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 外面实在算不上安静。
有风从通风口挤进来的尖啸声，有大雪压枯枝的折断声，还有大团积雪坠落之声。
这些声音庄元二人听了一整晚，实在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怎么了？”秦楼悄声问。
鹿游原摇了摇头, 他也说不太清楚。只觉得风雪声中隐隐还有一股怪声, 在这样的雪天里，让他非常在意。
他给自己裹上围巾后, 又从包裹里拎出一把长.枪：“我下车看看，你们先别下来。”
秦楼见状，立刻从身后掏出一把枪：“我帮你警戒。”
庄子轩见状，立刻进入兽化状态。他四肢已经兽化, 毛绒绒地耳朵在寒风里颤了两颤, 转头对元鹏鹏道：“有什么不对立刻把人喊起来。”
鹿游原拎着枪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离开房车后，外面的声音更加驳杂, 在各种混杂的声音中, 他明显听见了一种……类似于爪子刨地的声音。
他绕着房车走了一圈, 对车内几人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秦楼见状一跃到他身边：“有什么发现？”
鹿游原指了指土墙：“应该有东西在外面。”
秦楼看着黑漆漆的土墙，一把拉回鹿游原：“别靠近了。”说完，又在手表上点了几下。一分钟后，在二层休息的人都匆忙地下了楼：“出什么事了！？”
“修明，探查一下。”
扒在通风口附近的菟丝子颤了颤, 逆着风钻了出去。过了好一会, 纪修明才说：“外面有动物, 不知道是什么，很大一群。”他一边说着，一边在面前的墙壁上敲了敲：“东南，在这里开个洞。”
手指宽的通风口立刻出现在纪修明敲击的位置。他戴上防风镜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一片，除了堆到近处的雪团，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奇怪……没东西？”
“怎么回事？”钱东南的声音和纪修明几乎是同时响起，“这边墙体变得特别薄，再过一阵子说不定就破了。”
秦楼沉吟片刻：“修明，让我看看。”
茶色的眼瞳变成纯金，秦楼通过通风口仔细地观察着墙外。外面寒风呼号，将地上的积雪吹成了一个个浑圆的雪球。那些雪球大大小小的立在不远处，有一些甚至正在滚动。
秦楼正要细看，却突然猛得急退！一个细小的白影擦着他的耳朵飞过！
“铛——”
秦楼的耳朵瞬时结出了一层白霜，房车的加厚车壁更是被砸出一个小坑！
“什么东西！”
“外面那些雪球，是变异狼。”秦楼看着已经顺着车壁滑落下去，已经融化了大半的冰块，“还是一群有异能的狼。”
鹿游原双眼登时亮了：“坐骑！能抓活的吗？”
“小鹿你口味越来越重了。”李乔在四周架起金属防护架，“人家可是来吃我们的！”
“看不清外面到底有多少只狼。”钟泽从观察口退回来，沉吟片刻后，问道，“鹏鹏，能和那些狼沟通一下吗？”
“我已经试过了，外面大概二十只狼，全都无法沟通。”元鹏鹏瓮声瓮气地说，“基本所有狼都在喊好饿，和丧尸似得。”
“没法沟通，那就杀了吧。”秦楼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枪。那把枪只有巴掌大小，通体银色。但奇特的是，那把枪上装着的转鼓式弹仓是半透明的，里面正隐隐透出微光。
元鹏鹏一看，立刻把已经拿出来的狙.击.枪放下了：“研究所的新式武器？难怪安全区不肯给你更多人！”
秦楼笑了笑：“修明和东南帮我掠阵，我先试试这把枪。”
钟泽吹了个口哨：“分得清外面哪些是狼吗？我帮你一把。”
他话音刚落，鹿游原就见到一大片水从天而降，外面大大小小的雪团子瞬间缩水大半！
