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佛谙置若罔闻, 对着殿中众人说:
“一群废物,魔族就在此处,为何还不缉拿, 等着本尊来动手吗?”
鹿钦临瞠目结舌,只好转头,求救似的望向鹿鸾山。
众人也将目光移向鹿鸾山,楚佛谙嘴角一歪。
“怎么, 看不到本尊?”
众人又急急将头转回来,紧张地盯着他。
楚佛谙:“……”
鹿钦临急得从石台上跳了下来, 不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伸出手,指着楚佛谙的鼻子说道:
“你算什么仙尊?骨珑仙尊在此,你休得造次!”
楚佛谙伸手, 向鹿鸾山勾了勾。
“他是魔吗?”楚佛谙问。
鹿鸾山眼睛眯起来,看了鹿钦临一会,又停顿了一会, 道:
“是。”
一阵死一般的沉寂,鹿钦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什么?”
他抖着袖子, 指着楚佛谙的手在不停发抖。
“你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楚佛谙睨着眼看他。
“果真入了魔。”
他转过身,对着呆愣的众人道:“拿下,押进冰牢。”
又是一阵沉寂,几人开始动作, 将鹿钦临擒住。
“你们做什么?我乃天机阁阁主!”鹿钦临踹了一脚上前捉拿他的人。
另一人将他压住,像是出气似的,顺手给他来了一掌。
“楚佛谙你会有报应的, 你这是忤逆天命, 不敬神灵!”鹿钦临挨了一掌, 头晕眼花还不忘挣扎。
楚佛谙则挥挥手,示意几人将他拉下去。又瞥了众人一眼,道:
“都滚出去。”
众人如蒙大赦,鱼贯而出。
大殿里便只剩楚佛谙与鹿鸾山。
两人面对面,一站一坐,相顾无言。
“世人都说你公正无私,心怀天下,这是怎么回事?”
楚佛谙率先开口。
鹿钦临是鹿家的人,这般放肆,只能说是鹿鸾山管制不严。
鹿鸾山微微避开楚佛谙直白审视的目光,淡然开口。
“是骨珑无用。”
楚佛谙缓缓站起,一双内勾外翘的凤眼不含丝毫情绪,冰凉且冷漠。
“鹿鸾山,你究竟是无用,还是不想用。”
他打量着鹿鸾山,似乎想穿过男人的躯体,窥见他的内心。
鹿鸾山却无比镇静,站在原地,身若松竹,没有透露出半分畏惧。
楚佛谙开口,“你是不是还存着与魔族求和的心思?”
鹿鸾山像是被触到了某点隐秘之处,唇瓣微颤,目中凝结了些被看透后的慌乱。
不过这慌乱只短暂地闪过,然后消失不见。
“是。”他回答到。ÇĦƉJ
“魔族除之不尽,镇压怀柔之道,方为上上策。”
“不可能。”楚佛谙斩钉截铁。
“魔族一日不除,人间一日不安。”
鹿鸾山反驳,“太阿宗修士三千,莫非要尽数殉于此道?”
鹿鸾山眯着眼看他,黝黑的眼珠微颤了一下。
“修士灵力来源天地,最后归于自然,保境安民,有何不可?”
鹿鸾山不说话了,他顿了顿,察觉到两人的语气都有些发冲。
估计两人都没想到,昔日好友怎会落到如今这番处境。
于是他转口问道:“他……如何?”
楚佛谙叹了口气,装听不明白。
“谁?”
“麟岱,麟岱近来如何?”
楚佛谙浅笑了一下。
“怎么,你后悔了?”
“我说过吧,你再弄丢一次,此生都休想见他。”
鹿鸾山低下头,头上的莲花发冠闪着微光。
过了好一会,男人才说道:
“他是我的弟子。”
楚佛谙皱眉,道:
“现在不是了。”
又想起了青年身着雪白讲师服的秀美模样,楚佛谙唇角不自觉绽放了一抹笑。
楚佛谙满面春风地说完后半句话。
“从我这你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你专心做好太阿宗坐镇仙尊,不要为外物分神。”
鹿鸾山低着头沉默了好久,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低沉的:“谨尊仙尊教诲。”
————
夕阳来得很迟,许桐桐紧紧握着那杆狼毫,注视着座上的麟岱。
听爹爹说,这位仙君身体不好,还有个小气善妒的夫君。故而来学堂的次数很少,所以要珍惜每一次见到他的机会,他说出的一个字就值一块上品灵石,扔的每一个纸团子都是灵丹妙药。
所以许桐桐蓄足了力,仙君一说放学,她就第一个冲上前请教问题。
麟岱眼睁睁地看着那肉乎乎的可爱女孩一掌掀飞了三个男孩,翻过矮桌跃到他面前。
麟岱:“……”
许宗主说她不适合宜武修,简直没有道理,麟岱觉得她太适合了。
“仙君,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女孩说话也是嗓门响亮,麟岱耳膜嗡嗡作响,见这女孩跪坐于地,漂亮的小裙子被压成了抹布,连忙将她扶了起来,来到自己身边坐下,道:
“有什么不懂,直接与我说,我讲给你听。”
许桐桐母亲去的早,宗中女修虽然对她很好,却极少有像麟岱这样温和贴心的。她嗅了嗅麟岱身上的清苦莲子香气,感叹道:
“仙君,你就和我娘一样,香香的。”
麟岱倒不是很在乎自己像谁的娘,童言无忌,他只觉得可爱。想起自己是个孤儿,曾经也这般想要赖在娘的怀里撒娇,被人骗了很多回还不长记性。
听许宗主说,许桐桐她娘因产子而死,许桐桐本来该有个弟弟的……想到这,麟岱的神情几乎称得上慈爱了。
“你究竟有哪些想问的呀?”
