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所有的污邪之气无疑是不现实的, 元沅想了想,觉得可以先把玄闵的那些传闻清一清。
他不太清楚外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在玄闵做饭的时候跟他说了一声, 就跑去找埃米特两兄弟了。
在此之前, 元沅还去找了一趟赞婆婆。
自从知道对方的真实年龄之后, 这个婆婆叫着总觉得有些烫嘴。
赞婆婆似乎对元沅的到来有些惊讶,而后就听到他说:“我可以把你告诉我们的故事, 讲给朋友们听吗?”
人多力量大。
赞婆婆当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她只是看着元沅道:“只要您信任的就可以说。但若要将这事宣扬出去, 还得慢慢来才好。”
她拄着拐杖点了点土地:“我们现在还守不住这里。”
元沅闻言一愣,他像是听懂了什么, 却还是有些懵懂。想法在脑袋里迷迷糊糊, 像是隔了一层膜似的。
他点点头, 告别了赞婆婆, 继续去找埃米特。
雪没再下,但气温并不低。
这一片都是居民区。元沅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 裹紧了玄闵给他套的外衣, 沿着清理好的道路大步走着。
恰好埃米特也在找他, 两人在小帐篷外狭路相逢:“元沅!太好了你在这儿啊。”
他看了眼周围,将元沅带到一旁:“我想问问你……这边还收别的种族的生物吗?”
原来是人类居住地一夜人去房空的事情被传了出去,各族都震惊了。
别的种族当然不相信这么近百人是凭空消失的,只觉得是当时在场的势力合伙将这些人绑走或是灭口了。
他们一去这些人就消失了, 不怀疑他们怀疑谁!
这七.八队人简直是有口难辨。
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惹了一身骚。大多数势力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而且这些势力中还有许两个是负责管理所安危的!
这下大家明面上不说, 暗地里其实都不太愿意把变成邪堕的家人送到管理所去了。
那些被关在管理所的邪堕们, 真的没有被拿去做什么奇怪的研究吗?
怀疑的种子埋下,成为动乱的隐患。
而其他族中也有这种类似人类居住地的地方, 他们听到消息后心惊胆颤,就怕那些人也会随便找个由头把他们给捉走。
埃米特在外出探索消息的时候发现了他们,觉得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元沅当然是没问题的,甚至觉得是想睡觉有人来送了枕头:“可以啊,我们刚好缺人手!”
伽尔从一旁的土里冒出来:“着急吗?不着急的话我们打算先偷偷观察他们几天。”
他们一共发现了五个点,其中一个是精灵住的,三个是地精住的,还有一个是混住,什么种族都有。
精灵和地精的住所位置刁钻,如果不是对这两个种族有了解根本发现不了。
虽然能离开安全的区域选择来这里陪伴家人的,都会是一些重感情的人,但这不代表他们都是好人。
“也不算太急,可以先观察一阵子,拜托你们了。”
“你太客气了,”埃米特朝元沅摆手,“那到时候叫上阿力他们一起。”
五个点的话他们平均两人一个,还是观察得过来的。
伽尔却是算了一下,担忧地一叹:“不行啊,五个居住处的数量加起来也不过两三百,还没人家一个势力的人数多。”
元沅一愣,他想起赞婆婆的话,很快明白过来什么:“你是担心那些人来找我们麻烦吗?”
埃米特:“是啊,万一我们这儿被发现了,那我们至少得守住呀。”
伽尔也点点头:“这里现在是我们的家啊。”
元沅看着他们,似乎下定了决心:“把其他人都叫来一起吃顿饭吧,我有事情想跟你们说。”
他们这里有新魔植,有完全恢复的堕种,有知道真相的巫师后裔,而且……还有玄闵。
种植区值得被觊觎的人事物太多了,而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论哪件都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可又不得不做。
种植区是大家的新家园,也承载着堕种的希望,可不能被别人抢了去。
元沅带着心事回到了他们的小帐篷里。
虽然这段时间都住在种植区,可元沅并没有想过把窝给挪过来。
那是他们真正的家。
“我叫了埃米特他们过来吃饭,”元沅抖掉脚上的雪水,埋着脑袋就扎进了玄闵的怀里,像是挂在他身上似的,“我想把那些事情告诉他们,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而且我还有些担心这里的安全。”
元沅脑袋蹭在玄闵的肩头,像是聊家常似的,嘀嘀咕咕地将刚才听到的事都讲给了对方听。
他在慢慢学着独立,可有时候还是觉得好累。
玄闵安静地听完,下巴蹭了蹭元沅的发顶,揉乱了那一头银发。
高大的身躯将元沅整个罩住,完完全全将人揽在了怀里,像是替他挡风遮雨的高墙。
“没关系,我找了一批人,过几天会过来。”
元沅蹭蹭的动作停住了,他有些惊讶地抬眼:“啊?”
