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蕾跟秦庄的办事效率都很高，从怀奉镇回来的第二天晚上就收到江蕾的微信，通知大家次日在街头的名为‘南居’的古琴行来，说是已经找到了排练室。
南居的老板王忠是秦庄兼职家教班学生的父亲，虽是做古琴生意，但他也对现代流行音乐很有兴趣，无意间听秦庄说了乐队的事情，二话不说便让他们在南居的排练室排练。
每周四次，一次两到三小时。
现在乐队还在起步阶段，没有资金，乐器暂时由江蕾以乐队名义向单单的舅舅租用，保证金也由江蕾代付。
第一天的排练很不顺利，若是个人演奏都没什么大问题，但合作却就完全没有配合。
一向对自己节奏感很有信心的邹闻闻频频出错，宋程宇也被指出太自我，不会照顾其他队员，被来看排练的江鑫说了两次后宋程宇差点跟他吵了起来。
组一个乐队并不难，难的是乐队成员互相之间的配合，四个完全没有默契的人凑在一起玩音乐，再加上一个毫无经验的乐队经理，什跃对他们姑且称作‘乐队’的团体不抱有任何期望，按现状发展下去没多久大家的热情就会被全部磨灭。
要是能有个人做正确的指导，说不定‘乐队’还有救，什跃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而此刻脑袋里浮现出的竟是骁晟的脸。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我们还是去找骁老师吧，让他提提意见。”
邹闻闻这样的提议遭到了江鑫的反对，“别遇到一点困难就去找别人求救，都跟你讲只要按我说的多加练习，一定会好的啊。”
江鑫针对于每个人需要注意的问题都提了出来，并且告诉大家VOX刚成立时的练习经历，至少听起来还是比较靠谱的。
江鑫摆摆手：“而且师叔最近也有在烦心的事，你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的好。”
“骁老师怎么了吗？”江蕾说：“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嘛。”
“我也是昨天不小心听到的，师叔在找许哥借钱，好像说要打什么官司。”
江鑫的话让什跃不禁想起了骁晟在怀奉镇接到的那通电话，以及之前他请假刚回来就在图书室找法律相关的书。
的确，骁晟在皋阳市似乎也没什么熟人，说到借钱也只能去找许天澜了。
第一天的排练因为宋程宇中途离开的关系没法再继续下去，第二次排练的时间定在一周后，秦庄保证无论如何都会把宋程宇带来，这次的排练也就暂告一段落。
***
从街头步行去地铁站路过小花园时，什跃看到长凳上有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翻看着手里类似宣传单的纸章，不远处一个足球滚到了脚边，男人微笑着捡起足球递给靠近的小男孩，因为起身的动作过大，腿上的纸章散落到地上。
什跃向他走过去，弯腰捡起纸章一看，是租房宣传单。
对方以为好心路人帮自己捡东西，说着‘谢谢’抬起头，看到是什跃立马笑着打招呼：“真巧啊，在这里碰到。”
“你这是要搬家？”
“啊，嗯。”
什跃看了看手里的宣传单：“这地方的交通又不方便，再遇到早晚高峰期，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都够多睡半小时了。”
骁晟却说：“我习惯早起，少睡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
什跃微微皱眉，“借钱不是因为要打官司么，难道连房子也卖了？”
“你怎么……”
看到骁晟一脸惊讶的表情，什跃解释着，“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
“房子没有卖。但是我室友正跟他老婆闹离婚，他搬出来没地方住，我总不能一直霸占他的家吧。”
“为什么不在胜辉附近找房子？”
“胜辉附近的房子我也找过，但毕竟靠近市中心，价格超过了我的预算。”
“你还真是诚实啊。”
什跃没有半点讽刺的意思，骁晟也坦言：“因为没必要对你说谎啊。”
是因为相信自己也没有对他说过谎吧，什跃这么想着。
“那找到合适的住处了吗？”
“还没呢。”骁晟苦笑，“刚打电话问过一家招合租的，但想到是女室友，多少也会不方便，所以回绝了。”
“既然这样，不如到我那里住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老师不是说过总吃外卖对身体不好么，你搬过来还可以帮我做做饭。”
骁晟笑了起来：“你别开老师玩笑了，我怎么可能住一个学生家里。”
“我没有在开玩笑。你不是说过我是特别的么，你拿我当弟弟，哥哥住在弟弟家里有什么不对吗？”什跃故意说道：“哦，我知道了，老师是觉得做饭太麻烦？反正你也要吃饭，多一个人大不了多做一些，我这样的想法太任性了？”
“什跃，你是认真的吗？”骁晟收起笑容，表情看上去有些严肃。
老实说什跃搞不懂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才说出这样的话，让骁晟住进自己的公寓绝不是可怜他，但就是说不出‘想要多了解你’这种话。
“我不是说过吗，我不喜欢待在家里，因为太冷清，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什跃看着骁晟，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回应骁晟，“如果骁老师能够住过来，也许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
