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怀瑾的眼神太露骨,扈江离察觉不对劲:“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知道彼岸花跟忘川河放在一起会有什么奇效吗?”
扈江离被容怀瑾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给打断思绪,他抿唇道:“我不知道,你怎么莫名其妙的。”
容怀瑾后退,盯着扈江离打量,一直围绕在心头的谜团总算解开,他心道:难怪扈江离会是这幅面貌。
原来他不是真正的炉鼎。
怪不得他长得这么普通。
容怀瑾微笑道:“听说你想跟李长老学习炼丹,可你居然连忘川河跟彼岸花放在一起的效果都不知道。回去好好查书吧,若是查不到,问最疼爱你的李长老也可以。”
说完,容怀瑾转身就走。
扈江离嘴巴张开,想叫住容怀瑾,却见容怀瑾越走越远,于是回去查书。
但他在回炼丹房的路上时,却碰巧遇到刚离开的李长老,上前,求问容怀瑾说的莫名其妙的问题。
“彼岸花跟忘川河?”李长老重复道,他皱眉:“彼岸花跟忘川河无毒,但若是凑在一起,制成的花液却对生而便是炉鼎身的人有奇怪用处。“
扈江离心下一跳。
“什么用处?”扈江离努力抑制着呼吸。
李长老道:“会令其发出求欢气息。当然,这只对炉鼎有效,对常人无效。你从何处看到的?”
正说着,李长老还以为扈江离要以身试毒,于是斥道:“你生而便是天赐炉鼎,对这两样东西都是没有任何抵抗力,即便沾上一点,那股求欢的气息都会控制不住的散发,直到有人迎合。”
“这等肮脏的东西你莫要乱碰。”李长老叮嘱道。
可扈江离捏着刚从他身体内逼出的冰针,浑身燥热不已,但却不是冰针的效果,而是他在害怕——他的秘密被容怀瑾发现了。
他要抓紧时间了。
“从书里看到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这才问长老您。”扈江离笑着,但眼眸深处的细微的慌乱却还是透露他的真实情绪。
想了想,扈江离又道:“彼岸花跟忘川河水这两样只在地狱才有,生者随意出入地狱,沾染尸气对生者气运有影响,我不会以身试险。”
李长老放心。
等目送李长老离开后,扈江离沉着脸,回到炼丹房内,不多时,他换上一套夜行衣,从后门的石墙翻墙而出。
嘎——嘎——嘎
目睹扈江离半夜翻墙的黑乌鸦眼珠转动几下,叮嘱自家傻幼崽:“你送容怀瑾回宗门,我去看看这个无耻人类又要搞什么花招。”
不乱眼瞅着亲爹丢下自己,当即迈着两根小短腿往树下跳,跑几步后,它突然想起自己有翅膀,于是又哼哧哼哧的展翅去追击容怀瑾。
容怀瑾爬山路,爬到一半,刚停下歇息,就被不乱撞到后背,于是捧着小家伙,道:“你爹呢?”
他明明记得自己拿到传音符是让不乱交给黑乌鸦来救场的,怎么黑乌鸦却没出现过。
不乱奶声奶气道:“爹去追扈江离。”
“扈江离?”他低声重复道。
不乱认真点头。
因为许久没听到它开口,容怀瑾还真被吓一跳,随后,他抱着不乱,斟酌片刻后道:“扈江离半夜偷跑出去?”
嗯嗯嗯。
不乱像小鸡啄米似得点头。
容怀瑾咬着下唇,喃喃自语道:“我前脚刚怀疑他不是真的炉鼎,他后脚就跑出去,看来他确实是有问题。不过,被冰针试探过还没反应,他估计十有问题。”
不乱嗯哼一声。
百年难得一遇的炉鼎,这个百年怎么会出现两个呢,哼,明显其中一个是假的。
扈江离这个假货,呸。
“如果扈江离是假的,那就代表……”容怀瑾的脚步戛然而止,那就代表上一世他一夜丧失灵力,从高挑帅小伙变成粗狂的屠夫大汉,是有人算计他。
而那个人,应该就是扈江离!
“不乱,帮我在暗中监视扈江离,一旦发现他跟魔修有接触,你立即告诉我。”容怀瑾心乱如麻,按照上一世的时间轨迹推算,他这段时间就该被小人算计,褪去完美少爷的外貌,要堕落成粗俗的扛着铁锤的屠夫。
直到现在,容怀瑾才警觉,他自以为掩藏得很深的秘密,或许在别人眼里,早就是公开秘密。不仅如此,或许早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人利用他攀登到人生巅峰。
而他还傻乎乎的掩藏着自己。
难怪,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扈江离对他总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
难怪,他上一世无故遭人陷害直至惨死!
