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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近的距离,面对一个姑娘,方休目前还做不到直接将人推开,他的眸光落在高台之下的无上鼎中,这个角度清晰可见无上鼎的情景,此时药鼎之中,炉火正旺,一团淡金色的火苗隐隐窜至高顶,就快凝聚成型。
鼎璧之上,悬着一位气息未绝的修士,发丝散乱,看不清面容。
淡紫长袍,腰悬桂华玉牌,是流坡山飞衡宗的弟子,为李小恒的同门。
不过此人更惨,是个炼药祭品。
他的血肉透过温度极高的鼎璧,已经粘连的血肉迷糊,之所以吊着一口气还是因为他的头顶插着一根引魂针。
攀附上方休的脖颈,雨师妾声音落在他的耳畔:“道长,里面燃着的修为火,可是有你的同门一份呢。”
话罢,她又掩嘴娇笑:“通玉龙髓之体的灵气,你是第四十七个。”
方休眼眸微暗,垂首不语。
雨师妾继续自方休怀中起身,又道:“此前有好些不听话的,都被剖去了金丹,其实我也不想那样做的,是他们先放了狠话,若是活着走出这里便不会放过我,害得我只好斩草除根,造下杀孽。”
方休终于抬眸,眼中先是流露出心疼不忍,夹着痛恨悲伤,不过一瞬,万千情绪融于他温柔的眼眸中,化成了一种入骨的坚定。
“杀孽太多,终伤己。”
闻言,雨师妾娇笑一声,转身从旁边的玉案之上沏了一杯酒,亲自将酒递到了方休嘴边,酒香扑鼻,方休轻轻将雨师妾手中的清酒放下。
“我不饮酒。”
雨师妾十指如灵蛇般缠绕上他的胸膛,声音让人酥了骨:“酒入神销魂,能让人忘记一切忧虑。道长红尘未断,戒酒作何?”
“你说的对,我是红尘未断。”
方休思索片刻,右手终于搂上了雨师妾,五指慢慢游离在其柔软的腰间。
雨师妾吐气如兰,媚眼如丝:“道长可曾与人灵修过?”
怀中温香软玉,方休挺直的背脊微俯:“未曾。”
修长的手指拂过女子腰间红袍惹得一丝颤栗,方休盯着雨师妾的眼睛说道:“不过不重要,因为我大概猜到你最终想干什么。”
“道长说说,我究竟想干什么。”
方休温软的笑意终于冰冷:“你做这么多,并非吸取功力提高修为,你是想要炼成丹灵根。”
雨师妾身子一僵,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自他怀里起身,脚踝上的银玲叮叮作响。
脚跟还未站稳,又被拽人进了怀里,酒杯落下,洒了一地。
“你……”
“我说的不对吗?”方休表情认真的盯着雨师妾,似求一个答案。
雨师妾被他盯的晃神:“什么丹灵根,我不过就是想夺取这些修士的修为提升功力而已。”
“是吗?”
方休一个起身,巧妙的将雨师妾温柔的掀在了小榻上,说话间掌心变化出一物,递至雨师妾眼前:“难道你们集齐四十九人的通玉龙髓之体灵气,不是为了炼这个?”
他的掌心出现一团金光,金光之中凝结一颗金苗,颜色比无上鼎中的纯正,也与上次救治李小恒的东西一模一样。
正是丹灵根。
金光衬进方休眼眸,温柔之中有种别样的森冷。
“除去妖兽内丹,用灵气炼就丹灵根,这种办法,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李潇,另一个就是我,很不巧,这个方法,是我当年赠与他。”
话罢,方休掌间聚集灵力,凌然挥向殿中的无上鼎,不过一瞬,挂在鼎璧上的修士轻飘飘落在了地面,修士的周身重新萦绕了灵息。
雨师妾脸上的娇笑顿时消失全无,她快速起身,伸手想夺过方休手上的东西,却被方休毫不温柔的捏住了皓腕,紧接着,一把拂尘抵在了她的脖颈间。
拂尘却又不是普通的拂尘,柔软带着凌厉的锋芒,雨师妾果真不敢再轻举妄动,
“你放开我!”
