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生牢的池水是专门给修士脱离一身修炼筋骨的,只要沾染上一点,都会损伤到筋骨,疼痛难忍许久,更别提被离生牢的池水浸泡三天的痛感,是否会将人活活疼死。
当容怀瑾被浸泡在离生牢的池水后,本该要离开的宗门大派,却都没有开口要离开的意思,反而顺着掌门客气的话语,坦坦荡荡的在天问阁住下。
李长老明白这些人是想跟他们抢容怀瑾——即便被毁去修炼的筋骨,可容怀瑾依旧是百年一遇的炉鼎,只要能跟他双修,那自己的修为将能强上百倍。
谁不想要这种好事?
李长老虽是气愤,但却不好将他们赶走,再者,作为修真界大门派的天问阁,心胸当开阔,容纳百川,不能小肚鸡肠。
而且,连掌门都没提出将他们拒之门外的话,李长老又怎能擅自提出。
第一晚。
守在武场的周辞跟庐山对尚且还浸泡在离生牢池水里的容怀瑾面露心疼,前者是心疼同门师弟,后者却是出于私人感情。
庐山冷声道:“师兄,若是容怀瑾熬不到第三日,会怎么办?”
“若是熬不到第三日,他也得强熬。”周辞低声叹气道:“若是能熬得过,尚且还有一丝生存。”
“一丝?”
周辞点头,远远的望着始终都一声不吭的泡在水池里的容怀瑾,想上前帮他,但心底却始终铭记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做出半点会逾越天问阁大师兄身份之外的事。
“他是百年一遇的炉鼎,如果没犯错,天问阁自会护着他一生一世,但他前后屠杀这么多人,罪大恶极,天道难容。”
天问阁会护着一个对阁门带来麻烦的弟子,但是却不会护着杀人狂魔。所以等三日酷刑结束后,如果各大门派要求带走容怀瑾——天问阁不会阻拦。
庐山呼吸急促:“难道大师兄真的相信那些人是容怀瑾所杀?”
周辞眼神逐渐露出动容:“我……”
“我不相信会是他。”庐山却不想跟大师兄多说,直接转身朝另一旁走去:“大师兄莫要忘记,他当初刚进天问阁时,可是连只妖兔都不敢杀的。”
连一只妖兔都不敢杀的容怀瑾,怎么可能在短短十年的时间就敢一夜之间屠杀上百条人命?而且其中还包括自己的血缘至亲。
可那帮被利益冲昏头脑,只想等结束酷刑后,好参与抢夺炉鼎的修士们,根本就没有动脑子想过。而向来清高的天问阁掌门,更是别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也没想过自己亲自调查真相。
周辞陷入沉思。
庐山站在武场的另一边,双眼始终紧盯着池水里面的容怀瑾。
许久。
庐山决绝的提着长剑转身朝着后山走去,那离开的背影透着一丝孤注一掷,而察觉到他想干什么的周辞正想拦着他,但最后却还是叹息着停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罢了,随他去吧。
第二日的烈午,武场周遭只有零星的来看热闹的修士,不过他们都没看太久,撇了撇嘴便离开了。
不乱艰难的从池水里跳出来,焦急的用光秃秃的翅膀拍容怀瑾的脸,“嘎嘎嘎,谨谨,嘎嘎嘎!”
容怀瑾强撑着从昏迷中醒来,头顶是烈阳,底下是残酷的令人痛不欲生的离生牢里的剔除修炼根骨的池水。
“趁,趁,他们还没发现你,跑。”
容怀瑾指尖动了动,想推走不乱,但他周身一动,那股子痛彻心扉的筋骨被牵动的疼就噬心一般,令他的脑子都禁不住嗡嗡嗡的转。
疼死了。
不乱委屈的当着容怀瑾的面跳出去,但是被结界罩给反弹回来,四脚朝天的倒在地上,不乱倔强的蹬了蹬腿,艰难的翻身,慢吞吞的爬在容怀瑾的怀里。
容怀瑾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突然就笑了:“真倒霉。”
“嗯?”
“那晚太冲动,早知道就先将父亲他们的尸身都搬到一处风水宝地埋着。”容怀瑾垂着眼眸,一字一句道:“等我死前,便立下一份遗书,同他们埋在一块。”
嘎嘎嘎!
不乱瞪着他,很生气道:嘎,嘎嘎嘎!嘎嘎嘎!
容怀瑾无奈道:“生什么气,我又不是鸟族,你说再多我都听不懂。笨蛋。”
不乱茫然的歪脑袋,奶声奶气道:“谨谨,疼吗?”
疼死你爹了,但跟你一只傻鸟说有用吗?
可还没等容怀瑾怎么编瞎话骗它时,却见刚刚好不容易冷静的不乱,再次发疯一般朝着他疯狂大叫: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容怀瑾蹙眉,被它吵得脑仁疼。
可能是被离生牢里能剔除修炼根骨的池水浸泡太久,容怀瑾的脑子有些不好用,他怔怔的看着不乱,迟疑半响,才慢吞吞的转头。
魔尊一袭红衣站在他的身后,眉宇间尽是邪气。
“离生牢里的池水,对修士来说可是剐心之痛。”魔尊屈尊半蹲,望着池水里的容怀瑾,眼里闪过惊艳,随即才道:“看看,搞得本尊都开始心疼你了。”
容怀瑾轻轻颤抖,似乎是疼得不行,但却还是咬着牙始终一声不吭,直到魔尊的手掐着他的脖子。
容怀瑾这才施舍一般地看向魔尊:“容家,皇帝,修士,全部都是你杀得吧?”
