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飞机只花了两个半小时，抵达皋阳市是下午一点多，贾南早早就等在机场了，见什跃出来冲他招招手，两人一起往出口走。
贾南打开计程车的门让什跃先进，随后自己也坐上去，什跃问贾南怎么不自己开车，贾南只说车子昨天坏了还在修理，之后两人就一直沉默着。
车子直接开到中山路，离小区还有段距离两人就下了车，什跃跟在贾南后面，走了一截后贾南停下脚，“我们到前面的亭子休息下吧。”
到了亭子后贾南先坐下，他拍了拍石凳，示意什跃坐他旁边。
“小跃，你还记得从加拿大回来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那个时候贾南担心什跃回来后睹物思人，再想起魏宸的事情而伤心，于是两人约定了什跃不能涉足音乐。
是自己违反了约定，什跃只能说：“对不起。”
“我很高兴你能从小宸的事情走出来，我也知道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爱玩儿，但是凡是得有个度，玩大了就不好收手了。”贾南伸手摸摸什跃的头：“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南叔，是我爸让你跟我说这些的吗？”
“不，他只知道你组乐队的事。”
“什么叫‘只知道乐队的事’？”
“小跃，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也就不跟你打哑谜了，你跟骁晟现在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南叔你怎么……”什跃有点儿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你知道他是小宸的恋人？”
“嗯。”什跃点点头，“我哥给我看过照片，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关系。”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是我哥拜托我的。”
“小宸？”
“放心吧南叔，不是什么幻想，是他给我托梦，让我替他继续爱骁晟的。”
贾南皱起眉头，表情严肃地看着什跃：“小跃听着，这话千万别在魏先生面前说。”
“我明白，如果被他听到，肯定会再把我送回加拿大。”什跃故作轻松地笑道：“我还不想这么快就跟骁晟分开。”他收起笑容，眼里满是坚定：“我不会跟他分开。”
“也许这么说很残忍，恋爱自由，但你没得选。”
“南叔你不是说我爸还不知道吗，那不让他知道不就好了，如果这次找我回来只是因为乐队的事，顶多也就是骂一顿再把我关起来。”
“纸包不住火，魏先生早晚会知道，你觉得能瞒得了多久。”
“能瞒多久是多久，反正我是不会放开骁晟的手，这辈子我认定他了。”
贾南无奈地摇了摇头。
***
把什跃领回家，意料之中的被魏海大骂一顿，什跃这回没顶撞他，魏海又是讲道理又是搬旧账，骂了有一个多小时，之后让贾南把什跃手机没收，关到房间禁足。
关上门，什跃紧握地拳头慢慢松开，掌心四根渗着血的手指印清晰可见。
刚才如果回嘴，说不定魏海一怒之下就把他送走，就算他学魏晨跟家里断绝关系，但他现在没有经济能力，无法给骁晟幸福，为了骁晟，什跃还是忍住了。
晚上贾南把饭给什跃端上去，看着什跃乖乖地把饭吃掉，贾南也松了口气，但眉头还是皱着很紧。
什跃对贾南笑道：“南叔你别担心，我才没有那么笨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不好好吃饭怎么能撑到他放我出去呢。”
“你的手机暂时由我保管，如果有电话找你我也会帮你解释。你应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以后的事情。”
什跃沉默着盯着地板，贾南叹了口气，开门要出去时身后才传出了什跃的声音：“谢谢你，南叔。”那声音低低地，听不出任何情绪。
离开什跃的房间，贾南摸出手机，找到一周前给自己打过来的号码，回拨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你好，我是贾南。我明天会去南顺市，不知是否可以把详细地址发到这个号码？”
挂了电话，贾南在网上订了张去南顺市的机票，随后泡了杯咖啡敲开魏海的门，把咖啡放到桌上并没有立刻离开。
“还有什么事吗？”魏海抬头看着站在桌前的贾南。
“我想向您请一天假。”
“什么时候？”
“明天。”
“嗯。”魏海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资料道：“你让小张明天来接我吧。”
“您不问问什么原因吗？”
“从不主动提任何要求的你开口，一定是有重要事情，我不需要知道原因，如果时间不够你可以多休几天。”
“一天就够了。”贾南道：“那我就不打扰魏先生了，您早点休息。”
这一天假，不是为自己要的。
贾南知道什跃性格，他看得出什跃对骁晟是认真的，这种情况下不管说什么什跃都不会听，劝说他还不如劝说骁晟有用。
毕竟这种事情，他以前也做过。
黑脸总得有人扮，所以这一趟，他非去不可。
***
飞机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二十多分钟抵达机场，南顺市今天的天气不太好，从早上开始就在下雨，贾南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天也像这样下着雨。
他不禁感叹，这个世界总是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巧合。
