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喝了碗藕汤后,应无识便将李叔送去村子后山的墓地。

  而从公园内就一直偷摸跟踪在两人身后的神秘女子,现如今却也跟来了墓地。

  应无识早已发现这位跟踪者的存在,不明白她的跟随是有何用意,但她的目光像是只在意李叔的身上。

  女子赤脚行在被枯叶铺展的地面,这两波人都离得近,可应无识并没有听见身后女子的脚步,这么说来好像也的确。女子的肤色并不符合常人,脸色白的发青,在大冬天的衣衫单薄只是简单套了件松垮并占有黄泥的衬衫。她有着一头乱糟糟的羊毛卷,像是被水击垮湿湿地搭在两肩,还有脸颊也粘上几条。

  李叔像是没有发现,还在带着路。

  这条路望去杂草丛生,青的枯的,边上还会开一些不知名的白瓣花朵,清幽的藤蔓盘旋盘绕在老树上,加上这边不知是快要下雨,还是地理位置的原因,总感觉天气阴沉并且阴森森的。

  不过应无识这样的环境呆久了,心里没什么发毛的感觉,只是总想着身后的女子。

  因为女子的羊毛卷很难不让他怀疑这就是李叔白白去世的女儿李舒雨,各种特征都近乎挨边。

  应无识曾在贴满李舒雨照片的墙面上见到过穿这件衬衫,黑点花纹,虽说如今是被泥渍掩盖。

  可今天便是李舒雨要转世的日子,想必离两人还算有点距离,约摸它也是知道应无识的身份,所以迟迟不敢靠近。

  看得出来,它其实是蛮想挨着父亲的,虽然父亲不能看见它。

  应无识就跟在李叔身后慢行,慢慢地脱离了李叔的步伐悄无声息地闪在一棵大树身后。

  果真,李舒雨见父亲身后的应无识不知所踪后,就正大光明跑出来。可就在要冲过去接触父亲时,应无识从旁边的树后冲出来,将它拉了过去。

  看了李舒雨的照片与李叔时刻的介绍,应无识感觉像是于李舒雨几年老友一般,目光并未乱瞥只有直直盯着它的眼睛。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李舒雨?”

  李舒雨被应无识突如其来拉过来还险些吓一跳,在看清是应无识时才只是吸了口气,又听应无识确认名字才点个头回应,“应……应先生。”

  但它并不敢正视应无识,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神秘,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应无识在鬼界就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应无识松开抓着李舒雨的手,柔声道:“你不用这么拘谨。”

  李舒雨虽说为难地点着头,但依旧表现得不自在,只是手指着另一边支支吾吾道了一句:“那边的鬼都说不要惹你,所以……”

  “没有这种说法,”应无识顺着李舒雨手的方向看了眼,拨开眼前垂下的枝叶向前走着,“我平易近人。”

  因为身前的杂草颇高,两人都看不见李叔的背影,不过是去李舒雨被埋葬的地方,自然需要它来带路。

  应无识走在李舒雨的身边为它拨开杂草,李舒雨感激地笑了笑思索良久轻声说:“应先生,真的很感谢你今天救了我的父亲,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好好报答你,但我今天就要走了。”

  “那碗藕汤已经抵掉了。”应无识说。

  李舒雨听此驻足在地看向他,眉头轻微拧动:“这怎么行,我也不知有什么值钱的能给你,那你就多喝点藕汤。”

  这句话落尾时,两旁的杂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杂草两侧茂密的老树在风中肆意摇曳。风将两人身前的杂草吹开,李叔他正在不远处舀着藕汤端在一个矮小的墓碑前。

  两人互看一眼,走上去。

  李叔淡淡看着走过来的应无识,空出一只手揉搓着眼睛,突然自嘲道:“我怎么在你身上看到我女儿的影子了。”说着在眼前挥了挥,“看来是老糊涂了。小应啊,李叔可是为了女儿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说罢,李叔一脸恨厉地拿出筷子搅和藕汤,带着怒气搅和着汤。

  应无识不知要说什么,但见此最好暂时什么也不要说,等李叔火气自己慢慢淡下来。

  反而是早已化成人间孤魂的李舒雨蹲在李叔身后,伸出手颤颤巍巍地迎上李叔的脸,哽咽地叫了句:“父亲。”然后带着满脸泪痕的脸转向应无识。

  它面向应无识痛苦地摇着头,半天才凄然笑道:“别听他的。”

  因为李叔想单独跟李舒雨说几句话,应无识便识趣地走到一边正默默凝视着两人,许久才收回视线。

  他摸了摸口袋拿出一根烟,烟蒂刚接触嘴唇他又立马放下,拿在手指尖转动。抽烟只是象征性的解解忧愁,只是因为换了种解决的方式他便也好久没再碰烟,只是他手里这一根是俞未在不明时间里偷偷放进来的。

  应无识又将烟塞回口袋,结果一转身就与一个挎着绿色帆布包的年轻小伙相视。

  半个身体那么大的墨绿色帆布包与黑色爆款棉衣的结合,不得不说这是个稀奇的穿搭。

  他在与应无识对视上的那一刻吃惊地似乎快要大叫出来,整个表情能用“夸张”二字来概括。

  应无识对这人面容没什么清晰的印象,但那标志性的帆布包,他好像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了。

  灵差上前自来熟地一把握住应无识被冻的冰冷的手,惊呼道:“先生!您还活着!”

