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以病爱为名>第三章

  【父亲?】

  我阴沉沉地问道:“爸,你和他还有联系?”

  沈君泽捏着眉心站了起来,由于醉酒脚步还有点飘,他抬了抬自己的眼皮,不解地问道,语气有点怒意:“谁?”

  “陈,明,君。”我把名字一个个拆开来。说得咬牙切齿,我恨不得把这名字所附带的人咬个粉身碎骨。

  那是我刻在血肉里的厌恶,连说他的名字时,我都恶心得想吐。

  沈君泽那醉态的脸上终于浮现了除恼怒以外的东西,他努力地保持着身为父亲的威严,企图用自己的身份,不去回答我这个问题,他说道:“我是你爸,我想和谁联系就和谁联系。”

  我看着沈君泽,那强装镇定的脸,觉得有些好笑。电话那头的人永远是我们父子之间跨不过去的桥,还是断桥。只要不停下,立刻会摔成一滩可笑的烂泥。

  我丝毫不顾及沈君泽不想说下去的表情:“你还想让他进医院吗?他应该死的。”我冷冰冰地说出了禁忌之词。

  果然,沈君泽弯腰去捡手机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的时候眼睛也不知道是酒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一片血红,瞳孔里流出了恐惧,紧接着便是让我发痛的厌恶,他很轻很轻地看我一眼,没有温度。

  沈君泽收起了温文尔雅的面容,面具缓缓落下。

  他收回自己的视线,没有面具的他,赤裸直白地说道:“你就是个怪物。”沈君泽的嘴缓缓张开,每一个字都带着刀子,一个一个往外蹦,并且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我就应该选择你哥,而不是你。”

  我麻木地看着他,不甘示弱,这些话对我来说,毫无攻击力,我笑了笑,用难听的话回击着:“当初我就应该捅得再深一点。”话音刚落,沈君泽的巴掌就随风而来,实打实地落在了我的脸上。口腔几乎瞬间充满了血味,耳朵里传来了耳鸣,我不甘示弱地说道,“我是怪物,那也是你养出来。”

  伤口上撒盐,腐烂的伤口中被再次灼伤。

  “爸!”沈言在这场状况之外,在沈君泽落下巴掌的时候参加了进来,他迅速跑过来,拦住了接下来要再次落下的手,“爸!你这是干什么!”

  沈言的声音很大,丢掉了唯唯诺诺的样子,急促地喘息和紧张的话语,在硕大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君泽被这惊呼拉回了一些理智。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衣服,他的视线再次落在了我的身上,平平淡淡。收起慈父样子的沈君泽让人觉得格外陌生。

  他不假思索地说道:“你就该死在出生的那一刻。”

  说出来的话如同刺骨的寒风,比他以往说的任何话都要刺耳。纵使我明白父亲不爱我,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沈君泽还是很轻松地让我麻木的心有了片刻刺痛。

  沈君泽从来没有说过这样赤裸的话,几年前我刺了那个人一刀之后没有,却在时隔多年以后,明晃晃地摆在了台面上。

  这么多年,我赶走了我爸身边多少的莺莺燕燕,我要的不多,只是单纯地想让父亲留在我身边,多陪陪我,不要宿在那些情人身边,给我一点点爱哪怕只是一句话也好。

  可没有,沈君泽一次也没有给过我。

  如今他告诉我。

  我应该死在出生那一刻。

  心中最后一丝防线,随着这句话轰然倒塌,决堤般泄洪而出,把我心脏淹死在了这场无硝烟的战争里。就在这一刻,我求了多年的东西,突然不想要了。既然都碎了,为何不让它再烂一点。

  我咧开嘴,脸被我扯得生疼,肿起来的一边火辣辣地疼:“爸,难道你觉得自己活得很好?同性恋,骗婚,哪一样不恶心?还和那样的人渣牵扯不清楚。在圣经里同性恋可是要下地狱的。爸,你说你死后会不会和他一起下地狱?”