上飞机前贾南查过，从机场到骁晟家没有直达车，再加上又是头一回来南顺市，对周边也不熟，于是直接打了个的士，将短信上的地址拿给司机看。
骁晟住的地方不算太偏，但出租只能开到步行街巷口，下车后贾南再次拨通了昨晚那个号码，不到五分钟对方就出现了。
“你就是贾南啊。”钟晃上下打量着贾南，“跟电话里给我的感觉一样。”
“麻烦你带路，我想尽快见到骁晟。”
“别先急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忘了？”钟晃把手摊开，伸到贾南前面，“咱可说好的啊，我告诉你情报，你给我钱。”
“等见过你哥哥，我自然会付你酬劳，一分也不会少。”
“好，看你人模人样的，不像会骗人，我信你。”
贾南比了个‘请’的手势，跟在钟晃身后穿过步行街。
***
就在一个多星期前，什跃组乐队的事情被魏海知道了，魏海让贾南把什跃叫回来，贾南给什跃打了很多通电话，后来终于接通了，什跃也答应要回来。
挂了电话后贾南给什跃发了短信，让什跃回来前先告诉他一声，他好去机场接什跃，却不想过了一会儿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贾南只当是广告短信，也没去管，到了晚上对方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开口就问他是不是认识什跃。贾南警觉起来，三两下就套出了什跃跟骁晟在一起的事情。
‘骁晟’这个名字一点都不陌生，贾南没想到过了五年竟还会再见到这个人。
冥冥之中，老天爷安排了这么一出戏，魏海的两个儿子竟都跟骁晟这个男人纠缠在了一起，贾南对自己说，这次必须在魏海知道前就把事情处理好。
***
钟晃还算有点儿良心，没直接把人带到钟月如面前，还知道事先找个借口把她支开，走到门口他停下了脚，“我是不知道你跟那个叫什跃的小子是什么关系，但我可以告诉你，那小子绝对是自愿跟骁晟回来的，说归说，你可不能对他动手。”
“你放心，我只是有几句话必须当面跟骁晟讲，说完就会离开。”
“最好是这样。我就在这外头等着，要是你敢动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钟晃朝屋里扬扬头：“进去吧，这时候家里就他一个人。”
贾南撩开帘子跨进门，骁晟背对着他，把折叠好的衣服放进柜子。
“一大早就不见人，又跑哪里去……”骁晟以为是钟晃回来了，边说着边回头，看到贾南时骁晟直接愣住了，手里抱着的衣服也掉到了地上。
“好久不见。”贾南先开口，他走向前，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递给骁晟。
骁晟接过衣服的手明显地在颤抖，“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我是专程过来找你的，方便聊聊吗？”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吧。”骁晟转过身去，回避贾南的目光，把手里的衣服塞进柜子，“我答应的事情已经做了，在那之后我没有再跟阿宸联系过。”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那是为了什么？”骁晟回身，看着贾南：“不是为这个，我们更没什么好说的吧，我们既不是朋友，也没有商业往来，老实说我根本不想再看到你的脸。”
五年前，贾南突然找到骁晟，拿出一张支票让他跟魏宸分手，贾南说了一堆很难听但却让人无法反驳的话，还给他看了一段手机拍摄下的视频。
那段视频拍到魏宸向父亲出柜，父子大吵了一架，魏宸高烧晕倒躺在床上，医生说他的声带受损，无法再继续唱歌了。为了让骁晟相信，贾南还拿出了一份诊断书。
骁晟思考了两天，最终为了魏宸的将来而答应了贾南的要求。
他让贾南带了封分手信给魏宸，并且把钱还给了贾南，告诉他自己这么做只是不希望成为魏宸的负担。
这五年，即使收到魏宸发来的短信，他也忍着不回复，好不容易现在走出来，打算跟什跃开始好好过日子，贾南的再次出现，让他决定舍弃掉的回忆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如果我出现让你不舒服，我向你道歉，但是无论如何请你听我把话说完。”
“那好，你说。”
“我希望你能跟什跃分手。不，是我拜托你，请你跟什跃分手。”
“什跃？”听到贾南的话，骁晟十分意外，“你怎么会认识什跃？”
“当然认识，因为他是小宸的弟弟。”
“你说什么？”骁晟双瞳骤然放大，“你再说一遍。”
“什跃是魏宸的亲弟弟。”
“不可能，你骗人。”
“是真的，我想他没告诉你，大概是怕你知道后就不会接受他了。”
“不对，什跃告诉过我他只有一个已经过世的哥哥，可是阿宸还活着，什跃说过他不会骗我的。”
说到这里，骁晟看到贾南皱起眉，表情看上去有些难过。
他拿出自己认为最有力的证据：“我有阿宸发来的短信，他每年都会给我发短信的。”
贾南依然沉默不语，骁晟不敢往下深想，他感觉到自己的脚失去了力气，连站都快站不稳了，他只能靠在墙上撑起身体。
骁晟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给我个解释。”
“短信是我发的。”贾南摸出魏宸的手机，“小宸设定了定时邮件，在他离开的三天后才收到的，他要我这么做，让你以为他出国散心，再也不回来了。”
力气全部被抽空，骁晟顺着墙滑坐到了地上。
这么一来，之前的疑惑全部都有了解释，为什么什跃跟魏宸会长得这么像，为什么刚开始什跃好像对他抱有敌意，为什么两人交往后什跃越来越像是魏宸的翻版。
这些都说得通了，因为他们是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