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要招人帮忙开垦田地,但其实还早。如今正是早稻成熟的关键时刻,现在招人是找不到的。

  入夏时节,水稻要除草追肥、稻田里要挖渠排灌,农人一天天忙的没个停歇,自然是没时间去给人垦田翻地的。

  再者说现在细细耕耘好了也没什么太大用处,时节太早,到了来年春天还是需要重新再翻地。

  林长风之所以现在就和村长说,是怕农闲的时候大家赶着进城寻活儿,这才提前说好,让村长寻着适当的时节帮忙去开一下。

  事情定下来后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虽说细垦的事情要安排到冬天,但是李豆子已经把这一笔钱单独存好了。

  接下来比较重要的事情就是交徭役的避役钱了。

  这笔钱早就准备好了,不过麻烦的是需要当事人亲自到场缴纳。也不是大事,就是官差需要细细核对,防着有人逃役。

  这事简单,本用不着赶早,不过李豆子想着最近不是很忙,干脆还是早一点下去,顺便看看陶大夫那里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也不空着手下山,他两人各带了一个大西瓜,一个是上次想好的给田田小屁孩儿,另外一个是感念陶大夫的关怀。

  两人到了村里就分开了,林长风去了村长家,李豆子去找陶大夫。

  没人看病的时候陶大夫就忙活着炮制、晾晒药材。不过他这里药材也不多,故而不是特别忙,药材晒在院子里,隔半个时辰去翻一趟就行。

  李豆子来的时候他老人家正好在翻药,余光瞥见有人过来,转头一看是李豆子,未免有些稀奇,瞧瞧天色又瞧瞧李豆子,怪声怪气道:

  “今天怎的过来了,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呀?”

  李豆子放下西瓜,上前接手他的工作回答道:“您就别打趣我了,这不是想着来看看您嘛,怎么还不欢迎?”

  陶大夫嗤笑:“难道不是因为姓林的小子今日下山交避役钱?”

  “那我也可以不下山呀,又不是我交钱。”

  陶大夫闻言挑挑眉,终是没说什么,只吩咐他把剩下得两架子药材翻好,便要转身进屋。

  李豆子:“等等,我给您带了个大西瓜,这可是从西域过来的呢,也叫寒瓜,您快拿进去切了,可好吃了。”

  寒瓜这个东西陶大夫也是吃过的,以前去大户人家诊脉时,主家端来的一小碟子红通通的寒瓜块儿,味美甘甜,煞是好吃。

  可惜自那以后再没吃过,听说价格极为高昂,一般人还买不着。现在李豆子竟然一下子背了这么大一个来,此事怪异!

  陶大夫怀疑这小子该不是做了什么不见得人的勾当,他板着脸厉声询问:“这是哪来的?你去哪里发财了!”

  李豆子还是第一次见陶大夫这样严肃,不过他也不怕:“哪里那么容易发财,这是家里种的。”

  哦,那就不稀奇了,只要不是见不得人,他老头子都不管。李豆子这个人他还算清楚,必定是种不出来这寒瓜的。

  倒是跟他一起玩的那个小子看上去有几分本事,能种出来也不稀奇。

  没了疑虑,陶大夫捋捋胡须遥想当年:“这寒瓜我也是吃过的,后来菜场上没寻着,就没再见过了。我那东家倒是买过种子,可惜头一年没种活,第二年活了两三个,当时我又不在,还以为此生不再得见,没想到你小子给我端来了。”

  李豆子见怪不怪,陶大夫本事大,吃过也正常:“那您可要多吃些,我那还有,下回再给您带。”

  “那也不必,这东西利尿,我老头子可经不住没事就往茅厕去。”

  陶大夫当年就只吃过一小碟子,自是没什么感觉的,利尿这事儿还是他东家给说的。

  “行了,我来翻药,你去把这瓜切了来,这么呆老大一个,我老头子哪搬得动。”

  李豆子一想也是,这西瓜怪重的,陶大夫年纪大了,别给闪了老腰。

  他高高兴兴搬着西瓜去灶屋里清洗干净,按照林长风平时的切法切成一块块尖尖小三角。

  陶大夫觉得这吃法甚是痛快,比起从前大户人家切成一小碟子,用华丽的果叉叉着吃的精致做派,这样的显然更适合乡下泥腿子。

  李豆子分吃了两片西瓜,便不再多吃,这玩意儿什么都好,就是吃多了老想尿尿。毕竟是在外头,老是往人家茅厕跑也太不讲究了。

  他叮嘱陶大夫:“多余的那一大半我给您放水桶里吊在井里湃着,那桶绳子系在了旁边的桩子上了,您打水的时候注意一下别掉下去了捞不着。”

  陶大夫这里没什么事情,李豆子也没什么好帮忙的。闲着也是闲着,陶大夫又开始指点他辨识药材。

  李豆子学的认真,也真是记下了不少。陶大夫教导的仔细,看样子倒真是像带徒弟一样尽心尽责地指点他。

  李豆子这人比较喜欢直来直去,心里头有疑问也不藏着掖着。

  他问陶大夫:“陶爷爷,您是不是打算收我为徒啊?”

