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渌,满城飞絮辊轻尘。忙杀看花人!”
江面上,一艘船舶伴着雾气南去,甲板上的工头来来往往,这倒也不影响床头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的吟诗背诵,就是小孩的神情倒有些痛苦。
“不错,下一句呢?”
问话的主人是个面容清秀的男子,一袭白衣长袍,看着很是俊秀,手上半卷着的书文又多填了一丝书卷气息。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江……”
小家伙卡壳,剩下的半句诗愣是想破了头脑都没能想出来。
白衣公子叹了口气,愣是恨铁不成钢的道:“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秦之宁,算上今天,这首诗你已经背了有五天了,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我看在你保证会好好背书的份儿上才同意你一起来江南,你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白衣男子眉头微微皱起,本不想着发火,可眼前这小子着实气人,反正他也是第一次当教书先生,干嘛忍气吞声亏了自己啊。
该骂就得骂啊!
“小舅舅,我真的背不下来,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吧,我肚子饿,我们去吃鱼好不好?”
阿宁看着不到成人的大腿高,脸上带着胖嘟嘟的婴儿肥,水汪汪的大眼睛,这可怜兮兮求人的模样别提有多可爱了。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吃这一套的。
“你还想着吃鱼?”
白衣男子胸膛被气得起伏了几下,“你欠下来的功课摞起来都有小山那么高,兔崽子,你真以为我不会把你丢到江水里头去啊!”
“哇哇哇,娘亲,小舅舅他欺负我!”
“诗还没背完,你倒是先哭起来啊,你还有理了啊!”
一大一小的身影在船头吵闹着,这个时候从船舱中走出了个夫人,对着这两个身影说道:
“都别闹了,天都要黑了,快进来吃饭!”
阿宁听到这声音,如同天降神兵一般,快步朝船舱跑去,还不忘嘚瑟道:
“听见没有,你师傅叫咱们回去吃饭了!”
“没大没小!”
这白衣男子便是顾楼月,而刚刚喊他们进仓吃饭的,也就是秦之宁的母亲,秦烟。
顾楼月走进船舱,拍了拍自己发皱的衣物,屁股还没来得及坐下,便道:
“师姐,你别太惯着这小子,背个书都背不下来,整天就知道吃吃吃,玩玩玩!”
秦烟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声细语,顺带在桌子上多加了一道菜。
“小孩子嘛,爱玩是天性,平平安安的就行。”
顾楼月嘴角一抽,眼神瞥了一眼满嘴油光的秦之宁,不忍说道:
“师姐啊,咱们的目标可以不用定的太高,但也不能连个底线都没有啊。”
阿宁刚刚下肚一个大鸡腿,如好奇宝宝一般问道:“底线是什么,好玩的吗?”
顾楼月:忍住,不能动手!冲动没有好下场!
没回话,端起饭碗,夹了几口菜,突然地板一震,紧接着就听见船面上的渔夫喊着:
“停船喽~”
想必是已经到了,顾楼月放下碗筷,三步并两步地走出船舱,正对方的方向刚好就是江南最大的码头。
太阳已落入西方,洒下缕缕橙色的光芒,远处几缕炊火袅袅升起,码头上的工头来来往往,争取用这白日里的最后几分钟,赚一些来日的期望。
水雾依旧蔓延在江面上,笼罩如画般的烟雨江南。
“师姐,我们到了。”
船夫在码头上系了绳子,几个人合力将船只拉了过来,码头上大家伙见来了艘大船,都纷纷揣测这又是哪个大商人来江南游玩了。
阿宁到底是小孩子的性子,木板子一搭上便噔噔噔地跑了下去,身后跟着几个醉生楼的伙计,各个都喊着慢点慢点。
“这孩子,倒是不怕生啊。”
顾楼月无奈,他是受信王所托,来江南调查一些事由,本来只是说要去江南,却不知是哪个环节说漏了嘴,竟让阿宁这小兔崽子给听到了,吵着闹着要来,连秦烟也治不了他,只能让他跟着。
“他哪里是怕生啊,恐怕是骨子里的落叶归了根儿。”
秋姿被搀扶着走下船,这些年穿衣风格换了又换,最近的打扮就像是个贵妇人一般。
“哪儿听来的?”顾楼月眉头一皱,不难理解秋姿话里的意思。
“怎么,说错了?你家师傅是江南的姑娘,祖上是江南的曲艺世家,来这江南啊,也算是给阿宁见祖宗了。”
“原来是这么个说法。”
顾楼月恍然大悟,这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
众人下了船,带上了行李,便叫上了马车入城,江南以江河作为主要的交通枢纽,朝廷更是不设宵禁,这就让不少娱乐场所在江南大放异彩,比如灯火佳节,又比如设在船上的酒楼戏院。
沿着街边走了一遭,大大小小的江岸美景尽收眼底。
阿宁到底是小孩子,还没到客栈便已经睁不开眼,趴在顾楼月肩头打着瞌睡,口水晶莹剔透,惹得他小舅舅一通嫌弃。
客栈是借着信王的名号预定好的,进入大堂后,顾楼月便把阿宁交付给秦烟,“师姐,秋姿姐,你们先上楼,我这边打点完就上去。”
随后转过身,拿出钱袋子,对着账房先生道:
“之前预约的五间厢房,再给我来些上好的酒菜,多少钱。”
“客官稍等,我翻一下账。”
账房先生看着年轻,手上翻阅着没记几页的账簿,顾楼月也借此机会打量着这家酒楼。
看这桌椅摆件倒是挺新的,也是时下流行的几种款式,用料也不便宜,是上好的梨花木,就是这无处不在的红色绸带,叫人好奇了起来。
“店家,你们这挂着红绸,是有什么讲究吗?”
账房先生还没算明白账,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这个啊,是酒楼东家的大小姐马上要结亲了,东家特意嘱咐挂上的。”
“呦,大喜啊这是。”顾楼月先祝福了一声,“哪天结啊,我看能不能凑个巧,讨杯喜酒喝。”
“得了吧,人家就是家大业大,让咱们挂个红绸应付一下,那东家可是京城的周家,怎么可能来这小酒楼结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