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龙君重生后【完结番外】>第152章 番外六 前世(三)

  萧唳心里乱七八糟的,觉得他又在戏弄自己,转身便要往池外走,刚走两步,便被人拉住了手腕。

  皇帝再次凑近他耳边,央求一般低声说话,甚至不再自称“朕”:“不走好吗?多陪我一阵。这深宫之中,我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似乎是怕他拒绝,皇帝连忙又道,“待我将奸臣们清理干净,这宫里随你来去,我绝不强留。”

  萧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但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想走。

  深宫之中虽然不自由,但皇帝一直将他护得很好,尽管朝堂上一片骂声,朝臣们借古讽今,指责皇帝爱鹤失众,但没有一个人能闹到萧唳面前来。

  在宫里的这几个月,他萧侍侣当真过得逍遥自在,吃得好睡得香,平日想怎么练剑就怎么练剑,其实与他在家中过得一样,甚至要好很多。

  而皇家秘辛,萧唳也是知道一些的,皇帝继位之路十分不顺,还曾险些失去太子之位,唯一疼爱他的太后也过早去世,是他的恩师钟太傅设计,用自己的死为他铺了路,堵住了那些权臣的口,换来了皇帝顺利登基。

  可他正大位才不过一年,权奸们便气势汹汹卷土重来,连选妃之事都是陷阱,难怪后宫里的那些嫔妃,皇帝一个也没碰过。

  正如皇帝所说,他在深宫之中,孤立无援,没有盟友,也没有倚仗。

  见他不说话,皇帝深深叹了口气:“再考虑一下行吗?”

  “不用考虑。”萧唳挣脱他的手,蹚着水迈上汤池台阶,“我又没说要走。”

  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皇帝依然听见了,望着那个披上薄衫仓皇逃走的身影,笑得无比开心。

  一下子解开了心结,两人再看对方,感觉有些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尤其是萧唳,他早就不再防备皇帝,现在连恨意都消失不见,甚至还为自己愚蠢地恨了对方几个月而感到内疚,再也不好冷着脸对人家。

  晚上同床共寝的时候,皇帝循例还是睡在外边,萧唳看看他躺在那里孤零零的样子,心中泛起不忍,悄咪咪挪着枕头向他靠近了些。

  缩短的那一尺多距离,是他能给出的力所能及的陪伴。

  刚刚要睡,放在身体一侧的手突然被人握住,萧唳猛地睁开眼,见始作俑者侧身面对他躺着,无辜地说:“不知怎地,不抱着什么又睡不着了,但你肯定不让抱,那我握着你的手,不过分吧。”

  他的掌心只是微热,萧唳却觉得手背发烫,心想你这话根本毫无逻辑,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张口结舌间对方已经闭上双眼,看起来像是很快进入了梦乡,倒让人不便打扰了。

  这个皇帝,心机深得很!

  对方睡着得很快,萧唳却怎么都睡不安稳,半夜忽地醒过来,手已经被攥得没了知觉,对面那张与自己同床共枕了数月的脸离自己又近了些。

  寝殿内有蜡烛整夜不熄,映入床帐内的些许微光,足够他看清楚眼前这个孤单的帝王。

  之前萧唳觉得他威严、凌厉、桀骜、一眼看不透,并不想接近他,或许现在心境改变,倒是第一次意识到了对方的英俊。

  鼻梁高挺,长眉入鬓,睫毛长而浓密,淡色双唇厚薄适中,整张脸就像是被技艺高超的工匠雕琢出来似的,棱角分明,俊美风流。

  唔,真是具好皮囊,脸好看,身材也好。

  萧唳小心翼翼地往他跟前又凑了凑,不由自主地抬起自由的那只手,沿着皇帝的眉毛轻轻描摹,又忍不住用指尖去触碰他的睫毛。

  将触未触之时,对方长臂伸了过来,一下子将他揽入怀中。

  萧唳:“!!”

  他原本就做贼心虚,此刻心跳简直停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吵醒皇帝。

  可他这么乖巧,就像是给了对方可乘之机,皇帝眼睛都没睁,抵住他的额角亲昵地蹭了蹭,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你……是不是醒了啊?”萧唳小声问。

  可是对方没有回答,似乎睡得香甜。

  萧唳又道:“你不松开我,我踹你了啊!”