他把许桐桐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翻开面前的《丹道正要》。ÇȞĎĴ
许桐桐摸摸脑袋,皱着小眉头说道:
“不知道,我爹没说,等我回去问问他。”
麟岱还没笑出声,门口就有个小孩冲屋内喊道:
“桐桐,咱们捉鸟去……”
小男孩的声音戛然而止而止,他愣在门口,抽泣两声,随即放声大哭。
哭声引来了更多小孩,他们给那哭得不停的男孩擦鼻涕,关切地问,“朱子茅,你哭什么?”
名为朱子茅的小孩伸手指向屋内。
“仙君偷偷抱桐桐,都没有问我。”
已经被男孩哭愣了的麟岱回过神,刚想解释,就见看见几人推着哭哭啼啼的朱子茅走到他面前。
“仙君,你也抱抱他,子茅他第一天上学,而且他可喜欢你了。”
麟岱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准备放下许桐桐,却发现这姑娘挂在了他身上,扯都扯不下来。
他只好一手揽着许桐桐,一手抱住哭泣的男孩。
许子茅满意地打了个哭嗝。
“仙君你别被他骗了,许子茅的哥哥在太阿宗,每次回家都提起你,所以朱子茅是和他哥学的,他根本不喜欢你!”
有个小孩抓住朱子茅的衣领,企图拉他下来。
麟岱刚想说不可胡闹,就见哭得可怜巴巴的朱子茅猛地回头,异常凶猛地吼道:
“再胡说我打你!”
然后撅起嘴委屈地戳了麟岱一下,“仙君你快打他。”
麟岱哑然,不知道他们都是和谁学的。
后面几个小孩看不过眼,急着喊道:
“仙君、仙君你也抱抱我……”
“你也抱起一下。”
“仙君你不抱我我就哭了……”
这群孩子似乎认定了麟岱不会发脾气,他们挨挨挤挤一拥而上。
麟岱感觉自己的下巴底下挤满了小脑袋,那些小发冠、珠花、簪子戳得他低不下头。
他向后仰倒,双手置于身后撑住自己,免得躺倒在地。
很快他就没了这个顾虑,因为后背也贴上了个小孩,搂着他的脖子蹭蹭。
麟岱被幼崽包围不知所措,他只能呼唤门口那个最大的男孩。
“缘书,帮我弄开他们。”
齐缘书是玉风岭学堂最年长的孩子,虚岁十四,也是许鹏莱的亲传弟子。本就是武学奇才,但本着技多不压身的原则,许鹏莱还是送他来拓展一下炼丹之术。
男孩走近,没有出手帮忙,反而蹲下来看着麟岱。
麟岱被围堵住,左拉右扯忙的不可开交,偏偏这男孩还玩味似的盯着麟岱,歪着头,托着腮,很认真的看。
这种眼神麟岱不是没见过,只是这孩子年纪小,麟岱并没有将他归类于那种人。他以为齐缘书不敢下手,便说道:
“缘书,快,我弄不开。”
齐缘书眸光闪烁,什么都没说,上手一提,几个孩子直接双脚离地,被提着丢出门。
麟岱感到一阵轻松,随着齐缘书的动作,二十个小孩齐齐被关在门外,哭着闹着要麟岱抱。
齐缘书应当是这里的孩子王,随着他的一句“闭嘴”,一群孩子便没了声。
只有许桐桐气呼呼的喊道:
“齐缘书,我找我爹去,你等着!”
说完,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孩子都跟着他走了。
麟岱松了口气,准备理理衣襟,却发现齐缘书直直的盯着自己。
虽然是个半大孩子,但麟岱仍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整理衣冠,便收起书,起身说道:
“这次便多谢缘书了。”
男孩歪了歪头,笑的有几分稚气。麟岱才发现他眼角点缀了颗红色泪痣,显得有些妖异。
“仙君客气。”他说,继而又抿起唇角,笑道:
“也好温柔。”
这孩子说话和大人一样,麟岱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起自己曾经的凶名,不禁感叹道:
“那就好,我怕自己太凶了,吓到孩子。”
齐缘书微微睁大眼。
“仙君会很凶吗?”
不知道为什么,麟岱觉得这孩子语气里带着些隐隐的兴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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