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禾目光一凝,不待他们动手,先把天华伞甩过去。

为首的顶着半边脑袋是个鲶鱼的头抱拳大喊:“属下恭迎少主回归!”

接着熙熙攘攘跪倒一大片。

“草民恭迎少主回归!”

晚禾及时收回天华伞,抬眼看去,海面上密密麻麻都是跪倒的民众。

什么样子的都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部在喊“恭迎少主回归!”

燕猗的剑转回来,握住箭柄的手指关节发白。

“你们……你们认错人了!”

为首的鲶鱼头抬起头:“不会的,少主归来动用灵力,长宁岛的古钟鸣响十二下,少主请看——”

他侧身,水面缓缓浮现出来长宁岛整个轮廓,随着冒出水面的面积增大,已经能看到房屋瓦舍,海水向两边分散开,像是在托举整个岛出来。

岛上的古钟正好响到最后一下,声音在海面上回荡,传得十分远。

岛上的臣民全部朝着他的方向叩拜下去,天地间,充斥着古老的信仰和质朴的等候,晚禾深深被震撼到。

这一幕,何其熟悉。

“五师兄,我好像也来过这里,假如你真的是少主,那么我们两个以前,认识吗?”

燕猗轻笑:“认识不认识都不影响我们现在和以后!”

他的手臂收紧:“我们走吧——”

“少主,臣民都在等您——”鲶鱼头悲戚大喊。

燕猗俯视:“我是昆仑雪域域主座下亲传第五弟子,是夙鸴公国鸴尊。

你们的少主,此生不在世!”

晚禾看着底下不少臣民眼眶湿润,他们脸上的惊喜被失望取代。

“师兄,他们等了你三百年,不管三百年前你发生了什么,但是你的臣民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此生你是昆仑雪域弟子,也是夙鸴公国皇子,多一重身份又如何呢?”

燕猗沉眉,如何?

他的一举一动再不是曾经神秘的流波少主,现在的他,一言一行会被放大数十倍。

假如,假如将来发生什么,他仍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晚禾那边,无论是魔是仙。

少一重身份,就会少波及无辜。

她的记忆还没苏醒,其实他也没苏醒。

自己苏醒记忆和通过相似的场景唤醒记忆以及从所问盘中看到的东西,不是一回事。

自己苏醒,带了当事人在当时所有的情感。

切身体会,如临其境,当时痛,就会痛,当时悲,就会悲,当时爱就是爱,当时恨,也会恨。

不管时间过去多久,苏醒记忆就会回到从前。

情绪也会陷入其中,所以他不会去认领这重身份。

“他们认错人了,我们走吧!”燕猗短暂思考后,仍然坚持自己的决定。

晚禾有些遗憾,瞟了一眼迎着朝阳出落的长宁岛,好多思绪牵着她的神经,好像在那里,也有某样东西在长久的等候她。

“怎么了?”燕猗的目光虽然看着前面,但余光全是她,以至于她脸上细微的表情都被尽收眼底。

“师兄,我总觉得,我来过这里,而且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牵引着我……”

燕猗动作一顿,几乎没有犹豫,带着她调转方向奔着长宁岛缓缓下落。

晚禾和四周的臣民都惊讶意外了。

晚禾:“师兄你?”

“没关系,三百年碰到一次长宁岛现世,下次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你好奇,我们就进去玩玩!”

鲶鱼头立刻磕头:“少主终于回来了——”

燕猗抬手打断他:“我们只是路过这里,觉得有意思,下来瞧瞧,如果你们硬要把我当少主,那只好即刻告辞!”

鲶鱼头又赶忙磕头:“好好好,少主哦不,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玩累了还可以随便入住,属下哦不,习讷这就去给你安排!”

晚禾被燕猗牵着走进长宁岛,远处海面上陆陆续续散去不少臣民和将士,他们临走前,还念念不舍地把目光投放在燕猗身上。

想必当年的流波少主,一定十分疼爱子民。

晚禾走了两步,好像是察觉到什么,抬头,隔了那么远,仍然可以看到云层中一抹玉簪绿。

炎墨的目光荒凉一片,没有想到她会忽然看过来,两人隔着云雾和海风对望,他收起情绪,微微勾了下唇角。

他以为,晚禾这样一进去,再出来,必定是会找回些有关前世的记忆,他十分纠结,不知道应不应该让晚禾去。

醒了的话,她应该会恨他吧?

是他没有及时出手,但凡当年他多些多她的了解和关心,从她离开雪域后,时常去关注她的动向,也不会让她被松至欺骗。

可是,当年他也只是二百年的修士,在师尊底下安心修炼天赋过人的弟子,师尊刚刚因为阿络父尊仙逝,他怎么会主动去关心阿络的动向。

那个时候,他对其他宗门的弟子也不是很了解,怎么会想到松至可以为了得到上界赏识,想出那么卑鄙的方法。

如果他要揽责,倒也不算牵强,如果他说和他无关,那的确也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可是,那上古时期的恩怨情仇呢?

他还能毫无顾忌地坦言和他无关吗?

他历经两生两世,晚禾历经三生三世,二人之间的爱恨随着漫长的时间长河冲刷千百遍,人世间纷繁,他总是会在对方走了后开始眷念。

炎墨瞳孔突然收缩,他的记忆并没苏醒,怎么会感受到曾经的痛?

这里没有他熟悉的场景,不像是广寒池,也没有青鸿剑,来触发他的情绪。

光是处在云端稍微一想,就会炙闷难过,心像是被一种悲怆的力量冲击得四分五裂,撕裂的疼痛竟然让他有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难道,他是最先苏醒记忆的那个人?

思及此,炎墨忽然担心起晚禾,他都这样了,晚禾继承全部记忆,承载了那些情绪,会如何?

“师尊??”

“啊??”

炎墨茫然回应,目光从没有焦距到看清面前站着一个人。

“你?你不是和小五去长宁岛了吗?”

他面前正俏丽丽站着小弟子,晚禾单侧眉毛挑了一下:“对啊,但是弟子看到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好寂寥,人岁数大了,敏感易多想,我和五师兄就来接你一起去了。

怎么能让你成为空巢老人呢?

走吧,我们一起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