“让他出来。”
雨师妾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却强作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无妨,有人听得懂就行。”
“一切因我而起,与她无关。”
有低沉的男声自空中响起,来人身形修短合度,肩若削成,在雪白斗篷的映衬下,更显笔直。
方休目光终于移向高台下,他面无波澜,倒是怀里被握住手腕的雨师妾一惊:“你这个时候出来干什么!”
方休唤他:“李潇。”
李潇目光落在了方休身上,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天,方休也是这样居高临下看着他,不过那时的方休风姿卓绝,眼神清亮,一双眸中似有流云浮光,刹那扬眉间,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不同于今日沉淀的内敛与坚定,夹杂着不可磨灭的痛意。
二十年不见,两人容颜未变,却已是天差地别的光景。
李潇轻叹一口气:“你竟然还活着。”
收回拂尘,方休下了高台,步履之间,语气是罕见的漠然:“若不是又看见无上鼎,我也真以为你死了。”
自嘲一声,对上眼前人的眸光,方休又道:“不过,我的兄弟李尘律,灵界的大炼药师,确实死在了二十年前。”
“说到底,是我叛了灵界叛了你,你就算恨我,我也不会求你原谅。”
“你有什么资格求我原谅?”
察觉到方休周身的寒意,高台之上的雨师妾驱动灵力,长鞭直袭殿下的方休,未曾想,方休竟然未躲,生生受下了这一鞭。
皮开肉绽,鲜红的血与大红喜服融合,晕染成了暗红。
“他已经自断灵根,别伤害他!”
雨师妾正欲再次动手,李潇却道:“阿雨,此事你别插手。”
背间传来的剧痛怎么抵消心中二十年的煎熬,方休的眼睛陡然变得血红,一把揪住李潇的衣领,他的牙关轻颤,强忍住悲痛,一字一句道:“我又有什么资格替那些惨死的族人原谅你!就因你不听劝诫私自打开了灵界门,数千族人被残忍虐杀,生还无几。”
悲痛的声音又蓦然变得空洞死寂。
“你知不知道,师尊临死前,还在念着你……”
若不是打开灵界门,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可是人生不能重来,世上那么多的阴差阳错,最终因为心存侥幸,才造成了不可挽救的悲剧。
李潇先是闭眼,随后睁开眼来,相比悲痛的方休,他的眉目之间尽是平静的凉薄:“对于当年造成的结果,我有悔,但我也已经拿命相抵。我早已不再是灵界人。”
话罢,他揭下白色斗篷,斗篷之下,竟是一身红衣暗袍,高高的马尾之上缀着黑色铃铛,他的周身,也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方休面容先是惊异,而后逐渐骇然。
怎么会
幽明被复活在九幽,没想到,李潇竟然也是!
这时,李潇头上黑铃响动起来,他的眸光一瞬沉寂麻木,眸中杀意尽显:“九幽黄泉三千骨,神佛明光难自渡,白骨凝剑杀千梵,不信人间不喜天。”
与此同时,一把白骨间自他掌间凝聚成形,话语间,李潇声音掺杂着嫉恨:“方嫣然,最不该活着的人,便是你。”
骨剑袭来,森冷寂然。
方休眸中寒光乍现,柔软拂尘抵上凛冽的剑锋,仿佛在刀剑上潋滟的涟漪。
李潇出手狠辣,不遗余力,险有几次,锋利的剑尖都挑破了方休的衣裳。发丝被斩落,绕是有些恨,方休还是忍不得对眼前的人痛下杀手。
直到白骨长剑划破他的脸颊,有人执剑而来,身姿如轻云飘逸,一剑挑过李潇的剑锋,白洐简道:“告诉你一个常识,反派死于话多,正派不止死于啰嗦,还会死于心软。”
他的神色冰冷沉凉,当真洁如白雪,却也是冷若冰霜。
“对于该死的人,不要心慈手软。”
相比于方休,白洐简处处紧逼,很快,李潇便落了下风。
眼见妙妙就快抵上李潇的喉间,趁于纠缠间隙,方休手执拂尘斩去李潇头上的黑铃,急道:“师哥,别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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