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历史军事>宿莽草>第109章 刘知县满盈 市曹人头落

书接上回

这刘知县呢?没有经过这三推五省的,倒是命好,否则哪有这般的轻松?死后除了头身分离,落个全尸,还有人与他收尸,免去了那些非人的折磨,寻块好的棺椁,找个好的地儿,与他埋葬即可。

这边张素予接了他爹老张头,回了华阳已是半年之余了,与杨瘸子好好的守着丧期,早知那刘知县被打了劳里,判了斩了,心里感谢赵琢斯与她帮忙,看了看手中赵琢斯送她的镯子,心里暖洋洋的,

还是住在保福路那宅子里,老张头道:想不到咱闺女真就把这刘知县告着了,真是皇天保佑,派下了这么位大老爷,那闻不二得了赵琢斯二十两银子叫着好生照看张素予一家,也就留在了此处,当了个小厮了。

自己又知张素予丧期满了要去京城享福,猫了心思也想跟着去,倒是一切用心服侍着的,闻不二道:奶奶你可知那曹氏被人几乎打死哩,还是当初刘家的少爷娶的姨姨领着人的,奶奶也该与他们一起一道出出气才好,打几下也是可行的,就是打死也不怕,京里有赵爷与你撑住的,还怕甚?

张素予道:胡说,咱不识字还不明理?他刘家已是得了报了,咱还去落井下石不成?休得提有人撑住,与他寻些麻烦可是好的?如是再如此胡说八道,休想与咱去京。

闻不二道:奶奶别,咱只是说说而已,看在细心伺候的份上,带着咱去罢,张素予道:往日我在道爷那里遇难,病的不省人事,多亏你服侍则个,只是以后跟了咱不可依势欺人,你看那刘知县的下场如何?那曹氏可是有好的?墙倒众人推,你可是长心罢。

老张头道:我儿可是真要去那京城里啊?闻不二道:可不是,小的在这里叫您一声大老爷不为过,如是去了京城就是做老爷去哩,老张头道:此人可靠否啊,咱也是没见过的,只说是赵黄爷的二儿,那赵黄爷可是不好惹的,他的儿子可是好的?

我儿把终生托付与他,可牢靠否?这老爷不老爷的咱是不稀罕的,苦日子过贯了,现在这日子已是神仙般的日子了,何必有所求?我儿还青春年少,做爹的也不能耽误你的后半生,你自己可想好了。

你口里那位赵爷,如今做着朝廷的大官,我家世代为农,可是高攀的起?闻不二道:那赵爷可是喜咱奶奶,别人家做梦也梦不得这般的好事,如何就高攀不起了,这次多亏了赵爷,否则刘知县到现在还在作威作福哩。

能把自己亲娘的遗物镯儿留与奶奶的人,必是真心实意的,张素予道:这些日子了,爹他公子心性,说不定早把咱忘记了哩,如是他不来,就此作罢,就当无此人,咱也是一点不伤心的。

只是如是他来,爹爹定要与女儿同去京城,小宝到了开蒙的年岁了,在京里与他找个好先生,识字读书也是可行的,老张头道:暂且看看罢,如是这赵爷肯来咱家接你,这做祖父的想那孙子定要与你同去的。

张素予道:明日刘知县在西门市曹台上处决,爹要去看看不?老张头道:要说这刘知县着实可恶,咱恨不得他死一万次,但这人老了,不想见那血气,你们去罢,咱就不去了。

第二日,西市上肩擦肩,脚踩脚,人头并行,远的望去如人山一般,都来看着刘知县处斩,内中有受了刘知县憋气的,有本是华阳人被逼迫的走投无路的人去了外乡的都回来了,翠云山的张云龙,猛海,崔英,马友等都来看此稀事。

刘知县被人领着上来,解了手脚桎梏,跪在台上,背后一个大大的斩字,下面一片叫好之声,说道皇天开眼了,终于把这吸血之人斩首了,好好的一个华阳被他折腾至此,来的忒晚些。

