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又开始热闹起来。
从早到晚,进进出出,叽叽嘎嘎,院子里,烧烤撸串小啤酒,入了夜,推牌洗牌哗啦啦,宇文颢的手机总是间歇性地响起,都是鲍皇叔发来的信息,再度游说宇文颢来家里吃饭,说他妈妈做的新疆大餐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到的。
这次的攻胃政策彻底失败了,宇文颢永远回复一个字:忙。
鲍皇叔也不再啰嗦,每天只发两个字:想你。
直到一个傍晚,玲玲和楠楠又来敲宇文颢家的门,带着使命来请白叔叔过去吃晚饭,宇文颢狠了狠心,说白叔叔要出门,去不了了,两个小朋友无比失望的回去复命了。
说到做到,宇文颢开车走人,车库门隆隆的声响隔壁也都听到了,经过鲍皇叔的门口时,看见男人穿着拖鞋站在自家的门廊前,抱着胳膊,直眉瞪眼地望着商务车开走了。
毫无目的地游荡在多伦多清冷的街道,霓虹灯星星点点地映照在年轻的脸庞上,一派无所适从的茫然,两个人的世界突然闯入了一群不相干的人,而这些人,又都是男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个暑假,因为去黄石公园和照顾鲍皇叔的老腰,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宇文颢罕见地没有接任何订单,打开群,别人赚钱赚的热火朝天,群主天天在群里喊人快来接单,宇文颢毫不迟疑地抢下了一笔行程最远、时间最长的订单,从千岛湖到魁北克,至少一个星期。
鲍皇叔每天依然“想你”,宇文颢一个字都没有回复过。
倒是看到岳华发了几个朋友圈,从尼亚加拉大瀑布到阿岗昆省立公园,再到渥太华的首府,鲍皇叔一家也在畅游多伦多。
有几张鲍皇叔与家人的合影,不知是不是出于自己的敏感,宇文颢总觉得男人的表情有点呆板,笑得没那么光辉灿烂了。
宇文颢手一抖,给岳华点了个赞。
没多久,岳华私信他:他有点不高兴了。
宇文颢想了半天,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岳华又来了信息:我能理解你,她们来的太突然了,不想见就不见吧,他就是有点太着急了,我会劝劝他。
谢谢。
宇文颢松开了手机,躺在魁北克的小酒店里,窗外隐约传来过往游人的嬉闹声,这个世界,有人喜欢热闹,就有人喜欢安静,动静相宜间,才是生活本来的面目。
重新拿起手机,点开中国红的头像,望着一连串的“想你”,宇文颢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着,正在输入:我也想——
突然间的,屏幕里窜出一个视频来,真是心灵感应,鲍皇叔先发来信息。
点开视频,不到十秒,宇文颢的嘴角就微微抽了抽,妈的,这缺德玩意是自嗨锅吗?
视频里的鲍皇叔举着根鲜嫩翠绿的大黄瓜,没吃,就是跟它玩呢……
四周乌漆嘛黑的,只点了盏粉红色的小台灯,一边玩着黄瓜,一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摄像头(宇文颢),宇文颢领悟了,原来鲍皇叔不出声的时候,也能做到巧舌如簧。
只有一分钟的小视频,鲍皇叔极尽所能,发挥出令岛国人民也汗颜的意境来。
那根黄瓜很招摇,都湿了,暧昧的粉色中闪着水亮的光泽……
想起那天的番茄大战,鲍皇叔蹲在那里,只赔偿了一半,宇文颢的胸腹瞬间一热,连呼吸都有点不均了。
想关闭视频,手一抖,刚才没打完的信息瞬间发送了出去:我也想……
还差一个“你”字,天壤之别。
靠,宇文颢连忙选择撤回。
鲍皇叔发来一个蘑菇头的不屑表情:撤回也没用,我已经看见了。
宇文颢都懒得解释,一字箴言送给你:滚。
鲍皇叔不但没有滚,而且还直接拨了视频通话。
宇文颢接通了,两人你瞅着我,我瞅着你,谁也没吱声,鲍皇叔手里的黄瓜已经被吃掉了一大半,吭哧,又是一口,鲍皇叔蠕动着嘴巴,望着宇文颢,神情捉摸不定。
宇文颢靠在床头,举着手机,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把那根黄瓜彻底吃完,只剩了一截小尾巴,抬手一丢,准确无误地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累吗?”鲍皇叔终于开了腔,问的温柔似水。
“还行。”宇文颢答的淡如止水。
“下巴好点了吗?”
“没事了。”
“我看看。”
宇文颢对着屏幕,张了几下嘴,很灵活。
鲍皇叔看了会,又问:“什么时候回来?”随手摸了支烟,微倾的下巴和脖颈在火光明灭的一瞬间,拉出一道颇有力道的曲线。
宇文颢目不转睛地望着男人,男人起身又走到窗户旁,轻轻打开一道缝隙,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微表情,都流淌出一抹不可名状的沉闷。
“后天回。”宇文颢轻声说。
鲍皇叔听后,点了下头,继续抽着烟说:“快开学了吧,别到处跑了,正好,你回来我也不在家了,陪我妈她们去趟温哥华,看看岳华的父母,顺便再去趟班芙小镇,怎么着也得一个多星期呢。”
宇文颢沉默了会,接茬道:“哦,班芙挺好的,还能看看大冰川。”
“是。”
两个人又都陷入了无声状态。
一支烟很快抽完了,鲍皇叔掐灭了烟头:“那什么,行吧,你也挺累的了,早点休息吧。”
宇文颢忽然道:“都说了,我不累。”
鲍皇叔撩起眼皮看过来,浅浅地一笑:“干嘛,不累还能怎么着,隔那么老远……”
嗤地一声,两人都笑了,轻轻地,在夜晚中搔弄着神经。
“今天怎么没打牌?”宇文颢看了眼表,此时刚十点多,正是摸几圈的好时光。
鲍皇叔撇撇嘴:“还说呢,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投诉我,说我家晚上太吵。”
宇文颢挑了下眉:“真的?不过麻将声的确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奇效。”
“也怪我姐,不知道这边室内恒温,开窗户通风成习惯了,可不就吵到人家了。”
“警察去了?”
“那倒没有,威尔先生来处理的,态度挺好的,弄的我怪不好意思的。”
“哦,估计是邻居直接给他打的电话,搞不好就是威尔太太自己嫌吵。”
“谁知道呢,那外国娘们一看就是个事B。”
宇文颢笑了笑。
“行吧,你睡吧,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鲍玄德。”宇文颢匆匆叫了一声。
鲍皇叔定定地望着男孩,眼中一丝期待。
“等你们从温哥华回来的时候,我再去你家吃饭吧?”
鲍皇叔停顿了几秒,继而点点头:“哦,好,我让我妈她们给你做顿新疆大餐。”
宇文颢又笑了笑。
两人谁都没再提挂电话,彼此无所事事地望着,好像就这么望着,也是一种享受。
过了好久,宇文颢忽然低声问:“鲍玄德,你家还有黄瓜吗?”
鲍皇叔缓缓眯起了那双风流眼,轻声反问:“我这还有一根现成的,就是大了点,你要吗?”
嗤,宇文颢笑了,声音更低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