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万骨枯【完结番外】>第28章 远行

  次日,宿醉醒来的姜覆雪头疼的不行,秦尽崖一直守在门外,听见屋里有动静就感觉推门进去了,替姜覆雪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姜覆雪一看见他就跟失忆了一样,昨晚上那些胡言乱语都忘了,就记得一件事。

  “你煮的什么醒酒茶,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

  秦尽崖试探的看了姜覆雪一眼,姜覆雪发现后莫名其妙的看了回去,秦尽崖就立马收回了目光,一句话也没说又匆匆出去了。

  姜覆雪不知道秦尽崖又犯什么毛病,反正他现在脑仁疼的厉害,也不想管别的了,端起秦尽崖刚才给他的茶喝了一口,也没缓解到哪里去。

  姜覆雪一边头疼一边不知道第几次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屋外传了一声鹰唳,姜覆雪抬起头看过去发现是伤好的逐风飞回来了。

  逐风落在屋子里的木架上歪着头看姜覆雪,姜覆雪也看着它,一人一鸟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互看了好一会儿,逐风就又扬起翅膀飞出去了。

  姜覆雪:“……”

  怎么他养的这扁毛畜生就没秦尽崖那只有良心呢,这么久不见也不知道飞过来跟自己亲近亲近,看一眼就走了算怎么回事。

  姜大将军腹诽着逐风也没想起来自己跟个鸟斤斤计较是个什么出息,还没等他骂完,那边秦尽崖又端着米粥回来了。

  秦尽崖把粥放好后又过来扶着姜老大爷下榻走到桌边去,“我刚才瞧见逐风回来了,看样子它的箭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姜覆雪吃着粥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秦尽崖坐在他对面就这么看着他吃,时不时搭两句话,等姜覆雪吃的差不多了,他就起身收拾。

  “我有时候想,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姜覆雪吃饱了本来想回去继续躺着,听秦尽崖突然感叹这么伤春悲秋的一句有些无奈,他起身在秦尽崖小腿上不轻不重踹了一脚。

  “得了,才多大点儿人,老想些有的没的。”

  秦尽崖也不在意,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姜覆雪踹了,还心情颇好的收拾碗筷出了屋子。

  姜覆雪也走了出去,院子里的阳光很好,姜覆雪感受的着暖阳,刚抬手伸了个腰就看见韩乐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

  “将军!朝廷来信儿!”

  韩乐一边喊着一边朝姜覆雪跑过来,姜覆雪远远瞧见他脸上都是着急之色,不由得也沉下脸来。

  韩乐跑到姜覆雪面前把信交给姜覆雪,姜覆雪打开快速过了一遍,看完就忍不住的冷笑起来。

  “陛下打算把那傻小子调到南阳去?”

  一听傻小子韩乐就反应过来姜覆雪说的是谁,他压低声音道:“这是咱在京中的探子回的信,圣旨还没下来,听说陛下是打算月底等凛冬押金案的反贼们处决了,再一道下旨到沽荆来。”

  姜覆雪抬手揉了揉眉心,合着他白跑一趟把秦尽崖耳朵害聋一只不说,还得把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养好的秦尽崖再送到别地儿去?还真想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正当姜覆雪准备骂娘,秦尽崖的声音就从他背后响起了。

  “我不去。”

  姜覆雪和韩乐的目光一同落在秦尽崖身上,秦尽崖就这么冷着一张脸走到姜覆雪面前,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去南阳,我不会离开你。”

  姜覆雪下意识蹙紧了眉,他也没打算过真把秦尽崖放走,毕竟他教秦尽崖那么多本事,可不是为了让秦尽崖去南阳那么远的地方长霉的。

  姜覆雪思索之间,逐风又从外边儿飞了回来,稳稳落在姜覆雪肩膀上。

  秦尽崖突然道:“我去同皇帝讲。”

  姜覆雪回头瞪了他一眼:“胡闹。”

  秦尽崖被他一凶就老实了,低头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他安分下来了,姜覆雪才感觉刚才缓和过来的脑袋又开始疼了。

  姜覆雪挥手示意韩乐道:“去把溪闲喊来,我有事要让他去办。”

  “明白。”韩乐应下就又急匆匆跑出去了。

  姜覆雪摸了摸肩上的逐风,转头对秦尽崖道:“你去找泽林再看看伤吧?”