  皇帝依旧一动不动,微热的呼吸喷在了他的唇上,近得如同亲在了一起似的。

  萧唳慌出了一身汗,他知道自己就算挣脱开,对方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可他偏偏就是不忍心。

  “就让你一次,谁叫我之前误会你了呢。”他小声嘀咕,“这样咱俩就算扯平了。”

  皇帝一动没动,萧唳极缓地呼吸着,见没有吵醒他,最终放了心,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认命地睡了。

  但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数日之后,他已经对皇帝每夜必须抱着自己睡见怪不怪了。

  抱就抱吧,反正我也挺舒服的。

  “哇哦哦哦!”看到这里,萧鹤侣又发出了尖叫——其实他已经努力控制住自己了,不然还要尖叫更多次:“黎大啸,里边那个你真的很会啊!居然这样就把人一点点骗到手了吗?!”

  黎啸也很得意,果然每一世的我都很行。

  他捏捏萧鹤侣的脸:“什么叫骗,明明是那个你也对我动了心!”

  “嘁,才没有动心!”萧鹤侣看着画面里被皇帝抱着腰还睡得很香甜的萧唳,欲盖弥彰地说,“我们就是心软善良罢了。”

  黎啸顺着他,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箍了箍他的腰:“心软,哪儿都软。”

  萧鹤侣:“……”

  “啧啧啧!都转世投胎了,性子一点没变,一样一样的。”他摇头晃脑地感慨,然后双手环住黎啸的脖子,笑嘻嘻地去蹭对方的脸,“但是我喜欢呀!”

  黎啸偏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也喜欢你。”

  “嘿嘿……”萧鹤侣靠在他颈窝,眼睛盯着面前气泡里的画面,惊喜道,“咦,是不是要有转折了?”

  又过了月余,萧唳与皇帝之间相处愈发融洽,同吃同睡一同练武。他发现皇帝不仅会使剑,最擅长用刀,尤其一把需要双手持握、长约五尺的朴刀,被对方舞得虎虎生风,功夫比那些武林高手差不到哪去。

  男人都有慕强心理,萧唳更是对皇帝刮目相看,但同时也为他感到心疼——身边护卫重重的帝王,怎需自己把功夫练得出神入化?想必从小到大的环境都不怎么安全罢了。

  两人好似一对亲密得过了头的兄弟,而皇帝除了晚上睡觉会抱着他之外,此外并无任何逾矩行为,这更令萧唳卸下了防备。

  但皇帝并不是全无表示,偶尔会说几句骚话撩拨他,撩得他脸红心跳,但人家见好就收,萧唳连反击都不知道怎么反击——或许也是并不想反击,看多了皇帝正经的一面,有时候他还挺喜欢看对方耍无赖的,这是他从不曾拥有过的亲昵和温暖,令他有些着迷。

  这夜萧唳练完剑洗完澡,等着皇帝回来一同用晚膳,等了好久都不见人回来,他有些疲劳,躺在榻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感觉有软软的东西在自己的脸颊上飞快蹭过,一个激灵就醒了,睁眼便看见皇帝正俯身看着他笑。

  萧唳瞬间坐了起来,摸着脸颊表情有些不自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觉得我偷亲你?”两人关系拉近之后,皇帝在他面前再不自称“朕”了,他抬起手来,笑道,“我用的指节。”

  萧唳立刻道:“没有!我才没那么想!就是有点痒。”

  皇帝拉住他的手腕,欺身上前,似笑非笑地说:“我要是想亲你,一定会直接亲。不过我不想勉强你,亲你之前希望得到你的同意。所以……你愿意吗?”

  画面外,萧鹤侣激动地指着画面喊:“明明就是偷亲了!当谁看不见!”