打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公寓，骁晟仍有些顾虑，“我住在这里真的没有关系吗？”
什跃边换鞋边说：“都说是我拜托你的，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就有时间做做家务吧。”
“那钱……”
“我是不会收的。买菜外加课后辅导，就用这个当作房租吧。”什跃这么说只是为了给骁晟一个理由。
骁晟当然也知道以什跃的成绩根本不需要课后辅导，他会答应住进来其实是有私心的，他不忍听到什跃说着‘寂寞’的话，就算只是把对方当作弟弟也想要看到一个健康快乐的什跃。
不知何时起，骁晟也变成了这样一个自私又狡猾的大人。
什跃把钥匙给骁晟：“备用钥匙在南叔那里，明天我还要去图书馆，大概晚上才会回来，所以只能请你自己配一把钥匙了。”
“嗯。”骁晟收起钥匙，打量着公寓，“这公寓挺不错的，价格一定不便宜。”
“公寓南叔挑的，价格我没有问过。”什跃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随手放在桌上，指了指骁晟的行李箱：“只有那点东西吗？”
“我的东西原本就不多，当初住进去的时候家具都是齐的，需要带走的只有我的衣服和几本书。”
“卧室和书房在二楼，浴室跟卫生间楼上楼下都有，你可以随意。我不会做饭，冰箱里只有矿泉水，至于扫除工具以前都是家政自带的，家里也没有那种东西，你看着缺什么就补吧。”什跃拿出一张卡放在桌上，“钱用这上面的就好。”
“明天我会去逛逛，把需要的东西都买齐，钱就不用了，老师这里有。”
“既然是买‘我’家的东西，钱自然应该由我来出。”稍稍停顿后，什跃继续说道：“另外，现在是放假，私底下的相处我们还是不要像在学校里，老师跟学生那样的好。”
“……说的也是。”
“我不会叫你老师，你也不要总拿我当你的学生，但‘哥哥’什么的我也说不出口，直接喊名字你介意吗？”
骁晟开玩笑地说：“怎么会介意呢，被年轻的你直接叫名字，我都觉得好像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你现在也不老啊。”
被什跃这一说，骁晟笑起来，用手摸摸他的头，“可我比你大十岁啊，按年龄来算，我上大学的时候你才刚念小学。”
什跃本身就不喜欢被别人当成小鬼来看，骁晟又拿年龄来刻意拉开两人间的差距，这一点让他很是不满。
他微微皱眉，转过身去，“今晚叫外卖吧，我要上去查点东西，不想出门了。”说完，不再管身后的人，自顾自地上了楼。
***
晚上吃过饭后，骁晟说想到附近的超市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什跃明明已经说过不想再出门，但还是被骁晟叫上一起，说什么饭后散散步对身体好。
什跃心不在焉地跟骁晟在超市逛着，老实说，有点儿不自在。
他从来没有跟家人一块儿逛过超市，还在加拿大的时候有次因为要参加学院的派对，硬被同学拉到超市，面对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无从下手。
“有什么想吃的吗？”骁晟突然这么问。
“我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
“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反正都来了超市，就顺便买点回去。”
仔细想想，什跃还真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一直以来都是保姆做什么就吃什么，对方也从来不会考虑到东西是否合口味、是否有营养价值之类的问题，反正拿钱做事，做饭只是一项工作而已。
现在一个人住，每次叫外卖什跃都会点同样的食物，并不是因为喜欢吃，那只是一种习惯，或者说是懒得去思考要不要换换其他口味。
被问到喜欢吃什么，还真是比做一道复杂的题更要让人感觉困难。
什跃的目光停在了前面冰柜里放着的蛋糕上，他还记得，魏宸喜欢吃巧克力蛋糕。
有次魏宸买了面粉和奶油回来，心情很好的说要做蛋糕吃，两人把厨房弄的一团糟，尽管蛋糕做得实在没有卖相，却还是吃得很开心。
骁晟心细地发现了什跃盯着蛋糕看，于是问他：“想吃蛋糕？”
“并没有。”什跃转身道：“没什么要买的就结账吧。”说完不等骁晟应声就走开了。
两人在超市逛了半个多小时，买的东西倒不多，也就两盒鸡蛋、几把面条、部分必需的调味品，以及牙刷毛巾之类的洗漱用具。
回到公寓后什跃上楼去洗澡，等他换好睡衣出来时骁晟已经不在客厅了。
什跃下楼去冰箱拿水喝，骁晟的手机在桌上发出震动声，他眼睛往那一撇，来电显示写着‘天澜’两个字。
身后浴室的水声停了，骁晟穿着一件T恤和过膝的短裤走了出来。
“你手机刚刚响了。”什跃这么提醒了一声。
骁晟说了声谢谢，回拨了电话，对方似乎在问骁晟找到房子没有，而骁晟没有告诉许天澜他现在跟人同住，只说自己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
既然连许天澜都没有说，那对还是学生的秦庄他们就更加不会说了。
什跃松了口气，他想骁晟说不定也跟他一样，不想让别人知道两人现在‘同-居’的事情，自己是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而骁晟大概是觉得老师住学生家里很丢面子吧。
这也只是什跃的猜想，他当然不可能主动去问骁晟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