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太医，朕还能活多久？”
安康城皇帝寝宫内，宋隆有气无力躺在龙床上，声音有些嘶哑问向身旁的首席御医。
正认真把脉的孟博延，闻言面露难色，答道：“陛下乃万金之躯，必能寿与天齐。”
无力感愈发加重，对自身身体情况非常清楚的宋隆，再度诚恳问道：“朕已下令退蔽众人，眼下就只有你我，放心大胆说吧，朕恕你无罪。”
“臣必定竭尽毕生所学，为陛下救治。”不想揭开最后的遮挡，孟博延没有正面回答，语气颇有些无奈说道。
“朕还能活三年否？”
“或是一年？”
“还是三个月？”
“亦或月余？”
皇帝一连串发问，让孟博延胆战心惊，不知如何回答。
从他治病救人几十年的经验来看，宋隆早已被酒色掏空，年龄这么大，还多次大怒晕倒，气血耗尽，经脉混乱，如今已是病入膏肓，全靠药物撑着，随时可能撒手人寰。
但这种话，孟博延不敢也不能说出，在世家权贵眼里，治不好都是他们这些大夫的问题，更何况眼下还是宋国至高无上的皇帝，全家几十条人命，就在对方一念之间。
“朕最后问你，你能保朕十五日无忧否？若能，朕不仅赦你无罪，而且另有赏赐。”
孟博延担心皇帝歇斯底里的怒吼，或是无论如何也要保全性命的威胁，都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宋隆语气平淡到极点的询问。
“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孟博延连连叩首说道：“微臣必定用毕生所学，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要完成陛下的愿望。”
之前孟博延最好的打算，也是他被赐死，家人尽量不受牵连，如今皇帝给出了答应保全家人，甚至还能有赏赐的可能。
让亲眼见到无数同僚获罪，内心早已恐惧到极点的孟博延，升起希望的同时，对宋隆更感激不尽。
身为皇家太医，孟博延不敢说自身医术绝世无双，但眼下皇帝只求十五日之寿，之前那些不敢用的补药都用上，他要是还没有足够把握，还不如现在就上吊自杀。
“今日之事，汝切勿外传，否则小心尔等九族。”
“还有你先出去吧，让二皇子、丞相、禁卫军将军，御史中丞等人马上进来。”
不一会，面容儒雅、年近四十皮肤依旧白泽的宋元领着众人缓缓来到床边。
“父皇，您龙体要紧，有什么事情吩咐给儿臣做就好？”皇帝病得厉害，如此紧要关头，宋元连忙表达着身为儿子的关心。
侧过头，饱含深意看了他一眼，宋隆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巩爱卿，你上前来，朕要立储。”
闻言，早有心理准备的巩浦泽，从身旁的太监王鑫手中接过纸笔，急忙走到皇帝旁边。
片刻后，在宋隆的大概授意下，传位诏书在巩浦泽手里一气呵成。
“皇子宋元文采冠世，克肖先德，忧勤万机，爱养百姓，思垂宪章，不可多得。…………，朕思之必能弘宣大业，立其为太子。尔宜辅佐，平内安外，垂之后嗣。吾疾虽顿，复何恨哉。”
盼着这一天到来，宋元已经不知道等多久，甚至当皇帝宋隆吩咐太监去拿玉玺落印时，他依旧感觉如同做梦一样。
看着面前的丞相巩浦泽，禁卫军将军沈承颜，御史中丞段景辉，宋隆依次交代他们一定要助二皇子宋浩，彻底铲平林文这个逆贼。
“你们都先出去吧，朕要与太子再聊聊这天下。”将文臣武将都安排到位，宋隆面露不舍盯着太子宋元说道。
“父皇有何教诲，儿臣必定遵从。”眼下这宋国天下可不太平，北边有胡人犯边，东部有梁国大军僵持不下，西边更是有林文这个逆贼作乱，宋元虽喜终于要登上皇位，但眼下这些难题，他更想宋隆能助他妥善解决。
似乎看出宋元心中所想，宋隆止住咳嗽的冲动，缓缓说道。
“吾儿不必担忧，北边青羊关牢不可破，更有镇北将军何元正，胡人难以入关。”
“梁国不过是想要趁我宋国内乱，分一杯羹罢了，可适当退让，等待良机再夺回。”
“林文逆贼，此行仅有数万兵力，沿途均有我宋军士卒，等吾儿登基后，贼寇疲惫，可亲率禁卫军与之决战，必能胜之。”
三言两语就为分析当下宋国面临的困境，宋元不得不佩服父皇的远见，否则难以坐稳这皇帝宝座几十年，起身恭敬行礼道：“儿臣多谢父皇。”
“汝登基后，该如何对你大哥和三弟？”
冷不丁的话语突然从宋隆口中说出，宋元不知该如何作答，喜悦之余，他竟然把两位领兵在外的兄弟忘记，三弟在他眼里不堪一击，但那位在军中威望颇深的大哥，他不得不小心。
看见宋元那眉头紧皱的样子，宋隆哪怕心里再不忍，为了这宋国的国祚延续，哪怕虎毒不食子，他也只能做出最坏的打算。
从枕头下缓取出两份早已准备好的圣旨，宋隆递给宋元的同时说道。
“这是朕此前写好的两份圣旨，一封是让三皇子宋本接旨后立返安康城，一封是让你大哥宋浩和大将军卢承允接旨后立即回来。圣旨的最后，朕已写明，若是不尊诏令，由禁卫立即处死，朕的选定的禁卫就在门外，你赶快让心腹前去颁旨。”
在宋隆看来，两位皇子也是可能危害宋国的大患，尤其是大皇子领兵在外，又有卢承允的鼎力相助，他不得不为宋隆铲除这最后的祸患，而十五日的时间，正好是将马跑死的路程。
宋隆早已想好，他要用皇帝的余威，为宋元彻底铲除任何可能的威胁，哪怕对方是他的亲儿子也不行。
“父皇，要不再想想其他方法，儿臣认为大哥和三弟不会如此。”皇帝给他这两道圣旨的意思，宋元当然明白其良苦用心，更是为他扫除杀兄害弟的恶名，但他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眼光逐渐变得柔和，宋隆太了解他这个儿子，哪都好，就是顾忌兄弟之情，有些无奈说道：“你既然成为宋国的储君，那就要挑起这宋国的担子，与宋国相比，兄弟之情不算什么。”
眼见宋元还欲争辩，宋隆已经不想再听这些，直接让他出去，并强调到赶快将圣旨传出去。
闭上眼，宋隆难得有片刻的平静来休息，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