他们不是天天待在一起的吗?玄闵去哪里找的一批人?
而且感觉好像还是高手。
玄闵捋了捋怀里人乱翘的银发:“我只是有些虚弱,不是变成了废物。”
元沅顺势把人从桌旁推坐到了床沿,而后在对方怀里找了个好位置,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
他还是很好奇:“那你到底是哪里找来的人啊?可信吗?厉害吗?”
或许玄闵是有什么神奇的魔法,就这样聊了几句,元沅刚才还沉重的心情就放松了许多。
“之前在外到处游荡,去过很多地方,也捡了一些没人要的小孩,作为回报,我让他们给我赚钱,”玄闵画了个魔纹,“这是联络用的特殊纹路。”
元沅有些呆住了。
原来玄闵在外还有自己的势力!
“那、那他们知道你是龙吗?”
“不知道。”
“那让他们过来会不会不太好?”
玄闵开始顺他的尾巴毛,一边淡淡地道:“不会。”
“最初的那批人又帮了很多其他人,他们组成了一个势力。其中部分人的家属也是堕种。”
“我告诉他们有一个事需要这类人的帮助,报酬高,提供居住所名额,自愿来的可以报名。”
元沅听完:“那跟居住地的那些人差不多。”
都是重感情的,之后再把他们的家属从中心地带挖回来,那就彻底变成自己人了。
挺不错的!
“筛选工作我有参与,他们适应之后还可以再推荐亲朋好友进来。”
元沅摆着指头算了一下这个传播的效果,觉得好像是可以,就是形式好像不太正规。
但又确实有用。
“那你打算告诉他们你是传闻中的那头黑龙吗?”元沅用尾巴蹭他的下巴,在快被捉住的时候又立马移开,玩得还挺乐乎。
玄闵想了想:“以后说,现在会把人吓跑。”
元沅不乐意了:“你怎么就笃定他们一定会怕你。”
“不想赌这个可能性,”玄闵捏住了元沅作乱的尾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
元沅还等着听后续,结果对方却不说了:“什么样啊?”
玄闵没说话,只是眼尾微弯。
元沅被吊了胃口,他转了个方向坐直了身子,面朝玄闵:“什么啊?”
明昼几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令人误会的一幕。
元沅跨.坐在玄闵腿上,手还捧着他的脸庞,一副少儿不宜的样子。
明昼愣了,手里端着的食物差点砸地上。
“堵在门口干嘛啊,进去啊。”埃米特怀里抱着一大碗什么东西,有些高,他看不太清楚前面。
他话音刚落就探头往前瞅,一下子就看到了里头的情况,顿时噤声。
元沅也傻了,他后知后觉自己现在的姿势有些像那些学习书里的那样。
他脸庞一热,直接变回了原形,咻地躲进玄闵的衣服里。
一群人大锅小锅地在帐篷口兵荒马乱了一会儿,这才顺利地端着食物进来。
如果是以前他们肯定会在门口说一声,可这次是来吃饭,他们端着各色食物也没多想,就直接进来了。
本来说是请他们一起吃饭,但其实每个人都各自带了食物进来,七拼八凑地把一顿平常的午饭变成了豪华聚餐。
气氛还算恰当,大家高高兴兴说说笑笑,似乎忘记了刚才的小插曲。
一顿饭在欢乐的气氛中度过。
饭后他们才讨论起正事来。
元沅给大家发了水果,而后像是讲故事一样,把赞婆婆说的那些又完整地复述了一遍。
他的描述无意识地增加了一些主观的情感,更突显出那些被暗算的首领有多悲惨,玄闵更惨。
大家不知道该为元沅与玄闵的身份而感到震惊,还是为这份真实历史而震撼。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这个跨越万年的真实历史实在是太出人意料,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们心头,掀起的波澜久久不能平息。
那些不太完整的历史有了更加合适的答案,像是一副凌乱的拼图终于被拼凑完整。
而且他们也从元沅的话语间窥见了一些别的东西——比如玄闵现在虚弱的情况其实是因为庇护他们。
埃米特眼里甚至有了水光:“我为之前的偏见感到羞愧,呜呜我之前还把那些谣言告诉了元沅。”
“那我们现在是该修复玄闵的名誉吧?”伽尔抿着唇道。
元沅被这种气氛感染,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对,但不敢太大范围,怕被一些叛徒的后裔发现,然后摸到这里来。”
“这样的话,这里就危险了。”
