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下一秒不由得笑起来,“婶娘说错了吧?”

沈氏也愣了愣,“我没说错啊。”

“你说谁怀了身子?”

“还能有谁,顾迢呀,她不是你媳妇吗?”

徐令人都傻了,一下子从牛车上跳下去,幸好馋吃草,走的慢才没闪着他腰。

“我媳妇怀孕了?”

“怀了呀!都四个月了!”沈氏笃定道。

看徐令一脸的不敢置信,又好笑道:“阿令,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徐令没心思回她,他直接就跑起来,两条腿都快抡出火星子了。

满脑子都是:顾迢怀孕了!(加粗放大)

四个月!算起来应该就是他们洞房那几天。

他一下子就有了?

我的天啊!

他怎么把顾迢一个人扔家里这么久!

她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一瞬间,徐令有点想哭,跑两步他又停下来,擦擦眼泪,又忍不住笑起来,他媳妇有他的孩子了。

忐忑,不安。

在推门走进自家院子的那一刻,徐令一眼就看见院子里晒衣服的顾迢。

顾迢回头看他,手里衣服都没拿稳,“啪嗒”掉在地上。

“阿令!”顾迢红着眼圈要跑过来。

“别动!”

徐令只觉得魂都要被她吓飞了,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好叫顾迢摸着他的脸,确定真是他回来了。

书房里正在给徐平徐安上课的范夫子也跑了出来,徐平徐安激动大叫道:“大哥!”

说着就要跑过去,却被范世清揪住衣领把他俩拖拽回来,“两个没眼力见的,没看见你大哥在忙吗?”

徐令揽着顾迢的腰身,她腰肢依旧纤细,穿着略有些宽大的衣服,稍微一碰,便露出衣服遮掩住的轻微弧线。

四个月,已经稍微有一点显怀了。

徐令语无伦次道:“你,你啥时候有的?”

顾迢摸着他脸上青色发硬的胡茬,一滴清泪滴落,又是委屈又是欢喜道:“你走之后没几天就发现了。”

“怎么不告诉我?”

顾迢嘴唇轻颤,又哭又笑道:“告诉你做什么,家里又不是没人照看我,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徐令都快心疼死了。

他轻轻扶着顾迢,要她到屋里去。

“衣服掉了……”顾迢还不忘记掉在地上的衣服。

“你别做了,我来弄。”

徐令心中懊悔,怪不得这几个月他时不时心中悸动,原来是顾迢有孕了。

他对家里的照顾实在不够,万一顾迢出了什么事,他还不在身边,那该怎么办!

“早知道不让柴彦君去崖州了,应该让他跟我回家的!”徐令突然想到此事,懊悔地直拍腿。

他发现顾迢怀孕后,一直处在躁动之中,整个人情绪都有些不对劲,也没了之前的从容。

顾迢过了刚开始的激动,反而有心思安慰他起来。

“柴彦君是谁?崖州又是哪?”

“他是个很厉害的大夫,崖州是离咱们这儿很远的一个地方,我想请大夫给你看看,这样我才放心。”

徐令心中已经在想,写信找人送去崖州,让柴彦君跑一趟来。

至少在顾迢生产之前,请他来看看。

女人生孩子的危险程度不亚于闯鬼门关,明明他已经很注意了,怎么还是……

顾迢啼笑皆非,“你太紧张了,我又不是没生过孩子,隔壁村的王婆子都说了,我这一胎正,没什么问题的。”

徐令立马想起王婆子是谁,方圆十里技术最好的产婆,当年他娘徐氏生徐平徐安就是她在一旁照看的。

徐令道:“那请她再来看看吧。”

“你都怀孕了,怎么还做家务?娘呢,徐平徐安他们呢?”

徐令这会儿才发现,屋子里只有他和顾迢。

顾迢拍拍他的手,想让他放松下来。

“娘带着大丫去邻村赶会去了,前两天徐平徐安也都去了,今日夫子不许他们再疯玩,三人都还在书房呢。”

“我爹我哥他们忙着弄稻苗,大嫂上个月生了个男孩,才刚出月子,我娘在家给她看孩子呢。”

顾迢说起话来温声细语,她抓着徐令的手,把他的手轻轻放在小腹边,似乎是在告诉他这没什么可怕的。

徐令的心渐渐安宁下来。

“那你也不能洗衣服,买个丫鬟回来吧。”

这倒是徐令失策了,之前根本没想到买丫鬟的事情。

“衣服也不是我洗的,我就是闲着没事干,才帮忙晾晒的。”顾迢哭笑不得,连忙讲起他婶娘带着俩孩子回来的事情。

“娘留他们住下,就在隔壁老房子里。”

“陈家兄弟俩在地头盖好房子,一早就搬过去了,干活干的也漂亮,婶娘他们母子三人在隔壁住下,成天帮着在家里洗衣服做饭割草喂鸡鸭。”

“我又不是头胎,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别怕,嗯?”

顾迢是坐在椅子上的,徐令在她面前半蹲着,脸颊轻轻贴在她的小腹上。

可能是看出徐令的不安,顾迢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安抚他。

她摸着徐令的脸颊,心疼道:“你瘦了。”

女人好像天生就懂得怎么爱人。

徐令像小狗一样在她衣服上蹭了蹭,不叫她看见自己的眼泪担心自己。

这段时间他劳心劳力,左右逢源,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亚于万米高空走钢丝,但凡有一步出错,可能就会粉身碎骨。

可他从来没有觉得委屈或者怎么样,只想着向上爬,绞尽脑汁地向上爬。

就像是一个失去痛觉的人拼尽全力去厮杀,在顾迢面前,他才有感知痛觉的能力,然后那些受过伤的酸楚,全都涌了上来。

徐令的哭泣很是平静,甚至身子都没有半点起伏。

如果不是衣服上渗透的湿意,顾迢可能根本想不到他是在哭。

她眼睛也有些湿润,不知道徐令在外头到底遭受了多少委屈。

外头徐平徐安经不住好奇,蹑手蹑脚地靠近,扒着门边朝里看,然后便看见他们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大哥,半蹲在大嫂面前,趴在她腿上,像是睡着一般安静。

顾迢在嘴边竖起食指,眉头微蹙,挥手驱赶两个孩子。

徐平徐安不敢惊扰,又蹑手蹑脚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