  “我……”应无识哑口无言,心说,我就一定就只能以死人的身份吗……

  灵差好像从应无识的表情里读出自己好似说错了话,急忙拍打自己的嘴然后拥上应无识,跳着道:“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应无识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点个头吧……

  没想到这一点倒是让灵差对他产生怀疑,指出:“您只记得我是灵差,但却忘记我为什么而做灵差,忘记我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做灵差的是吗?”

  很好,这个灵差傻中带点聪明,看来也逃不过他的法眼。

  紧接着灵差似乎想到某件事,突然挣脱开应无识退后几步,正经紧绷的面容却流溢几分狐疑:“您死几回了?”

  看来从他口中依旧道不出几句好话。

  应无识没回答而是打量着灵差,心中依然有着那股不认识却被熟悉环身的感觉。

  灵差见到他之后不符合常理的激动,不免让应无识想要将自己前几次死后那几块空白记忆捅破,他总觉得那几处记忆的背后会能让他想起那断撕心裂肺的过往。

  应无识看到灵差还以着眼巴巴的目光看他,好不从容地将脸别一边:“没死多少回。”

  说了等于白说。

  不过听到这份答案,灵差也并没有激动包括尊敬之外的表情,倒也想必应无识之前的身份并不简单,毕竟灵差他只为身份令人尊敬的人送信。

  照这样,应无识也不例外。

  应无识又看了眼李叔那边,看来还没结束就对灵差问:“你今天怎么有空找我?”

  “不是来找您的。”灵差回答的很干脆,表情也并未多少变扭,解释,“我是来找……内个的。”边说手指边在附近绕了圈然后落在李舒雨的位置。

  灵差见应无识的表情一同往常,扬了眉毛继续说:“因为它今天就要离开了,但是它找到我时同我说它还想跟父亲写些话,就让我等等她。”

  两人的眼神都落在那对父女的位置,灵差随后垂下眸叹口气说:“可惜了,多年轻多好的姑娘。但不过听说……”

  灵差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睛也有意无意瞥着应无识,想挑起应无识对这件事的好奇。

  不过对于这种事关它们隐私的事,应无识一般不会触及底线地去问,他只是想知道表面就好了。所以他只是敷衍回应:“不用,不过这姑娘是不错。”

  “哎呀不是这个啦!”灵差没听到想听的答案还稍微有点失落。

  应无识接着睨了他一眼吐槽:“你怎么这么八卦。”

  灵差好像想到什么上前给应无识肩膀来了一撞,贼贼道:“应先生,好像我记得您是侦探吧?帮忙调查调查呗~”

  现在应无识听“侦探”这个词都非常讽刺,他不像是个盗版,没有案子,有也都是关于鬼魂之类的纠纷。阳间事一年到头接不到几个,阴间事多的倒是可以当饭吃。

  站久了腰背有些酸疼,应无识席地坐下后懒洋洋打了个哈切说:“调查什么。”

  灵差也随他一样席地坐下,双手撑在地上幽幽地说:“当然是关于这位人民教师的死因呀。虽然簿上说它是上吊而亡,但您有没有觉得很奇怪,她明明没有遗憾而选择自杀,为何又要来找我写信思念家人?”

  应无识慢条斯理道:“你想知道吗?”

  灵差一个劲的点着脑袋,毕竟他不常接触关于人间的杂事,也就对这些一窍不通。只是心中一直有种观念,就是人选择自杀后一定是对人世间没了遗憾并且想换个人生才选择自杀的。

  应无识耸了耸肩才慢慢道来:“要说人死后没有遗憾那都是假的,即使他们选择自杀,而选择自杀的不一定全都在世间没有事情想要去完成,认为没了意思。如今,不少选择自杀的人类大多都来源于压力,压力是无形之中慢慢堆积的。其实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压力,但也只是压力多少的重量所做的决定。”

  灵差缓慢点头的动作看来他像是听懂了,可他眼睛中那股清澈的愚蠢出现时,应无识知道,他并没有听懂。

  或许也只是听懂了一点——“自杀的人并不都是因为觉得世界无趣”。

  这时,从杂草的缝隙中轻轻飘来一股莲藕玉米的香气,那甜汤萦绕在鼻尖,然后带着几声呼唤。

  “小应,小应你在哪里?”

  看来李叔已经与女儿对完话了,正端着一碗汤寻找应无识。

  应无识胡乱爬起身拍拍屁股连道:“李叔!这!”

  李叔闻言双手捧着汤过来,于是将汤端给了应无识。可在应无识毫无忧愁地尝了一口后,身旁常人看不到的灵差忽然开口。

  “那您前几次也是吗?”

  这句话忽的停在耳畔,听此应无识手一顿,败在这句轻飘飘的话语间,久久拉不回神。

  他是吗?

  好像是的。前几次活的并不愉快,这也是实话。

  旁边的李叔见应无识突然僵硬在原地,以为是汤的问题便弱弱开口问:“是汤不好喝了吗?”

  应无识摇了摇头,声音有点低哑地轻吐出:“好喝。”

  李叔也暗自松口气,呢喃道:“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喝完这碗我们就回去。”

  应无识心不在焉的点着头。

  等他再次收回神时,灵差与李舒雨都早已不见踪迹。

  而对于应无识来说,像是初次遇见的灵差却留了一句让他不禁深思。

  这件事他还真没仔细想过,直到天空飞过一群乌鸦。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暴富暴富暴富!

  祝还在读书的宝子考上理想的学校!上岸上岸通通上岸!(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心想事成,万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