可他居然现在才醒悟!
可……不对,他的秘密在容府时都从未泄露,那会是谁暴露的?
容怀瑾满怀心思的踏着脚下的青石板,一步一步的朝上爬,因为心里挂着事情,所以并未察觉他爬了多久。
嘎。不乱的声音提醒容怀瑾。
容怀瑾将怀里的不乱揪出来:“你快去监视扈江离。”
说着,他自己走进北冥宗的正门,留着不乱在外面撅着屁股,顶着一张很不高兴的鸟脸,顺着山路,朝天问阁的炼丹房飞去。
被最爱的谨谨嫌弃,它可真难过。
容怀瑾却没心思顾着一只傻鸟的情绪,他走到正殿前,本以为殿内没人,结果刚一推开门,就看到正殿内正站着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人影。
北冥宗主。
容怀瑾屈膝跪地:“宗主。”
树妖不是信誓旦旦说北冥宗主闭关修炼,少则三五年多则三五百年吗,怎么才三五天的功夫,北冥宗主就回来了?
这个骗子!
“看样子,白骨印已经解决。”戴着面具的北冥宗主坐在位置上,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只能被敬仰,无法令人升出嫉恨。
容怀瑾低头道:“是,与一位朋友共同解决的。”
将肃放在座椅把手的手指微微屈起,眼里稍微有些意外,他以为容怀瑾还会将他们在鬼城的经历抹去,不会随意对人提起,“嗯?”
容怀瑾抬头,盯着眼前高高在上的北冥宗主,道:“他名叫将肃,弟子与他在九章秘境中相识,他帮助过弟子许多事情,弟子很是感激他。”
仅仅只是感激?
将肃面露不悦,但却并不明显,只道:“嗯,退下吧。”
容怀瑾却不起身,依旧跪在地上:“宗主,弟子有一事相求。”
说。
“弟子想学画符箓,偏殿内有许多宗主往年画的符箓,不知道弟子能否借来学习?”
可谁知,本是寻常无比的一句话,落到将肃的耳边后,却令他心生不悦。容怀瑾话音刚落,就见眼前北冥宗主突然起身,寒着脸道:
随你。
话落,总是行踪诡秘的北冥宗主便从他的眼前消失。
容怀瑾依旧跪地不起,他自顾自道:“宗主,弟子还有一事。弟子在回来前,被长生峰叫住……掌门交代弟子一些事情。”
将肃去而复返:“嗯?”
无意识地,容怀瑾松口气,明知不可为,但潜意识却指使他将今晚的事情告诉眼前高高在上的男人。
虽然他也不懂这股潜意识究竟从何而来。
一番回答后,将肃这才道:“你将掌门私下嘱咐的事转告我,难道就不担心?”
“我既已被派到宗主门下,生是宗主的人死是宗主的鬼,只要宗主不抛弃弟子,弟子便始终是宗主的人。”容怀瑾抬头看他:“希望宗主能看在弟子一片赤诚丹心,收留弟子。”
虽然容怀瑾被掌门放弃,但各种意义上,他还是天问阁的弟子,所以他私自将跟掌门的吩咐,原本的告诉将肃,这就是在背叛掌门——不管将肃是否收他,容怀瑾这辈子都洗不掉“叛徒”两个字。
既然是叛徒,那就不该留——当然,这还是该看将肃的意思。
容怀瑾低着头,惴惴不安。
将肃垂眸道:“明日开始,你到书舍练习画符箓吧。我往年丢弃在偏殿的符箓可能不能再用,但书舍还有新的,你想学便自己翻阅古籍。”
话落,将肃再次离开。
正殿内没有将肃迫人的气压,容怀瑾这才满身冷汗的瘫坐在冷冰冰的地板,许久才深呼出一口气。
他这是拿性命换取平安,所幸,他赌赢了。
不过也好,他这条命在掌门跟李长老的眼里,还不如扈江离值钱,所以早早投靠北冥宗主,也好过在天问阁苟延残喘的遭人迫害为好。
想到从明日开始,他就能光明正大的仿照北冥宗主的符箓,容怀瑾就止不住的兴奋。
看来他这条大腿还真是抱对了。
正殿外,将肃站在梧桐底下,垂眸轻声道:“这几日加强山内巡视,令众妖不得忽视守卫,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直接格杀勿论。”
“尊主,掌门已经算计到容怀瑾,您总不能还装作什么也未曾发生?”梧桐树内发出嗡嗡的声音。
将肃眼眸闪烁着煞意,却稍纵即逝:
“莫急,再等几日。”
“——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许久,梧桐树妖望着先前还站着将肃的空地,恭敬道:“是,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