伽尔点点头,转过身开始思考。
他看着冷静,其实衣摆都要被他捏坏了。他眼睛瞪大,神情严肃,生怕一个表情不对会让眼泪流出来。
地精与精灵其实是很容易共情的两种生物。
代入一下那些首领,无人知道他们的付出,甚至存在都被抹去。特别是玄闵,付出了那么多还要被所有人造谣防备,甚至觊觎血肉,这得多难受啊。
代入一下自己,格外窒息。
而且他们或多或少其实都相信过那个传言,甚至或许还充当了传播流言的帮凶。
这样的想法其实在在场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他们都听信过那个传闻。
明昼攥紧了拳头,他可以说是在场的人中间最难受的一个。
其实仔细想想,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以前玄闵在的时候龙族很少有邪堕,因为有他在吸收那些逸散的污邪之气。
等后来他离开以后,邪堕的龙变得多了起来,他们还要将这个作为玄闵不详的凭证。
其实就是多和少形成了落差,玄闵不回来的话邪堕数量就不怎么变化,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
其中叛徒后裔的推波助澜也不可缺少。
明昼唾弃之前偏听偏信的自己,他缓了缓心情:“其实关于我哥的那些传闻,我找了点资料。”
“我不知道你们的计划,现在那些文件可能已经到处飞了。”
元沅顿时支棱起来,耳朵直接转向了明昼。
玄闵也抬眸望向他:“是关于什么的?”
明昼:“就是关于‘黑龙不详是个笑话’的证据,我们还找到了一些龙族曾经以黑龙为尊的证据,还有历史其实有断代。”
“就这些,我的龙朋友们应该会分期发表,”他抿了抿唇,“我只是觉得,我哥不应该被这样造谣……这会影响到我们后续的计划吗?”
元沅举手:“感觉不会,我觉得挺好的。”
其余几个面面相觑,也举起了手:“我们赞同。”
其实明昼的举动算是在为玄闵的正名预热,虽然也会掀起轩然大波,但风浪相较于他们刚才听到的事情,其实是比较小的。
如果一下子太刺激,很多人会下意识否认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到时候肯定血雨腥风。
玄闵也举起了手,但他多说了一句:“你最好让你的那些朋友到这里来。”
明昼看着眼前一幕,嘴角翘了翘,觉得几个月泡在书里也挺值得的。
读书真好。
他听完玄闵的话之后顿时脊背一凉,想起那些叛徒之前做过的事情,于是立马给他们发了信息。
还好知道得早,东西应该刚发不久,他们还来得及逃。
“对了!我知道龙族的叛徒是谁了,但族长对他比较信任,我们目前的那些证据就不太够了。”
其余几人的视线一下子被他吸引:“是谁?”
他们都知道明昼和玄闵是族长的儿子,按理说只要有怀疑对象就可以很快解决这一方的隐患。
明昼也没打算隐瞒:“就是一头黄龙,叫费迪,族长身边的左膀右臂。”
几人顿时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从称呼看就知道他与父亲不亲厚,直接就称呼族长了,也难怪需要找证据。
元沅出声道:“没关系,知道是谁就方便了,总比大海捞针强。”
防范也能更具针对性。
几人探讨了一阵,从中午到了晚上,顺便又吃了一顿晚饭。
他们各自都分配到了任务,干劲十足。
或许是都在庆幸——他们都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等所有人都走了,月亮也已经爬上枝头了,玄闵开启了门口的魔法阵。
他刚解开外袍,一偏头就见元沅已经把里衣都给脱掉了。
白皙的肩头露在外边,被微凉的空气激得直缩,顺滑的银发随着动作铺在被子上,像是从月光中走出来的精灵。
玄闵解衣服的指尖一顿,眸光渐深:“做什么?”
元沅把衣服一丢,光溜溜地缩进被子里。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刚才他们不是误会了吗?”
玄闵一怔,而后想起午饭之前的那一幕。
元沅见他想起来了,于是缓声道:“被误会多不好啊,干脆坐实算啦。”
最后一句话被他闷进了被子里,他垂着眸子小声嘀咕:“反正我们还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