“将肃得罪本尊,而你又是他千年来唯一破例的关门弟子,你说,本尊岂会甘心?”
容怀瑾眼里流出泪,泪痕沾湿脸颊,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见脆弱:“若是我能活着,我定要取你狗命。”
魔尊脸色骤然一变。
有修士懒洋洋的要过来看百年一遇炉鼎的惨状,但是却碰见看到魔尊蹲在池边跟容怀瑾姿势亲密的一幕,立即取下腰间长剑,大喝一声:“魔物,岂敢在天问阁内作乱!”
轰轰轰——
武场内悬挂着的钟鼓被他击响,修士正欲冲上前,但是却被魔尊随意一挥,修士不敌,被击得接连后退,后背撞在木梁,这才堪堪停下。
魔尊蹙眉,暗骂一声,真是碍眼。
他手扬起,一件暗色长袍凭空浮现,他将长袍覆盖在容怀瑾身上,颇为嫌弃的隔着长袍将容怀瑾抱起来。
唔哼。
容怀瑾闷哼一声,神情俱是痛苦,“你,你要带我去哪。”
“留着你,你会那帮修士分割品尝。本尊带走你,也是被品尝。”魔尊嘴角邪邪的勾起,随意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本尊带走你独自享用,也好过便宜他们。”
容怀瑾无力反抗,只好冷笑:“若是你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不乱焦急的在原地跳动,想追上去,但是却被魔尊一挥,咕噜咕噜的在地上滚几圈后,晕乎乎的又追上去。
“大胆魔物,居然敢来天问阁放肆!”
“魔尊!!!放下容怀瑾!!”
“果然,容怀瑾早就跟魔界暗度陈仓!”
魔尊将容怀瑾松开,一股黑色魔气将容怀瑾覆在半空中,魔尊转身,将魔刀现出:“啧,本打算放你们一马,可你们却要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本尊了。”
魔气沸腾,瞬间席卷整座天问阁的武场。
咻——
庐山被阻拦在后山跟北冥山的交界处,他闻到魔气,心里着急是容怀瑾那边出事,一咬牙,再次将锯齿弯刀狠狠朝结界罩砍去。
“北冥宗主,若是你再不出来,你唯一的亲传弟子容怀瑾便要被他们害死了!!”
寒室内,闪着冷光的金丹微微一颤。
无情道,断情绝欲,从此无情无爱无欲无求。
盘腿坐在寒石的将肃睁眼,黑瞳冷漠,与往常的将肃实乃有所不同。
他昨晚便听到北冥山下的求助,他本可以忽视,但却因为那句“容怀瑾”而改变主意——他联系长生峰的掌门。
掌门将事实掩去一半,只言容怀瑾做错事,要得到惩罚,因为事情很小,而且也不会对容怀瑾造成大伤害,便没有跟北冥宗主事先通报一声,毕竟他还在突破无情道的关键时刻。
掌门语气诚恳,并没有半点漏洞。
将肃才没有理会,直接将周遭的杂音消除,任由山底的庐山叫唤。
直到将肃察觉到天问阁内浮现一股熟悉的魔气,他皱着眉,无情道突破在即,他不能轻易现身,免得令周身真气絮乱,灵气反噬。
将肃垂着眼眸,将心底那一丝异样强行压制,随后将容怀瑾的事搁置在一旁,专心致志修炼。
容怀瑾……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关门弟子罢了。
天问阁的武场内。
自古正邪不两立,魔尊的出现简直是点燃导火线。
数个门派掌门、修士纷纷朝着魔尊出手,魔尊虽然魔力高强,但却按耐不住他们接连攻击,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这些正道修士怎么像魔界臭虫一样,轮番攻击,不死不休。
轰——
玄学派掌门跟天问阁的掌门联手朝魔尊袭去致命一掌,这一掌虽不致命,但却将魔尊击打得节节败退,令他一时无暇顾及一旁的容怀瑾。
有一贼眉鼠眼的散修见状,想趁机带着容怀瑾,但他刚碰到容怀瑾的衣服,就被魔尊反手一掌朝胸口击去。
散修“噗”一声,鲜血狂吐,等稳定后,他觉得在大家眼前丢人了,眼神一凛,一根银针朝魔尊刺去。
魔尊不耐烦用魔刀挡去银针,但银针却反弹,直直射入容怀瑾体内。
嘎!!
容怀瑾在池水内浸泡整整两日,又被烈阳暴晒,本就是强弩之末,所以被银针刺进体内后,气息有几瞬间几乎是停止的。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远方传来悠扬的、稳重的佛门敲钟声。
不乱手脚并用,朝着容怀瑾飞扑,随后一声愤怒的凤鸣从它体内传出。
被剥去毛羽的小黑乌鸦,在经受过离生牢池水的洗礼,亲眼目睹心爱谨谨被残忍剔除修炼根骨后,悲愤欲绝之际,浴火重生,展现原体。
凤凰浴血重生时,百鸟皆是沉寂,天地幽谷呈现祥和之色。
世间百鸟朝天问阁方向,统一行鸟族跪拜礼,久久未起身。
凤凰乃百鸟之王。
它们的王,时隔万年终于再次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