  秦尽崖听懂了姜覆雪是要赶自己走,但他并没有听话,只是上前一步站在姜覆雪面前,眼里是不容姜覆雪拒绝的坚决:“我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姜覆雪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抬肩把逐风放走,转身往书房走去,“那你再去给我做点吃的来,粥不顶饱。”

  注视着姜覆雪离开的背影,秦尽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厨房走去。

  冯梧一进将军府的书房看见的就是正在低头吃面的姜覆雪,还有一旁任劳任怨给他端茶倒水的秦尽崖。

  姜覆雪头也没抬,喝了口汤继续夹面,漫不经心道:“溪闲啊,你跟了我多久了?”

  冯梧看了眼秦尽崖,拱手道:“已有五个年头了。”

  姜覆雪点了点头,又吃了口面,咽下后接过秦尽崖递来的茶喝了一口,“那就是五年没回襄阳了?”

  冯梧心下一震,虽然他早知道姜覆雪摸清了自己的底细,但一下子放到台面上来说就有些凝重了。

  但看姜覆雪并没有对他有不满的意思,冯梧缓过神来,又看向在姜覆雪身旁站着的秦尽崖,试探道,“是,将军可是要我回襄阳给梁王殿下带话?”

  姜覆雪点了点头,吃完最后一口面就放下了筷子,从书案上拿起一封信让秦尽崖交给冯梧,“嗯,就麻烦你跑一趟了。”

  冯梧接过信郑重应下,跟在姜覆雪身边五年,他也算了解姜覆雪的处事方式,不重要的信会交给他身边的那只猎鹰去送,太过重要的才会让身边的人亲手送到。冯梧不敢耽误,收好信跟姜覆雪告了别便退了出去。

  秦尽崖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问姜覆雪:“信里写的什么?”方才他替姜覆雪煮面去了,并没看见姜覆雪写得内容,现在也只是想仗着和姜覆雪关系更进一步才敢来问。

  姜覆雪喝着茶慢悠悠道:“让梁王回京帮忙在陛下面前求个情而已。”

  “梁王会回京?”秦尽崖诧异的看向姜覆雪,他没见过梁王,但他印象里梁王应该是打算在篡位之前都不再回京城的,姜覆雪真能用一封信说动那样决绝的人,为了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涉险回京?

  姜覆雪却是放下茶杯,闭上眼养神不再作答了。

  几日后,冯梧到了襄阳,把姜覆雪的信交给了梁王,梁王打开信,那信上只有一句话:许久未见,王妃的字依旧清秀。

  梁王把那排字反复看了几遍,猜到姜覆雪来信的意思后不免失笑,恰好梁王妃为梁王炖了汤端来,看见梁王笑便上前好奇:“是谁的信?”

  梁王把信大大方方的展开给梁王妃看,他们夫妻二人,没有什么秘密可遮掩,“本王倒是忘了,覆雪对字迹格外敏感,只是没想过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能记着你的字迹。”

  梁王妃看完那信也有些诧异,但面上依旧和煦,手里还不忘把汤往梁王面前放,“姜将军已经知道是你授意让他去凛冬的,这下那小侯爷受了伤,可得算在王爷头上了。”

  梁王笑着叹了口气,端起汤喝了一口,许久才道:“京中有消息,陛下想让秦临去南阳赴任。”

  “南阳倒是离咱们这儿挺近的……”梁王妃顿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将军是想让王爷去向陛下求情,好把那小侯爷留在身边?”

  梁王喝完了汤把碗放下,拉起梁王妃的手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道:“这次确实是本王对不住他,得回一趟京城了,你和肃儿留在襄阳,等本王回来。”

  梁王妃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她对于自己丈夫倒是放心,毕竟夫妻情深这么多年,她清楚梁王事事只在背后操盘,许多计划就算被发现了也查不到梁王头上来。

  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他们夫妻也不会分离,求得只是生死相随。

  待到五月初,姜覆雪在沽荆收到消息,梁王以为皇后贺寿为由回了京城,皇帝那边看不出喜怒,不过据说皇帝特意给梁王办了个接风宴,在宴会上皇帝和梁王喝了许多酒,父子情深到当场老泪纵横,皇后都没劝住。

  知晓梁王到了京城,姜覆雪就明白秦尽崖的事已经解决了。

  果然,等到了月中,梁王启程回襄阳,同时京城下到沽荆的旨意也到了,上面只提到让秦尽崖带兵去南阳巡视一番,并没有让秦尽崖直接驻扎南阳的意思。

  临行前萧泽林给秦尽崖又看了伤,确定他好全了才肯放人走。

  姜覆雪送行到城外,秦尽崖走前向姜覆雪保证在一个月后就回来,姜覆雪就看着秦尽崖和铁骑渐行渐远的背影,产生了一种父送子远行的微妙心情。

  秦尽崖在去往南阳的路上也不算枯燥,他把蒋昭也带上了,一路上都在听蒋昭讲他的未婚妻有多好,听得秦尽崖左耳都要起茧了。

  在蒋昭还在喋喋不休讲他未婚妻给他做的糕点有多好吃的时候,秦尽崖转过头来打断了他,“那你们什么时候成婚?”

