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裹着我身体,唐逸鹤帮着我洗澡,轻声问我怎么回事。
我脑中又闪过那血腥的一幕,太多事要讲了,我一时离不清思绪只得挑最印象深刻的说。
“我杀人了。”
唐逸鹤没有惊讶,甚至有些平淡地问我:“杀的谁?”
“小允子。”
“他死得不可惜,陛下这样杀了他也好。他能背叛陛下一次,就能背叛第二次。”唐逸鹤边给我擦身子边说。“陛下为他而淋雨不值当,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朕的命是命,他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朕抓住唐逸鹤拿着毛巾的手,死死看着他的眼,企图从他眼中找出一丝悲悯。
他眼睫弯了起来,薄唇轻启,吐出我最害怕听到的话。
他说:“陛下,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尊卑有别,不似陛下的世界那般美好。所有的权利背后都是死亡,牺牲。就如宋姑娘跟我讲的,下层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们注定这辈子要过这样的生活,宋姑娘和惠嫔所办的女子学院办不起来也是因为这个。陛下与宋姑娘的思想是先进的,是我们这个世界所追不上的。所以若是将超前的思想落在我们这个世界,这便是错误的。”唐逸鹤给我擦干身体,往我身上披了件衣服,边给我梳头边说:“同理,陛下若是将超前的伦理道德用到这里,陛下会很痛苦。”
“可这明明是错的。”
“我也觉得是错的。”唐逸鹤用一条毛巾细细擦着我的头发,声音有些低沉地说:“可是即便我比嫡长子再优秀,也是会被家里要求进宫。这个世界就是讲尊卑有别,长幼有序。”
“宋荇,我们谁都无法逃离……”
强大的无力感将我笼罩,这是我第二次切实的体会到这个世界的残酷。
第一次是我刚穿越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连奏折都看不明白,差不多一个月才知道怎么处理政务,还好当时国事太平,有让我有空去看原身批阅的奏折。朕当时好像也很无力,甚至在御花园亭子休息的地方刻了一个奇变偶不变,企图找到一个同类——跟我一样穿越的可怜人。
好在有唐逸鹤认出来我不是原来的皇帝,让我有片刻不用去伪装;后面盈盈来了,这种窒息感才逐渐消失。
有他俩,我才能在这个世界抽离,我才能知道我是宋荇。和这群人不一样,我活在现代,长在现代。
现在那种窒息感又涌了上来,就像是要钉到我的骨头里一样。
唐逸鹤拉着我上床休息,风吹得外面的树叶哗哗作响,就像是小允子对我的控诉。在控诉我轻易的结束他的生命,还以妄想以时代开脱。
唐逸鹤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说:“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臣第一次杀人也是如此……”
“那你难受吗?”
“难受,后面就习惯了。”唐逸鹤低头亲了亲我的额头,安抚着我说:“睡吧,恶鬼索命也是先索我的命。”
“别告诉宋盈,她会乱想。”
“自然。”
我穿越过来,未杀过一人。
就算是处理犯了错的大臣,也未判过死罪。太后此举,更像是要斩断了我不切实际的幻想,告诉我,不杀人在这里行不通。
人命,在这里就像是草芥。
若是名贵花草,自然有人细心养护;若是野草,便能随意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