  陶大夫眉头一蹙:“怎么,你是奔着这个来看我老头子的?”

  “不是不是,我是因为您之前帮我治腿,也没收我几个钱才来的,想着帮您晒晒药材、打扫卫生。”

  “算你小子有良心,”陶大夫轻声一哼,“你小子不识字,教你学医是不可能了,我怕你给人误诊被人打了去。”

  不等李豆子失落,他捋捋胡须,又道:“不过嘛,你这没事往山上跑,手里也没个赚钱的营生,多识识药材,以后采点药去卖,也不至于饿死了去。”

  陶大夫考虑的比较深远,学医这事儿不是一蹴而就的,他这身子已经黄土埋半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两腿一蹬西去了。

  到时候留下个李豆子怎么办,要去行医的话那便是个半吊子,不去行医那学的本事又可惜了。

  他要是识字,那留下的医书还能做做参考,这不识字可怎么办,两眼一抹黑的到时候给人瞎治病可不是害了人?

  另外就是开方子如何,总不能给人口述了去吧,这乡下有几个人识字,到时候记错了可又是一桩糊涂事。

  思来想去还是不要教了,认几个药材,去山头刨一刨,刨到了再送到药堂里头卖卖也不错。

  李豆子与他无亲无故,老头子看这小崽子眼缘好,又实在可怜,指点一些药材知识也算是顺手,虽然算不得什么大本事,但比他在码头抗大包要强。

  陶大夫可是第一个知道他扛大包还倒搭进去十文钱的人。

  李豆子眼窝子浅,林长风来接他的时候见人两眼红红,还以为人怎么了,一番追问之下知晓缘由,也不得不感慨老大夫处事周全。

  回去的路上经过梦梦子树,上次见还是青涩的果子现下已然完全成熟 ,红艳艳的挂在枝头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梦梦子枝条带刺,果实又易破损,不是很好摘,李豆子找了一片宽大的叶子垫在背篓底部,林长风负责摘上头的果子,他就摘下面好够到的部分。

  小溪那边的地梦梦子李豆子已经零星摘过了,这树梦梦子离的远一些,今次是本年头一回采摘,树梦子比不得地梦子甜,尝起来是酸酸甜甜的,不过味道也好。

  两人摘了不少,背篓底部都填满了,再多了就不成,这东西不好放,多了会被挤压的不成样子。

  鲜红的梦梦子回去用清水简单清洗一下,大把大把塞入口中,那滋味爽极了

  比起在超市想来想去才买一小盒子抠抠搜搜着吃那种,这样不要钱的吃起来,林长风心里头的畅快更是大过味觉上的舒爽。

  美味小水果吃完了,天色已经不早,该是时候准备晚饭。今晚上炖了一只小野鸡,是小陷阱那里捕捉到的。

  如今森林里头活跃的很,林长风便把小陷阱设起来了,三天两天能捉个野鸡兔子什么的,也省得每天早起去打。

  也不全是这些,偶尔会有一些刺猬老鼠之类,不过这种东西他一般都会放掉。

  李豆子在这种三天一小补、两天一大补的滋养下,万年不动的身高终于长了一个指节,林长风估摸着差不多有两厘米吧。

  虽然长高不多但总算是开始长了,值得庆贺一下。

  正好之前李豆子腌了不少萝卜缨子,也就是萝卜叶,腌制之后酸酸咸咸,做个酸菜鱼正好,大热天的开胃又好吃。

  吃什么这事一向是林长风决定就好,李豆子吃过的东西实在少,他吃过大部分的好东西都是林长风做的,让他点菜他也点不出来。

  庆贺的晚餐便由酸菜鱼、竹荪野鸡汤、辣炒腌蕨菜、清炒葫芦片组成。

  本来林长风还打算弄个水蒸蛋,被李豆子拒绝了,长高这事值得高兴,但也没有那么大不了。这么多菜吃不完,这大夏天的又不好存放别馊了,那可就浪费了。

  是的,现在的他只是觉得吃不完浪费可惜,却不会认为这样做很奢侈了。主要是林长风把他养得太好了,每天吃的都不错。

  先不说三天两头鸡汤、兔肉轮着换,每次进城林长风必定会去肉铺子,回去便能来顿大骨汤、小炒肉。

  现在基本上是早上有鸡蛋,中午有鸡汤,晚上兔肉,饭后还有甜瓜西瓜之类的小水果,这日子以前他都不敢想象,如今属实是习惯了。

  要是这样都不能长高一点,他是真会恨自己不争气。

  饭后,林长风跟他说起在村长家听到的消息,六月份棠溪那边荷花开始陆续绽放,届时会有不少人前去赏荷。

  李豆子闻言激动:“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带点瓜果去卖?如今西瓜也差不多成熟了,还有你上回做的炸小鱼儿也好吃,咱们去捞一点做来卖必定能赚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