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双眸, 桂凤楼再度感应了一次。
大约十日后会有幽劫,只要不耽搁,此地再过四五日便能赶到。
他心神放松, 倦意涌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就在前方休息一晚吧。”夏珏忽然道,飞上前,将倚在巨狼背上的桂凤楼抱起。
不远处的城镇, 已依稀可见。
无人有异议。
耳畔有细细碎碎的动静,像是很多人喧哗说笑,而后又转为安静。
门板吱呀一响,桂凤楼醒过来了。他发觉夏珏正抱着他,步入一间屋子里去。
“还要赶路。”他轻推了推夏珏。
夏珏垂眸看他,脚步却没有停:“只歇息一晚, 来得及。你安安逸逸, 有李绪载着, 大家可是都累坏了。”
他们确实已连续奔波了多日。
桂凤楼便不再说什么。
他任由夏珏抱住, 倦懒地窝在那人怀里,接着在床榻被放下来,夏珏替他脱衣。
桂凤楼动都不想动。
他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 覆在他小腹上,轻柔地打了几个旋, 夏珏问:“这里疼吗?”
“有一点。”他道。丹田里还在阵阵刺痛, 剥蚀着他的力气。
“要我补些灵力给你么?”
“补也没有用,还是别浪费灵力了。”桂凤楼道。
夏珏沉默了片刻,凝视他的双眸里晦暗幽深,问道:“值得吗?”
桂凤楼笑了:“我又不是傻子,不值得的事情, 怎么会去做。”
“呵……”夏珏道,“你是的。”
你以为世间有很多像你一样的傻子?
若真的有,上清界早就成为那些秃驴佛修们所宣扬的佛国乐土了。
束发的珠带,里外的衣袍,在说话间夏珏都将之解了下来。注视着神色倦乏的身下人,他忽道:“今天我不碰你,但我想要点花样,给我一只狐狸精或者女鬼,让我搂着睡。”
甄莺来先前意有所指,说的那番话,他也听在了耳中。
“就像这样?”桂凤楼笑着问。
轻纱似的雪白狐尾,显化在他身后,曼妙地摇曳。因为卸了发带而披散的浓密黑发间,也露出了两只尖尖狐耳。
这等简易的障眼法,他使出来不费什么气力。
夏珏却皱眉,伸手按住轻摆的狐尾,因是幻象,只按在了他臀间:“我又不喜欢了,让我想到李绪。”
他凑在桂凤楼清瘦的锁骨上嗅了嗅,还说:“你身上沾了他的味道。”
“什么味道?”桂凤楼问。自己身上分明没有什么异样的气息。
“狗臭味。”
“李绪干净得很,”桂凤楼不禁笑道,“倒是你,一股酸溜溜的味儿。”
“是,你是狐狸精,我是醋坛子成精。”夏珏承认,“每天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将你藏起来,谁都别想找到。”
“等幽劫之事了结,我愿意被你藏起来。”桂凤楼软声道。夏珏就在咫尺之间的距离,他便略微抬首,在那人唇上一吻。
炽热的呼吸,彼此缠绕。
“柳怀梦、凌虚、李绪,你不会舍不得么?”夏珏啃咬着他的唇瓣问。
“舍不得。但是至少此刻,看着你的脸……我是愿意的。”
非是无情,而是太多情。却给每一个爱他的人,都带来深邃的痛苦。
一声长叹,夏珏不再说话。揽住他的腰,单手脱去自己的衣物,翻身上了床。
狐狸精与醋坛子精,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众人重新上路。
都是身带修行的人,休整了一晚,便容光焕发。只有桂凤楼,脸色似还有些苍白。
巨狼自发地停在他身前,让他坐了上去。
接下来连着赶了五天路,其间投宿过一次,于这日的午后时分,终于到了桂凤楼所说的那座小城。
这个名唤“临仙”的小城镇中,人流如织,祥和宁静。还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数日后,此地将迎来灭顶之灾。
进了城,他们便直奔城主府,求见这儿的主事者。凭着李绪的皋狼城主印,以及出示的九华宗令牌,众人自然畅通无阻,很快就被接见。
“这……道友竟真能预知到幽劫?”临仙城主严贲,是个白面无须、儒士模样的中年人,他听完桂凤楼所说的话,大为震惊。
以桂凤楼这一行人的身份,以及带来的广微真人亲笔信,又由不得他不信。
“时间紧迫,还请严城主即刻决断,将城中百姓迁出!”桂凤楼道。
“幽劫过后,我这临仙城尽毁,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流离失所。那也……那也只能如此了。”严贲叹息。
世事多艰,可也好过一夕间,沦为枉死的魂灵。
一道道命令,从城主府中发出,临仙城里的卫队,也很快得令,挨家挨户地敲门。
被侍女领进了客房的桂凤楼,站在这栋高阁的游廊后方往下望去,看到城中渐有骚乱,听到许多人家的屋子里传出哀哭。
住处没了,家园没了,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去过?
对这些凡人间的苦痛无奈,桂凤楼没有亲身体会过,但他也不禁为之恻然。
能预知还远远不够,他要将幽劫彻底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