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哲说,你杀了你弟弟……是怎么回事?”
从魔树下来用完早餐后,才刚刚清晨,一夜未眠的许时乌困倦的又躺回床上。
罗辰在一旁抱着他,他拥得很紧,像是生怕这人跑了。
听他还是提起了这件事,罗辰生硬的一顿,“……那是个意外。”
“不能说的意外?”许时乌迷迷糊糊着反问,“不说算了,我要睡会,别吵我。”
这态度……罗辰一时间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听还是不想听了。
他纠结了半天,“……他是我不小心杀死的。”
原本迷迷瞪瞪的许时乌睁开了眼,清醒了,“啥?”
这套路和魏然复……颇为相似啊。
一个误杀妹妹,一个误杀弟弟。
“那你怎么好像一点愧疚之情都没有?”许时乌琢磨出了不对,他想起在魔树上他和罗哲互相厮打的样子,蹙眉。
“因为我很讨厌他。”罗辰这时又说,“他是我小妈所出。”
那一刻许时乌想的是——好一出家庭恩怨。
有这恩怨在前,谁能分得清你到底是误杀还是故意杀?
“啊这……那你的二弟又是怎么回事?”许时乌想起罗哲那个诡异的态度,蹙眉。
“也不是亲生的。”罗辰却说,“他也是小妈生的——只不过是另一个女人罢了。”
许时乌:“……”
你爹还挺能作。
“那你三弟……是怎么死的?”他犹豫着,还是问了,“怎么个意外法?”
“你想知道?”罗辰低头,看着他,“那我带你去看。”
他话音刚落,许时乌连忙摇头,心说我才不去看什么坟墓呢——
但却已经迟了,罗辰的手触摸上了他的额头。
刹那间脑海里传出一阵刺痛,许时乌下意识闭上眼睛,直到喧闹的声音响起,他才睁开眼。
乱糟糟的人群,遍地乱七八糟被糟蹋的食物,还有乌鸦的羽毛……
这是在罗辰的成人礼上么……
许时乌怔了一下。
“那个鬼佬把路都封了,你要我们现在怎么出去?”
“外面现在全是荆棘!”
“门也被关上了……伯爵的嫡子还被那怪人锁在了棺材里!”
衣着华贵的富人们纷纷私语着。
“我就说当时不该过来的……今天外面的天都是阴的!这不是好兆头……他们却非要把日子定在今天!”
“造孽!造孽啊……”
“唉,也不知那鬼老是怎么找来的……伯爵邀请他们了吗?”
……
“安静!”一片嘈杂中,神父庄重的声音传来,“现在再争吵已经没用了!我们应该想想办法,怎么样才能从这里出去!”
在这个场景当中,或许是因为这是一段回忆的缘故,许时乌的身体是透明的,他皱着眉,穿过人群走到了正前方——
冲天的魔树顶破了屋顶,而树的旁边就是一口晶莹剔透的冰棺,里面躺着少年的罗辰。
那样貌隐隐有点熟悉,许时乌脑海中不知为何划过了阿孟的脸。
“或许,我们应该从这棵树的身上入手?”一道病弱的男声响起,许时乌被这声音吸引着把视线转了过去——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样貌普通的少年,和罗辰有点相似,但气质却天差地别,像是常年都在喝药。
“三先生?”有人叫出了他的身份,那人穿着华贵的灰袍,右边的侧脸有一道刀疤,“您既然这么说,那您一定有办法了?”
病弱少年的脸却好像又白了几分。
良久,他抬起眼睛,看向众人,“我认为你们可以顺着这棵树爬上去,跟着屋顶,那样也许可以出去。”
城堡的门早就关上了,他说的办法也不是没有人想过,可问题在于这棵树这么高,谁敢爬呢?