浑身的毛湿透，又瞬间被冻成了冰块，外面一直悄无声息的变异狼终于嚎叫了起来。
秦楼当即开枪。
和他们在一起这么久，接触了大大小小的各类武器。鹿游原很清楚，即使是装了消.音.器的枪，能做到的也只是把声音减低，而不是彻底消除。
可秦楼那把弹仓透明的转轮手.枪，却完全做到了无声。
随着他的动作，冰蓝色的光一闪而逝，外面的狼哀嚎着倒了一片。
“卧槽！”李乔惊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这威力爆炸了！”
秦楼专注地看着外面，要使用这把枪似乎并不容易。他脸上布满了细小的冰粒，全是结冰的汗水。
外面那些缩水一半的雪团子们，一边哀戚地叫着，一边有序的朝着其中一头狼靠拢。
比起那些缩了水的变异狼，头狼显得异常地大。隔着风雪，它的身躯显得格外魁梧，厚长的被毛让它的影子看起来圆圆滚滚，做个坐骑大概是可以的。
头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量的冰块密密麻麻地砸向外墙，土块簌簌往下落。偶尔有冰块从通风口里射.入，又撞在金属墙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秦楼的睫毛上已经凝出了白霜，他却眨也不眨，快速地又射出几枪后，外面的剩下的狼隐隐有了后退的趋势。
“修明，把头狼给我绑了。”秦楼当机立断，连续扣动扳机。一眨眼的功夫，外面站着的只剩下那只头狼。
纪修明无奈地摇了摇头，听话的把那只狼给绑了：“小鹿真要啊？这可和闪电不一样。没有神智，当心它咬你。”
鹿游原羞赧地笑了笑：“太难碰上了，想试试。”
钱东南在墙上开了个出口，纪修明一边和他说着话，一边把外面的狼尸往里拖。等到头狼被五花大绑的拖进来，鹿游原才发现，再遇到一只闪电得有多难。
在外面看起来大又圆的头狼，被纪修明用藤蔓一裹，站在他跟前才堪堪到他腰部！
“实力演绎什么叫肩高一米，毛长一米。”李乔笑得不行，他摸了摸从藤蔓空隙里钻出来的雪白狼毛，“这毛好硬，小鹿你真要骑？”
鹿游原默默地摇了摇头。这种大小和大型犬差不多，只适合做宠物。
见鹿游原摇了头，秦楼就问：“元哥，能杀吗？”
“杀吧，这一批狼都没神智。”
轻松解决了狼群，一群人也没了睡意，凑在一起商量怎么处理那些狼尸。鹿游原递了个眼神给秦楼，秦楼立刻跟着他上了车。
之前守夜的庄子轩和元鹏鹏已经钻进休息室补瞌睡，鹿游原拉着秦楼往被炉里一钻，小声问：“你那把枪什么情况？”
秦楼把枪掏出来，熟练的转开弹仓：“你看。”
弹仓的最中心处，镶嵌着一颗不大的红色晶体。
“山之心？”
“嗯。之前找你要的那一颗。”秦楼悄声说，“魏光他们组另一位的研究方向，因为不敢切割我们上交的那颗山之心，就停滞了很久。目前他们认为，山之心可以算作一种变压器。”
鹿游原看着弹仓里其他几颗晶核：“它可以让你使用其他系的异能，只要你有晶核？”
“不是我。是所有异能者。”秦楼纠正道，“用自身的异能去勾动山之心吸收晶核里的能力，再放出。”
几乎每一颗山之心都会给异能者带来巨大的压力，它们引动的心脏同调，甚至有可能直接让人猝死。要引动山之心的力量……
鹿游原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秦楼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在安全区试了几次，没什么大问题。出了安全区麻烦不断，总要多做些准备。”
“你难受吗？”
“还好。治愈系能力本来就温和，和其他力量更容易相处。”秦楼笑着伸脚去勾鹿游原的脚，“听说南境的野生动物园有麋鹿群，去抓一只变异的给你当坐骑好不好？”
“不好。”鹿游原绷着脸，脚下踢了他一脚，“不要别的。”
“那你要什么？”秦楼好脾气地问。
“要你。”鹿游原哼哼唧唧，“我觉得没了闪电，骑你也挺好的。”