刘知县一眼在那如海的人群中瞥见了一抹紫,抬头看去正是穿着紫褧衣的张素予,不由的把眼睛一闭,知道是注定的,钟二嫂子也是不偏不倚的看见了张素予那紫衣,晕了晕头,又是一个冷颤,才知又这般神奇之事。

廖鹏补服正巾的坐在红木椅上,两旁差人罗列,神色严肃,眼见午时已到,拨了一根红签落地,说道:时辰已到,斩立决!刽子手一口酽酒喷在利刃上,手起刀落刘知县的人头应声落地,噗噗的滚了几下,一命呜呼!

诗曰:

少年心性本无窍,书本欠缺身无卯

一朝得志忘所以,指望事事皆是妙

狠厉心性肥肠脑,抛却旧识忘恩好

朘压百姓充本己,儋折夤缘往上攀

三十年间过朝暮,万户血汗汇刘姓

恶腐压身身不悔,巧令足恭愚耳目

天地有眼生嗔斥,来今去往显报真

至此,刘知县落幕也!

一时安静后,众人立马欢呼雀跃起来,与廖鹏下跪呼廖鹏为青天大老爷,胡别古手里拿了一个套袋先把刘知县的脑袋装进去,又把刘知县的尸身用白布盖住,叫人用小架子飞快的抬回去了。

曹氏已是能说话了,坐在床上看着刘知县白布盖住的尸体,嗡了一声大哭了起来,口里不断地胡骂,喋喋不休,一会说是刘知县做事不与自己留后路,做了这些丧天良的事情,活该死。

一会又说是自己的错贪图那富贵,跟着做了不少的恶事,又不劝着刘知县,放任他两父子胡来,以至于落得今天这下场,哭的昏天黑地的,这多年的夫妻了,虽说那刘知县在外面养姜小妹伤了她的心,可是着实对她还算好,自己心性又窄,容不得他纳小的进来。

想到过往种种,责怪自己不住,哭哭的晕死过去了,钟二嫂子又去伺候曹氏,事先买好的棺椁,把刘知县放进去,也无地方停厝甚道场诵经都没做,第二日就请了阴阳先生把刘知县埋去了刘家以前那片木材地里了。

那刘知县做了半辈子知县哪里料着自己的身后事这般的寒酸,真是连那青蝇吊客也没有,只有复庭生来安慰了曹氏几句,曹氏道:只有先生这般仁义罢,人躲都躲不得,难为先生了。

复庭生道:奶奶当初与咱银子手也不曾软软,咱再不仁义,还叫是人否?曹氏道:先生可是有我乐儿的消息不成?复庭生道:这几日已是派人去找,惜无半点消息,如是他真是怕必是躲起来,不让人找见,这哪里能奈何的了?

如今皇帝催的紧,再此逗留有二十来天了,本等还有一件大事没完成,这老爷才去了没几天,打算不与奶奶说此事的,不过奶奶算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亲近之人了,不与奶奶说知,又与谁知?

至于乐天咱再加派人手找就是,务必等事成后要与我同去京中的,这叶姨也处置了,见有这层关系,还有谁敢找奶奶闹事,他也是得了消息了,为何自己还不回来?

曹氏道:这也是咱不解的地方,自己的老子死的最后一面都见不成,人都埋了几天了,为何还不会来?怕不是出了甚事情了哩,如乐天有个三长两短的叫我还怎的活?

他平日仇家也多这出去身上又无银子,如是被人认出是刘家的种,可如何是好,我已是被欺负的差点死去,咱乐儿怕不是也如此?复庭生道:奶奶不要过于担心,他定是自己藏起来不敢出来,等再过几日说不得自己就回来了。

曹氏道:但愿如此罢,先生刚说甚大事?与咱说说,甚事情老爷才过世不能说?复庭生顿了顿道:是本人的终身之事,复把如何看望赵干娘见她穷苦潦倒之事,自己尚为娶,那赵干娘之女又是丧夫的说了与曹氏听。

曹氏道:先生太抬举我了,如此对先生是好事,还想着与我商量,亏了先生您有这份心,这敢情好哩,依你说的那些,你这缘分是天定的,好事好事,就是咱少生个闺女,如是也有个倒是不便宜那赵干娘去,许与你罢。

复庭生道:奶奶见笑了,与奶奶商量就是让奶奶与咱找个媒人,与那赵干娘上门说亲去,虽赵干娘说必得做偏房,但这也是咱的第一次,还是一切讲究着来,咱无高堂,就让奶奶做咱姐儿罢,那成亲之人受小弟几个头儿可好?