  “冷静冷静。”黎啸按住他,“人家推拉呢,慢慢看。”

  萧唳被皇帝挤得直往后仰,哪怕他的腰既软且韧,向后快弯得与榻齐平了还是撑不住,险些直接倒下去,立刻被皇帝伸手揽住。

  好嘛,这下两人挨得更近了。

  平时相拥而眠比这距离还近,萧唳都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这样,反而觉得慌张,口干舌燥。

  皇帝没有松手,还笑吟吟地看着他,似乎等待他的回答。

  一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帝王,想要什么得不到,况且两人间现在早就不再剑拔弩张,自己是他的萧侍侣,哪怕皇帝真的亲上来,他也不会说什么,可对方偏偏为了一个亲吻而征求他的同意,这举动令萧唳心软得变成了一团棉花。

  皇帝对所有人刚硬如铁,独独对他温柔如水,这份独宠他并非不心动。

  人心都是肉长成,谁对自己好,心里都会有感觉,这跟是否好男风无关。

  只是答应对方亲吻自己,就跟这个有关了。

  萧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清楚自己是不排斥的,却做不到点头应允,更不忍心拒绝。

  心机皇帝太讨厌了,明明可以直接亲,问什么问!

  气氛好像变得越发灼热,面对那双渴望的眼睛,萧唳喉结上下滚动,看起来很紧张。

  “好了,不强迫你。”就在他想着用什么方法表达默许的意思时,皇帝突然松开他的腰,向后坐了回去,脸上挂着淡淡歉意。

  啊这……萧唳心中突然间空落落的,觉得懊恼,可是再挽回似乎来不及了,他也做不到主动要求。

  好在皇帝又开了口:“但我另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我可以!”似乎想要弥补方才的迟疑,萧唳脱口而出,看到对方意味深长的笑,他飞快地错开目光。

  皇帝揉揉他的头:“答应得这么快,都不先问问是什么事吗?”

  萧唳偏头躲开他的手:“那你说。”

  “万寿节快到了,朝臣要准备庆典,当日会举行宫宴,希望你能同我一起出席。”皇帝缓声道,“我还没有册封皇后,届时也不太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萧唳立刻点头:“我答应你!”

  皇帝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真的?我还以为你会不喜欢这种场合。”

  “我其实无所谓,坐在那里当摆设而已。”萧唳挠挠后脑勺,“况且你对外表现的是独宠我一人,宫宴我不出现,好像很不给你面子。”

  皇帝看上去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不必有负担,反正我在他们眼中是昏君,到时候咱们两个随便吃吃喝喝,累了早些回来就是。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萧唳笑道:“我哪有那么胆小。”

  “确实,你连刺杀皇帝的活儿都敢接,说句胆大包天都不为过。”皇帝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双眸闪动着温情,“是我不想你听到什么难听的话,毕竟你是因为我才被卷进这些事里来。”

  萧唳跳下榻,拍拍他的肩膀:“同坐一条船,都是兄弟,别见外。”

  “兄弟?”皇帝笑着重复这个词,站起身来看着他,“那么兄弟,你知道万寿节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知道!皇帝寿诞嘛——”萧唳怔了怔,“是你的生辰啊!”

  “那我求一个生辰礼物不为过吧?”皇帝好整以暇道。

  “啊,还有几天?”萧唳又有些懊恼,“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皇帝笑道:“还有七日,不必太麻烦,有心意在就好。”

  “只有这么短的时间,想麻烦也不行啦!”萧唳遗憾地说。

  转眼七天就过去了,万寿节全国休假三日,朝野同欢,当夜在宫中举行了盛大的宫宴,百官们携家眷入宫庆贺,场面极其热闹。

  皇帝又借着自己“昏君”的名头,把这宴会搞得更加奢靡,萧唳来到宴会举办地、宫中最辉煌的建筑之一飞鹤楼时,看到眼前被装饰得金碧辉煌的高楼,差点没被闪瞎眼睛。

  他这一路是跟皇帝一同坐着步辇来的,路上就感受到了庆典的热闹,宫里每一棵树都被精心装饰过,看着比过年还隆重,没想到飞鹤楼更是绝了,被闪耀的各种花灯映得如同用金砖金瓦打造出来的一般。

  这楼原本不叫飞鹤楼,还是皇帝在独宠萧侍侣之后,因着喜欢他“松形鹤骨”的模样,总爱将他比作仙鹤,因此将这座楼改了现在这座名字,也因为如此,朝廷言官进谏,指责皇帝“爱鹤失众”,也就更有了双关意味。