  蒋昭没想到一路上只听自己絮叨从没给过反应的秦尽崖会问这么一句,他想了想:“我不想让她等久了,但是我现在功不成名不就的……”

  秦尽崖看他这幅样子就想起先前在姜覆雪口中,听到过的那个厉寒和他未婚妻徐燕的憾事,于是他难得的跟蒋昭说了许多话。

  “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去娶她,给她一个名分,一个女子为你等了那么久,你一句功不成名不就就打退堂鼓算怎么回事?你和她大婚的时候我和姜将军给你们当证婚人,别再浪费时间等什么功成名就的机会了,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蒋昭被秦尽崖说了这么一通也难得的沉默了,等到他们远远的能看见南阳的城门了,蒋昭才突然在秦尽崖背后猛拍一下,秦尽崖没反应过来差点被他从马背上拍地下去。

  蒋昭乐呵道:“好小子,你说得对!我不能一直让她等我,她都等了我那么多年了,我也太不是人了,待到今年七夕,我一定要娶她!诶,你说的啊,到时候你和姜将军一定要给我当证婚人啊。”

  本来被拍这么重一下秦尽崖有些起火,但听见蒋昭下定决心后的发言还是消了怒气,身后跟着他两的铁骑也开始嚷嚷。

  “老蒋,你大婚可得把我们都请去啊!”

  “是啊!我们还没见过嫂子长什么样呢,都听你说了一路了。”

  “对啊对啊,嫂子肯定很漂亮吧!你刚才说的糕点也请我们哥几个尝尝呗!”

  “老蒋这不得多办几桌,把营里的兄弟们都请去啊。”

  蒋昭被起哄的有些不好意思,转身挥了挥手,“都请,都请。”

  秦尽崖听着身后铁骑们的吵闹声,总觉得有些烦了,但嘴角又不自觉扬了起来。

  娶心爱之人啊……

  不知道以后他有没有和姜覆雪成婚的机会。

  想到这里秦尽崖又有些丧气,姜覆雪那日夜里醉酒的那句话看起来在他本人酒醒后就已经完全忘了,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差别,倒是萧泽林看他两的目光带着些诡异的审视。

  可就算日后姜覆雪真接受自己了,那他们也能像蒋昭和他未婚妻一样这样被祝福吗?若是只有骂声,那姜覆雪还能愿意和他继续在一起吗?

  越想越烦,身后的吵闹声也从原本的轻松变得刺耳起来,秦尽崖干脆一踢马腹,扬鞭跑走了。

  身后还在商量婚事的蒋昭和铁骑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看着秦尽崖突然扬鞭快马跑走,面面相觑片刻也都赶紧跟了上去。

  南阳城上的守军远远就看见一支军队往这边来了,然后又本来慢悠悠的军队半路上突然加快了速度朝城门奔来,给守城军吓了个半死,还是秦尽崖拿出令牌之后才让守城军们放下心来放行。

  南阳郡守听说是朝中下的巡察令,也不敢马虎怠慢了秦尽崖,连日里积极带着秦尽崖是东奔西走到处巡察南阳已有的所有工业,有了先前凛冬押金案一事,不用秦尽崖提,南阳郡守甚至主动把账本都交给了秦尽崖查看。

  秦尽崖来的也很不巧,五月的南阳恰好是多雨季节,从秦尽崖到南阳算起,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雨也不见停,这几日都在雨里奔波,好在给他打伞的蒋昭在外人面前十分矜持,倒是给秦尽崖的耳朵放了个假。

  期间南阳郡守也劝过秦尽崖等雨过了再继续,但秦尽崖拒绝了,非要冒雨巡察,南阳郡守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倒是越发觉得这个年轻人有毅力也有责任心。

  也只有秦尽崖自己清楚,不过是因为这几日的雨让他想起了两年前他同姜覆雪在开元河边的闲聊,那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回忆,但秦尽崖就是记了很久,以至于现在,他在南阳看见几个老翁带着斗笠蓑衣在河边冒雨钓鱼,就想到了姜覆雪。

  他越想姜覆雪,就越着急忙完南阳的巡察赶紧回沽荆去,明明才分离了半月左右,他就想姜覆雪想的快食不下咽了,看得蒋昭还以为他是水土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