更重要的是谁也不知道这棵树上的枝叶会不会有毒。
一时间众人心思诡谲。
“三先生说的对,要不您先上去试试?”灰袍刀疤脸又说话了,他眯起眼,“我们可以为您祈福。”
看见这一幕的许时乌深深的皱紧了眉头。
这些人的身体明显比那什么三先生要好,为什么他们不去爬?反而只是这样等着……
真是劣根性。
“……这,我身体不好,怕是上不去。”病弱少年低下头,胸腔里发出了一声咳嗽。
哦……许时乌眯起眼,心说这孩子看起来也并不单纯啊。
“我去吧。”这时另一个阳光朝气的少年声音响起,他从人群中窜了出来,看上去身体状况比罗三的好很多。
他长得和棺材里的罗辰差不多,许时乌大概能猜出他的身份了。
这是罗哲。
“二哥……?”病弱少年眼神中闪过了一抹惊讶,似乎没想到他会站出来,“你真的要去吗?”
许时乌眯起眼,不对啊……这眼神……
“无妨!我相信你的猜想!”罗哲拍了拍自家三弟的背,“就让我先去探探路。”
罗三的表情有点犹豫,似乎要开口劝阻,但一旁一直看着的众人们哪能让他真的将罗哲劝得回心转意,纷纷开口:
“还是哲先生好哇!”
“哲先生大义……我们去给您找绳子!”
“走吧走吧……”
一个个表面尊敬实则伪善的样子让许时乌看得想吐,他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坐在了罗辰的冰棺之上,看着这些人在那表演。
临时办宴会的大厅里显然不会有绳子这类的物件,他们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只能脱下身上的外袍,将那些衣服拴在了一起。
“这个也结实的,”有人说,“我的裁缝说这是最好的布料,不会那么容易断!”
看到那一串花色不同的、衣服组成的绳子,罗哲的表情却显得很感动,“没关系,就这样已经足够了,我以前还用过藤蔓当绳子呢!”
“是啊是啊!”那些贵族生怕他回心转意不愿再爬,连忙诱哄,“这些衣服肯定比藤蔓那种东西要牢固的多!”
于是罗哲将那串衣服连着烛台狠狠甩上了魔树,就在他准备爬上去之时——
那棵巨大的树突然变大了,上面蠕动的小口里赫然喷出了黑色的液体!也将罗哲从上面狠狠甩了下来!
这一下可是把他们都惊到了,聚拢的贵族们四散开来。
“你们想出去?”
屁股底下的棺材里传来了声音,许时乌脸色一僵,站了起来,低头一看,罗辰的眼睛已经睁开了,那句话显然就是他说出口的——
妈呀诈尸!许时乌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此。
而那些来参加宴会的贵族们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大厅里顿时发出了一阵仿佛要将顶掀开的尖叫!
“哥……?”病弱少年在一片尖叫里走向了棺材,“你……你还活着吗?”
而就在这一瞬间,冰棺突然被掀开了,一双手贯穿了少年的胸口——!
刚站起来便发现弟弟被杀的罗哲发出了一声惨叫,“大哥——你在干什么!”
冰棺中的罗辰浑身上下却已经变化了,他的下半身冒着一阵阵黑气,眼神中也是黑的。
“……你又是谁?”他疑惑问了,随即血的渴望让他无瑕顾忌这到底是谁了,只见罗辰将手中已然死去的少年生生拉到了面前——
而后,牙齿咬上了那人的血管。
目睹这一切的许时乌震惊了。
“弟弟!!!”罗哲却爆发出了一阵惨叫,他突然冲了上去,打着罗辰的手,“大哥!你放开他!放开他!”
然而任凭他怎么打,罗辰的手就是不会松开,他贪婪的吸食着那人的血液,直到那病弱的少年彻底化为一具干尸,才将他狠狠的甩到了地上!
大厅里已经乱做一团了,他们躲避着,悄悄的看着罗辰。
唯有罗哲还敢留在罗辰的面前,和他对峙着。
“哥……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你杀了你自己的弟弟!”罗哲双目含泪,大吼着,“那是你的亲弟弟啊!”