  萧唳原本对这些没什么感觉,反正他整日躲在鹤啸殿里不见人,直到此刻才切切实实感受到了“独宠”的那种尊贵感,或者说是虚荣心大盛所产生满足感。

  今日皇帝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大袖常服,头戴金冠,看起来更加精神,也更加英俊桀骜,帝王的威压与贵气将他衬得傲岸不群,看上去可望而不可即。

  萧唳头戴银色发冠,身穿的常服跟皇帝相称,是特意定制的,皇帝考虑到他不喜欢太过招摇的颜色,衣料选的是近乎于白的浅金色,绣了漂亮淡雅的流云纹,纹饰用了金线,被灯光映照,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光晕,衬上他眉目如画的清秀容颜,看上去宛若仙子。

  他与皇帝坐在一起,一个素雅,一个浓俨,妥妥一对璧人。

  很多宫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独得圣恩的萧侍侣,原本大家都还在为皇帝好色昏庸感到叹息,现在见了萧唳,几乎全都改变了看法。

  见了这样的美人,谁不迷糊?!

  更令所有人羡慕的是,皇帝如此生人勿近,但他所有的温柔与耐心全都给了萧唳,看着对方的眼神是那么温柔多情,简直爱到了骨子里。

  到了飞鹤楼下,皇帝牵着萧唳的手扶他下了步辇,两人在众人或艳羡或无奈或愤怒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登上飞鹤楼,进了宴会厅,坐在了龙位上。

  宫宴很快开始,由皇家乐署献上了歌舞,御膳房也陆续奉上美味佳肴,大臣与家眷们分开坐着,相互之间低声交谈。

  萧唳坐在皇帝身边,好奇地张望,甚至没顾上吃东西,还是皇帝夹了美味佳肴喂到他嘴边,他也没多想,更不见外,张口便吃掉,美滋滋地欣赏歌舞。

  这一幕被众人收入眼底,家眷们流露出羡慕的眼神,臣子们却都在纷纷摇头,连连叹息,就算在皇帝面前也没有掩饰。

  “怎么样,还习惯么?”皇帝亲手剥了一只虾,喂给萧唳。

  萧唳嚼着弹牙的虾肉,点点头:“我还好。”

  “被人盯着看,不烦么?”

  “我不看他们就是了。”

  皇帝笑笑:“喜欢参加宴会?”

  “热闹是很好的,我家就太冷清了。”萧唳想了想,又道,“但这么铺张浪费不可取。”

  皇帝拿起手帕按了按他的唇角:“嗯,这次是夸张了些,等我收拾完那些奸臣,一定不会再这样。”

  听到“奸臣”二字,萧唳不由有些紧张:“他们这次一定会针对这件事大做文章吧?”

  “只大做文章怎么够。”皇帝觑着下边坐的那些大臣,冷笑道,“今夜他们还要让我当众出丑。”

  萧唳一怔:“你会有危险么?”

  “担心我?”皇帝莞尔。

  “自然是担心的。”萧唳没有在意他的调侃,心里把他的安危看得更加重要。

  皇帝揽过他的腰,将他亲昵抱在怀里:“别怕,我心里有数。你只吃我喂给你的食物和酒,别的一概别碰。”

  “那你也别随便吃东西!”萧唳低声叮嘱,“平日里他们不好下毒,可今天在场的人太多,还有外国使臣,防不胜防!”

  皇帝凑过去,贴在他耳边,像是在亲吻他的脸颊,做出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样,轻声道:“放心。”

  明知道他是在做戏给人看,可萧唳还是情不自禁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垂眸,心里一阵慌张。

  “对了,我的生辰礼呢?”皇帝问道。

  萧唳眨了眨眼,似乎有些难为情:“……等回鹤啸殿再给你。”

  “好,最珍贵的礼物,也理应最后打开。”皇帝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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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鹤失众”,最早出自于春秋·左丘明《左传·闵公二十年》,比喻重物不重人,因小失大,也指因为爱好玩鹤,从而失去民众的支持。——源自百度百科。

  这个成语用在这里真是恰到好处呀嘿嘿。

  萧鹤侣&黎啸:我嗑我自己的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