  我说完这些话时,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沈言,这是他在家的第二天,却很不幸的看到了糖衣里发霉的糖果。我看到他的脸色在我说完话时,有点僵硬。拽着沈君泽的手似乎收拢了一些。眼睛有些发红,默默地看着我,无措的眼神中那微不足道的不解着实讽刺得让我发了疼。

  沈君泽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脾气,随着我最后的反问,又上来了。他推开沈言,一脚踹了过来。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如果杀人不犯法,他会毫不犹疑杀了我。

  我还想说几句,可是这一脚踹得实在太狠了,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沈言立刻爬了起来,抱住了沈君泽的腰,把他往后拉走了一段距离,再次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沈言声音带着颤抖:“沈秋寒,你少说几句!求你了……别……别说了。”

  我狼狈地站了起来,看着沈言的目光有些冷。沈君泽还发了疯地想冲过来,挥着手,好几次都打在了沈言身上。

  我的父亲此时此刻变成了猎杀我的人。我们似乎不是父子,更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觉得好累,那些难听的话也说不出口了。这大抵就是没什么可求了吧。我笑了笑,一点点收回视线,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大片的灯光照在我身上,我依旧觉得好黑。

  我的身后是温暖的灯光,柔软的沙发以及我的父亲。

  *

  第二天,阳光倾泻,光线从窗外渗了进来,灰暗的房子终于醒了。脸颊昨天没有处理,现在隆得有点高,腹部还在隐隐作痛。我吃疼地撩起衣服,上面一片青紫,狰狞地攀爬在我的皮肉上,这是沈君泽送给我的新年礼物。

  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沈言恰巧也刚出来,四目相对。我先移开了视线。

  我没理他,绕了过去,路过沈君泽房间时,门大开着,我望了进去,房间的被褥叠得很整齐,床单上没有一丝褶皱的。

  “昨天爸出去了。”沈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语调很轻。

  我想这个冬天,这个春节,他不会再回来了。

  我收回视线,转身想走,衣角却被人拽住,随即传来沈言的声音:“你的脸。”他眼里的担忧到底有几分真,我不清楚,可我讨厌他,我是清楚的,我把自己的衣服从他手心中抽了出来,不满地说道:“以后别碰我。”然后看也没看一眼,径直去了厕所。

  下楼的时候阿姨已经在打扫了,地上一片狼藉,摔碎的花瓶,踢翻的茶桌,折断的花,每一样都在告诉我,在我上楼的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少爷,早餐准备好了。”阿姨的表情没有因为我脸上的伤。有半分诧异,对着我平淡地说道。

  吃完早饭,我出去了一趟,等我回来已经到了饭点,换鞋的时候看了一眼鞋柜,沈言似乎一直在家,鞋子很干净,也不知道待在家里做了什么。

  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崭新的瓶子,很普通,瓶身修长透明,里面放着几株玫瑰。买玫瑰的人应该没有考虑到瓶身的长度,导致玫瑰花瓣卡在了瓶口,花茎连底部都没有碰到,看起来有些滑稽,也有些俗气。

  紧接着就看到沈言拿着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很显然这个俗气的东西就是眼前这个人买的。

  “回来了?”沈言端着笑,却没有传达到眼里。

  我脱了外套随手丢到了沙发上:“你瞎吗?”

  他并没有因为我不友好的词眼,出现半分恼意的表情,边说边往厨房里走:“阿姨要休息几天,做了晚饭就走了。”

  我坐在桌边看着他在厨房里忙来忙去,身影照在磨砂的玻璃上歪歪扭扭的,像是一棵枯萎的树。

  我冷哼一声,心里莫名其妙的不爽:“怎么?把自己当作这个家的主人了?”

  话音刚落,厨房里传来了东西摔落的声响,很清脆,“啪”的一声。里面的人没有回应,过来好久才传来陆陆续续打扫的声音。

  沈言端着另一盘菜出来了,脸上依旧有笑,只是袖口沾着血。他平静地把菜放在桌上,又回到厨房盛了两碗饭出来。他不说话,我就没了找茬的动力,这顿饭吃得很安静,谁也没说一句话。所有的声音,都在那破碎的声响里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