曹氏道:你这不是折煞人哩,你是朝廷的大官,有我这罪人姐儿不成?复庭生道:奶奶再说这些就见外了,咱嘴皮都磨的起火疢子了,没有奶奶哪有我今日?奶奶就不要推辞罢。

曹氏道:如此也好,我与钟二嫂子说说,她准认得这面儿上的人,钟二嫂子道:奶奶咱再这里都听着哩,先生这是在对咱家好哩,那日奶奶去喝口茶也成,咱这就去与先生找媒人去。

又过了十几日,复庭生倒还是备了一个齐整的聘,绢,丝,头面,手饰,食盒,箱柜等,自然比那董氏出嫁之时体面,也没大铺派,赵干娘那边就一些老邻老舍,自己平时走动的人。

复庭生倒是请了廖鹏,两人已是志同道合之人,自然过来捧场,曹氏做复庭生的娘家人,受了董氏的茶,复庭生事先与曹氏十两银子,叫那日喝茶的时候赏与董氏。

曹氏抵死不要复庭生的银子,说道:今日你大喜之日,没甚东西与你,又受了你这些恩惠,无论如何不要你的,这十两银子咱出的出来,就当咱这姐儿与你新媳妇的。

复庭生也就不推迟了,曹氏也就高高的赏了十两银子与董氏,廖鹏送了复庭生一副字画,一对小玉花瓶儿,二匹青苍翠绢,一对鸳鸯绣枕,做了那场婚事的见证人。

都知道知县大人来了,把那赵干娘的家围了个水泄不通,着实羡慕那董氏,说是把知县都叫的来的人,必然是比知县老爷更大的官儿,这赵干娘家不知做了甚好事了,一连家里死了三个汉子,倒是有今日这天福来。

吃过了饭,也没甚大闹,都各自回家了,复庭生因为要找刘乐天暂时还走不得京去,找人把那赵干娘的房子打理了一番,自己暂时住在那里,那穷破户吸了官贵之气,顿时鲜明起来,再无以前那破败之像。

四下传开来,都知道赵干娘的闺女嫁了个做大官的,还是朝廷里的京官,越传越神以至于说里面住的是当朝的一品大员,连知县大人看着也是要与他磕头的。

每日门庭若市,没停歇过,又挣着送礼的,送钱的无所不至,被赵干娘拒之门外,有些人千方百计的要去见那复庭生,赵干娘道:先生这样不是办法,不如与闺女单另找个房儿暂时先住住罢。

对外的咱只说你回京去了,时间已久人也就少了,复庭生道:如此也只得这样了,后面干娘要与我同去京城不?赵干娘道:我惯了这南方的天了,去那北地是受不得的,你们去罢,咱就不去了。

复庭生道:一切依干娘的意思,如是不去,买几个丫头伺候着,你年纪大了怕是甚是行动不便,赵干娘道:这不消先生操心了,后面咱买一个小厮一个丫头就好,你们就放心罢。

复庭生与董氏带着两孩子穿着极为朴素的衣裳要去先赁两间房屋居住,准备四处看看,所以带了董氏两个孩儿出来转转,正所谓无巧不成书,那日复庭生出门之时,见几个人在一起撕打个不住,先叫董氏带着孩子去一边先,自己则上去打探。

这一看才知道内里正是七八年前救过的母梁省,这母梁省同两个仆人打扮的人,再撕打一个汉子,那汉子也不示弱,卯足了力气三个打一个倒是一点也没落入下风,把那母梁省打了脸上起包。