秦楼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半天：“当真？”
鹿游原后知后觉地突然意识到他在想什么，脸色通红把吧被子一掀：“你把这被子切开改一下，做被炉专用被，我下去看看他们需不需要帮忙！”
秦楼抱着厚棉被，看着鹿游原落荒而逃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傻原原。”
* * *
第二天启程的时候，为了房车的供电能跟得上，李乔改造了一辆全地形车在前面开道，房车就跟在后面跑。
整个世界荒凉极了，除了两辆车，几乎没有别的活物。雪依然在下，车里的温度仪每天显示的数字都在往下走。
他们在白茫茫的世界里走了两天，终于出了北境，到了东南方的鹤城边界。
鹤城往前追，得有四千多年的历史。四千多年里，有三千年都叫鹤城。这是一座极其古老的城市。
他们刚到这座古老城市的边缘，就碰到了一个大难题。
“路断了。”
两辆车停在路上，车里谁都没动。
再往前几十米，就有一道地震造成的裂缝。鹿游原从后座看过去，只能看到手指那么宽的一道黑线，看不清地裂具体有多宽。
李乔搓了搓手：“我去架个钢板，你们就这么开过去。”
“等你钢板架好，怕是鼻子耳朵全被冻掉了。”钱东南说，“别瞎搞。”
“我把大家一个一个带过去行不行？”鹿游原说，“我先过去把包里那辆车拿出来，再带你们飞过去。”
“不行。”秦楼捏了捏他的手心，“现在的温度和在一线天的时候不同。你的异能扛不住。”
“我们九个人你得飞多少趟？”钱东南仔细观察着那道缺口，“干脆这样，小鹿你多给我几件衣服，帽子口罩之类的也多来点，我去修路。”
“你下去和我下去有什么区别？”李乔嗤了一声，“哥哥们，目前实时温度零下六十九，还有五级大风。我戴好帽子手套，就当去南极旅游了。”
“东南去吧。”秦楼考虑半晌，“我给你套一个能量盾，应该能帮帮你。你快去快回，修明替你开车。”
钱东南点点头，正要下车，鹿游原却突然说：“东南哥等等。那个我问问，就是庄哥他们，可以信任吗？”
“你关哥给楼哥的人，普通的信任肯定是能信任的。”纪修明说，“但是，这个信任，得看你又想拿什么出来。”
“我都忘了，我们小鹿还有个百宝囊。”李乔扭着身体回头，“有什么新鲜玩意？”
“我翻到一个斗篷。”鹿游原也不啰嗦，直接把斗篷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黑色的斗篷，只有一件风衣的长度，还已经被火烧得破破烂烂，下摆上全是破洞。奇特的是，那些烧灼的火苗并没有熄灭，随着鹿游原的动作，还在不停的冒火星。
斗篷一被展开，车里的几人明显感到了气温升高。
“……这是什么火？会伤人吗？”纪修明伸手抓了一把，飘出来的火焰温柔地舔舐着他的掌心，手掌里只感受到暖融融的一团，却没有被烧伤。
“我的异能应该能控制这些火……”鹿游原有些犹豫，“伤人是不会伤人的。”
秦楼看着披风上那异常显眼的麒麟与剑，好半天才点了点头：“东南穿着去吧。快去快回。”
钱东南抓过披风，毫不在意上面乱窜的火苗，直接往身上一裹，打开车门就下了车。
房车停在全地形车后面。开车的钟泽打了个呵欠：“一会换你开。”
副驾驶的庄子轩看着车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这么久都没动静，他们前面想好怎么办了吗？”
“庄子你看！”钟泽一把抓下了脸上的防雪盲眼睛，“钱东南穿的什么东西下车了？”
庄子轩凝神一看，在黑色的背影周围，偶尔飘出的火色异常显眼。他立刻将头部兽化，变异强化过的眼睛清楚地看到，钱东南没踏出一步，身边就会被融出一个小水洼。
他就像是一团行走的火焰，慢慢地靠近地裂处。
“关哥知道……他弟弟手里有这么多奇怪的玩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