可满目黑气的罗辰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他的唇间是弟弟的血,眼神邪恶的扫过了所有人,仿佛能穿透那些掩体直直看到躲藏的人们——
“还有谁想出去吗?”
他轻轻的说,“我好像还没吃饱……主动走上前来,我吃饱了就为你们打开大门……”
满室寂静,没人说话。
只有罗哲满脸绝望的站在那里。
“唔……就你吧?”罗辰看到了躲在桌布底下的灰色衣角,五指成爪,朝虚空中一抓——
那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到了罗辰的面前。
是那个刀疤脸。
“不不不不要杀我!!”刀疤脸痛哭着,“我还不想死……”
罗辰挑眉,伸出细薄的、如蛇一般的舌头舔了舔唇上残留着的血液,“……你觉得我像是那么人道的人吗?我吃那病秧子血液的时候问他的意见了吗?”
“我的血是臭的!”刀疤脸连忙又说,他的目光看向了在一旁满脸绝望的罗哲,脑海中灵机一动,“你放过我——你吃他好不好?他和你流着一样的血,是香的!和刚才死的那个人是一样的!”
闻言罗哲满目愕然的看向了他,脸上的绝望化为了不可置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这个时候显然热血又天真,完全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刀疤脸这种凶恶的人存在,和后来满口‘嫂嫂’的罗哲判若两人。
许时乌见状蹙紧了眉头。
是什么让罗哲和罗辰后来变成了那副样子?!
接下来他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哦,弟弟?”罗辰扭头,手指却收紧了,俨然是要掐死那刀疤脸,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了罗哲脸上,就像是邀请一般:“这里太多人了,我吃不完,不如你也变得和我一样……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享用美食了。”
“——如何?”
“……哥,”罗哲颤抖着身体和他对视,“你……”
“嗯?”罗辰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哼,“不愿意吗?”
话音落下的一瞬,那刀疤脸立刻被掐断了脑袋,死不瞑目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
这对罗哲显然是一种威胁。
“……我愿意。”罗哲想起刚才弟弟的样子,又想起了那些人的恶心,缓缓点头,“我愿意和你分享那些美食——”
“不要!”有人跑了出来,“哲先生!你难道要和你哥哥一样变成吃人的魔物吗!”
可罗哲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他的脑海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我愿意把他们全都吃了!
“哼,很好。”罗辰显然已经早就预料到了他的答案,他慢条斯理的将手上的血液擦在了衣服上,“那接下来这些人就交给你去收拾了……记住,从今以后,这个城堡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主人。”
他躺回了棺材里。
脑子里骤然传来刺痛,许时乌浑身一抖,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那柔软的大床之上,面前的罗辰没有梦里那么凶恶,反而眼神温柔的看着他。
“……你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了吧?”他问。
许时乌回忆着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你当时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吗?”
“是魔树。”罗辰闭了闭眼,“我和那具棺材融合以后渐渐没了原来的记忆,身体里像是有两个人的意识……我看着他亲手杀了我的三弟、将我的二弟变成幽灵。”
“……他后来真的把那些人全都吃了?”许时乌莫名的觉得有点冷,“那你现在为何和那个时候不一样?”
现在的罗辰好似没有那么凶狠,也没有那半身的黑气。
“因为现在是我夺得了控制权,我将他从身体里赶了出去……”罗辰咬牙,“但我的身体却再也回不去人类的样子。”
“我问过魔树,我要怎样才能变回原来的身体,他说让我等一个能够用吻把我从棺材中带出的人……那人就是你。”
许时乌:“……”
这不白雪公主吗?
“宝贝……”罗辰摸上了他的脸,眼神暗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尽快的爱上我……那样,你能够解脱,我也可以。”
他说的有理有据,但是许时乌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那,那你弟说墓园里那些坟……是怎么回事?”许时乌还没有忘记这一茬,他甚至想起周无谬所说的安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