这不示弱的汉子,就是被母梁省强占了几间好屋,又找光棍子把自己妻子吓成个风病的邢谷克,这邢谷克一家人是专程来看刘知县人头落地的,大老远的赶过来,打算多逗留几日,老父亲也健在,身体硬朗的紧,自己媳妇子进来也不犯病。

又生了个小相公,闺女又十几多岁了,家务事日子都过得去,心情大好,渐渐忘了母梁省这档子事了,不过世事凑巧,这母梁省因黑野鹤记邢谷克的私恨,与母梁省出了这馊主意,烂心肠。

母梁省得了邢谷克的房子做祖祀,后面去了汴梁果然日子更好过,生意更弛趁,连着去了两个妾室,生了两个大胖儿起来,他更觉得是邢谷克那房子做祖庙对了,隔个几年就要拖家带口的回来祭祀一番,顺便杨威。

这日邢谷克看着霜风侵脸,打算再集市上来买两件狐狸皮的大袄穿,一件与他父亲,一件与他娘子,劈面撞见那母梁省带了两个小厮,就是那母梁省化成灰也记得。

这怒气从脚底一直冒出脑门,二话不说冲上去一圈把母梁省打到在地,那两个小厮见自家主人被欺,转头来打邢谷克,邢谷克有怒气护体,就是被打着也不觉甚疼痛,那心里更是火冒三丈高。

与三个人撕打再一起,那人怒火之时那拳脚比平日不知甚上几倍,倒是把那三个人打倒,左边一脚右边一拳的打着痛快,复庭生走过去呵斥道邢谷克:光天化日的,你这汉子为何在此行凶?

母梁省没认出复庭生来,说道:这汉子不知为何见我就打,好大的力气,我三人也制他不住,邢谷克此时恢复理智说道:你这贼人,看看我是谁?母梁省看了看才知是邢谷克,自己心里理亏,嘴上却是不饶人的。

说道:你这穷狗,还记得当年之事,那时候知县老爷已经判了,是你诈我家房产,当初你签字画押的,为何还要与本爷皮缠?你今日打了我,咱只是带你去见官罢。

邢谷克道:见官就见官,这廖大爷敢斩刘知县那脏官,必定是个青天老爷,你还能像上次那样买通不成?这复庭生一听就知道个八九,多半是刘知县判了冤案了,以至于那邢谷克怒发冲冠起来。

见母梁省不认得自己了,先开口道:母大官人发财了哩,不认识咱了?这是怎的一回事?母梁省见复庭生穿的朴素,粗布,以为他是一般的平人,挠了挠眼睛才道:原来是复先生,今日这是怎的了?全是熟人哩。

也不说感谢复庭生再造之恩的话,怕是个忘恩负义之人罢,直接与复庭生供了个手说道:复先生现在哪里高就?来华阳作甚,咱是回来祭祖的,今日这厮就是诈咱祖业之人,他气不过原来的知县大人判的,特来找我麻烦。

复庭生问邢谷克其中原委之事,邢谷克一五一十的说了,怎的逼迫他,怎的与刘乐天串供骗取他的契约保结,怎的买通证人,怎的找光棍子吓唬他媳妇子,脱那小闺女的裤儿,把媳妇子吓成个疯病。

那复庭生听的怒气生腾,后悔与那母梁省银子,救他从湖里起来,心道:这厮如此的可恶,必定要管上一管,骂那母梁省道:可恶,你本是死人一个,咱救了你,哪知你狗运亨通起来,做了些狼心狗肺之事。

母梁省见复庭生变了脸说道:你是救过咱不错,与了咱些许碎钱,就以救命恩人自居了不成?如今咱今日的一切都是咱自己得来的,你与咱几框破橘子,哪里出来这大的口气,敢骂本爷?

你是县老爷不成?听他片面之词,就如此武断的判定咱了?当初是他自己签字画押的,谁个逼迫着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