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佛谙一头黑发在风中胡乱纠缠, 他双目赤红地望向前方,呼吸急促激烈,像是狂奔而来。
随着他不规律的呼吸, 上修界大地的东方一角也在不安地鼓动。
楚洵不知道这位早已脱离本家的小叔为何归来,但直觉告诉他,与怀中的青年有关。
楚洵不准备硬碰硬,于是他放下麟岱, 把他搁在一旁的石台上。果然男人的目光转移,笼罩到了青年的身上。
麟岱正醉着, 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石台上,他打了个寒颤,双臂抱紧自己, 不满地呢喃着些没头没尾的话。
楚洵定下心一听,发现是在骂自己。
他再次看向楚佛谙,男人的脸色铁青, 似乎与麟岱有什么大仇。
对了……楚洵忽然想到,这位小叔在几年前入驻涅罗宗成为坐镇仙尊, 与太阿宗那位骨珑仙尊还有些交情,说不定是应召而来,缉捕麟岱。
楚佛谙却没有给他细想的机会,男人下一秒就出现在他身边,楚洵只能看见一抹残影, 就被只青筋遒劲的大手掐住了脖子。
楚洵说不出来话,双脚也脱离了地面。完了,他想, 不是与麟岱有大仇, 是与我有大仇啊!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十多年前, 他还是个被人欺负了躲在柴房里哭鼻子的小孩,如何惹恼了这位仙尊?
一阵翻天覆地的窒息感直冲天灵盖,楚洵在死亡的边缘游离了几秒,求生的本能支配他喊出声支离破碎的:
“小叔、是、是我……”
咚的一声,耳边鸣声阵阵,楚洵摸到了冰凉的满是灰尘的地面,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了男人的大掌,意识回笼,终于想起了呼吸。
楚佛谙淡淡瞥了他一眼,没理会弓成虾状痛苦喘息的亲侄子,抬腿跨过他,走到麟岱身边。
看见青年消瘦的脸庞时,楚佛谙刹那间溃不成军。他半蹲下来,无限温柔地撩起青年垂落的发丝,喊道:
“小麟岱,是我。”
楚洵:“……”
察觉到青年眸光涣散,身上带着浅浅酒气,楚佛谙睨了一眼楚洵,正欲抱起麟岱,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衣襟。
楚佛谙哪里会对他设防,麟岱轻而易举地就把那张俊脸拉到了自己面前,歪着头皱着眉极其认真地端详着。
楚佛谙耳尖通红,却也更清晰地看见了青年脸颊上的细小伤痕。心头一酸,他说:
“小麟岱,认出我了没?”
“前辈?”麟岱愣愣开口。
“是我。”
“可……”麟岱的眼睛愣愣的水灵灵的,嘴巴也不是很利落。他摸向腰间的含灵宝玉,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楚佛谙看出了他的想法,牵着他的手找到宝玉。
麟岱捏住那块玉,并拿起来展示给楚佛谙看。
“我没有碰玉,真的。”
楚佛谙差点哭了,他无比怜惜地捧起麟岱的脸,“我知道,我自己来的,我都要找疯了。”
麟岱先他一步哭出来,“我不是故意麻烦你的对不起呜呜呜……”
楚佛谙恨不得和他对哭,“不是你的错,等会我把他们都杀了。”
楚洵:“……!”
麟岱很同意楚佛谙的决断,但他晕乎乎的脑子仍残存着一丝理智,他看向楚佛谙,想说仙尊不可胡乱杀生。
楚佛谙的脸近在眼前,凌厉漂亮的凤眸隐约挂着担忧,英气的眉微微蹙起,还有鲜艳的,抿的紧紧的薄唇。
麟岱看着看着,嘴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感觉天旋地转,身子忽然向前一栽!
楚佛谙颈窝一热,青年的脑袋刚好砸在上头,软软的嘴唇甚至擦过了他的耳尖。
楚佛谙受宠若惊犹如捧了块滚烫的珠宝,他托着青年的臀部将他抱起来,并且掂量了一下。
又瘦了,楚佛谙感觉心口被狠狠扯了一下,瞬间鲜血直流。再次拥所爱入怀,就像抱住了世间所有的欢喜,楚佛谙心满意足,埋在青年的脖子边狠狠吸了一口,就要转身离去。
“小叔!”
楚洵忽然叫住了他。
楚佛谙本欲不和他计较,没想到他挣扎着拦住了去路。
“滚开。”楚佛谙满脸不耐烦。
“小叔是救世仙尊,怎么能这般说话,也不怕世人诟病。”
楚洵理了理散乱的鬓发,站直了身子。
楚佛谙冷哼一声,却看到楚洵恭恭敬敬行了礼。
“多年不见,侄儿向小叔问好。”
“嗯。”楚佛谙自嗓子里滑出敷衍的一声。
楚洵却是满面春风,笑意盈盈。
“小叔大驾光临,是为了我的未婚道侣?”
楚佛谙的脸阴沉下去。
“你以为……我允许了这桩婚事?”
楚洵笑着赔罪,“侄儿不是这个意思,当时小叔在养伤,族中人都不敢打扰,我亦不敢邀小叔前来。”
“我竟不知小叔如此钟意于麟岱,小叔请放心,我将麟岱从渭州带到淮州,朝夕相对,没让外人伤到他。”
“麟岱也很听话,什么都听我的……”
回应楚洵的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灵力威压,两侧房屋倾倒,横梁坠地,瓦片水滴一样哗哗落下。楚洵双腿一软,膝盖砸入地面三寸,砸的血肉模糊。
他闷哼一声,喉头滚动,喷出了一口血。
两臂撑地使他不至于倒下,楚洵咳出了喉管中的残余,咧嘴一笑:
“小叔生气了,是侄儿不对,碰了麟岱……”
楚佛谙以一阵掌风打断了他,“什么很听话,你们到底把他当什么?”
楚洵愣住了,他似乎不明白楚佛谙生气的点。
爱人与别的男子共处好几日,怎么他毫不在乎,反而在意他随口一句的“很听话”。
为什么不可以很听话,听话了不是更好吗?乖乖地待在身边,哪里也不去,永远不乱跑。
像小猫小狗有什么不好,甚至可以揣起来就走,不用管他的小爪子是不是在反抗。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楚佛谙也不回地走开,不再理会他。
良久,楚洵才打了个回神的哆嗦。他跪在地上,忽然以双手遮面,发出了痛苦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