清楚。

  我看着那把伞淋在雨里,上面顷刻间布满了落下来的雨珠,我盯着伞看了几秒,突然没由来得害怕,情不自禁地退后了一步,想也没想抬起手,用力地拍在了沈言手上,清脆的拍打声,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竟然意外的响亮。

  沈言许是以为我会接下,拿伞的手很松,他没想到我会那么排斥,睁着不解的眼睛,却不在望着我了,递过来的那只手被我拍得通红,他手里的伞随着我的力道,掉在了地上,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水洼里,伞被我弄脏了。

  雨还下得很大,我顾不得这些,抬脚冲进了雨幕,身后的沈言怎么样我没有去管他,如果他弯下腰去捡伞,那一定又是小小的一团,隐藏在这暴雨之中。我

  我跑着回了家,浑身上下湿了个透,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是从来没有那慌张过。

  我连鞋子都没有换,直接地上了楼,冲进了浴室,脱了个精光,喷头里的水汩汩地冒着,没过一会儿镜子上蒙了一层厚厚的水汽,我伸手抹开,眉眼露在镜面上,刀刻般的锋利,却不知为何下一秒加叠上了沈言的眼睛,我有些慌乱地别过头,走到了喷头下面,没有去调节水温,滚烫的水淋到了身上,难受却又放松,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呼吸。一直到皮肤被烫得发红,我才调到了正常水温。

  出来的时候沈言已经回来了,他没有关门,开了一点点,留了一条缝隙,细小的光投了出来像一条线,直直的躺在了地板上。忽然门内传来了声响,紧接着是椅子倒地的声音。

  我没在意,收回了视,直接去了自己房间,手刚放到门把上,沈言就冲了出来。

  “沈秋寒!”

  我手微微一顿,把毛巾从头顶拿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他。

  他紧张地拽着衣角,犹豫了片刻说道:“楼下有姜汤,你去喝一点吧。”

  我捏了捏毛巾的一角,问道:“你做的?”

  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一变,因为雨而冻白的脸更加没了血色,他也没有立刻回答,我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打算推门进去。

  “我做的,你喝吗?”声响很轻,好像怕会惊扰到什么,那个“吗”字出来的时候都是抖的。

  我站定了几秒,接着回过身,缓缓说道:“不喝。”然后关上门把沈言隔绝在了外面。过了好久我才听到他转身关门的声音。

  我靠在门上,“啪”的一下打开了灯。

  房间亮了,门缝里偷偷跑出了一点光,和沈言门下的细线非常的像,我就站在房间中央,想象着近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

  又是无眠的一夜。

  *

  第二天沈君泽回来了,明天要开学,他需要交代一下关于沈言转学的事。沈言转来我们学校我是清楚的,哪怕没人提起,这也是必然的结果。

  沈君泽不愧是沈君泽,那天那样激烈的争吵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他依旧是那位穿衣服一丝不苟,戴着面具的沈君泽。

  饭桌上的他同往常一样询问着常事,对上我的视线时没有尴尬和不适,面色淡然,沉着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变化。

  “明天我要出差,去趟国外,到时候李叔会送你们去学校,对了,沈秋寒,记得领着你哥去一趟校长办公室。其他我都打理好了。”他抿了一口红酒说道。

  我轻嗯了一声。

  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我原以为这顿饭会吃得异常艰难,却发现也不过如此。

  期间沈君泽的手机一直在急促地响着。我见他低头看了好几眼,都没接,直接按掉了。

  “开学了,给你们买了东西,到时候会有人送过来,你们接收一下就好了。”

  手机又响了起来,让本就因为电话声而逐渐奇怪的气氛更加紧张了。

  沈君泽的脸色也逐渐不好起来。

  我把筷子轻轻放下,贴心地说道:“接吧,别让你的小情人等着急了。”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没多大起伏,最终还是接了起来,带着手机去了书房。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了争吵声。

  “我想我和你说得很清楚了。”

  “什么叫包养需要我再解释下吗?”

  “不需要你同意,是我单方面解除我们的关系,”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如果你还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我劝你别再来找我。”

  ……

  书房的门被用力地打开,拍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沈君泽没有回到餐桌上,脸色和他行为完全不同,一脸淡然,他像一台精细的仪器,可以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像是带着一副完美的假面。

  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爸先走了,钱不够和李叔说。”

  等沈君泽走到门口,我才不咸不淡地说道:“爸,早点回来。”

  我很满意地看到了沈君泽背僵硬了一下,穿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我就是想恶心他,争吵以后所有关于父亲的字眼在他身上就不再神圣。对于沈君泽来说,那句“你应该死在出生那一刻”已经宣判了作为父亲的失败,面具已经碎裂,所有有关父亲的称呼都会成为他最难看的代号,而所有的父慈子孝的场景也会化为泡影,讽刺着我们。

  当然我也不配成为儿子。

  沈君泽也只是花了一秒的时间恢复如初,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开学那天,我故意起得很早。一来不想和沈言一起去学校,二来也不想让沈君泽的司机来送我。本来这房子就是爷爷为了我方便上下学特地给我买的,就几分钟的路程没必要坐车。

  一切都想得挺好的,可阿姨没料到我会起那么早,早餐根本还没有开始做。见我下来,也只能急匆匆地做一份,而等做好,沈言已经洗漱好下楼了。

  他见我背着书包打算出门,连早饭也不等了,什么也没问,直接跟在了我的后头。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自然也没办法抽出时间去买早饭。

  一路上还,沈言没有来打扰我,就一直默默地跟着我,一前一后,又近又远。路上偶尔会遇见几个同学会来和我打招呼,说实话除了自己班里的人,对于其他班的人我基本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认识我的。

  到了校门口,沈言才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他没有穿校服,在一堆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孤立无援。来来往往的人都会好奇地打量他几眼,说实话沈言长得高,撇开我对他的不满,外貌上也是蛮出挑的,很难不成为焦点。

  “沈秋寒,校长——”他声音很轻,很快淹没在脚步声中,但我还是听到了。

  我勾了勾嘴角,直地说道:“你自己去找。”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