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吗?
当然像!这是明昼他亲哥, 长得能不像吗!
咖色的龙难堪得要命。当街认错了龙,还喊得非常大声,简直丢死龙了。
他视线闪躲间忽然意识到自己仍旧抓着对方, 像是想起了什么, 顿时像是被烫到一样刷地将手给收了回去。
接着迅速握住了自己触碰过玄闵的那只手, 面色带着点犹疑和畏惧。
玄闵视线扫过,语气淡漠:“我没感染其他生物的功能。”
咖色的龙愣了愣, 像是被看穿了心思, 有些尴尬地后退了几步。
他下意识打量了几眼掌心, 见那里没有变黑的迹象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玄闵看了他们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转身就走。
三头龙顿在原地面面相觑, 倒是没有一头龙愿意上去拦住他询问一些关于明昼的问题。
他们对玄闵不算熟悉, 但对那双猩红的眼瞳却印象深刻。一看到就自动回忆起了对方离开龙岛时, 回眸的那一眼。
平静无波,却没什么龙敢直视。
明明是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却依旧挺直了脊背, 一直没有低下头颅。
那姿态不像是被驱逐, 更像是龙岛被他所抛弃。
“算了还是别问了,他们兄弟关系也不见得多好,肯定不知道。”
“但明昼之前不是有追出去?”
“他追出去不代表就能修复关系。换你被这样对待,你会想理他?”
“……也是, 要我肯定得去揍他一顿。”
他们低声讨论着,却没有看见玄闵手里拿着的, 那三根形状可爱的糖果。
玄闵与他们顺利在街道的另一边汇合。
元沅收到手捏糖的时候还怔了一下, 完全没想到玄闵也给他带了一个,还是他想要的龙的形状。
他居然心想事成了!
如果有毛耳朵的话, 那它现在肯定抖得很欢快。
元沅玉白的指尖捏着小木棍,上头琥珀色的固体飞龙被太阳一照,晶莹剔透的,像是什么工艺品。
小小的龙双翼展开,脖颈压低蓄势待发,很是威武,无端让他想起了缩小版的玄闵。
他和它一样可爱!
元沅打量了几眼却没立即吃它。
他想起了刚才偷偷看见的那件事,不由伸手拍了拍玄闵的手臂。像是安慰,又像是在向对方提醒着自己的存在:“不难过。”
嗓音清透,尾音带软。与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
元沅仿佛对这部分的情绪格外敏锐。
玄闵平静的面容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对上了那一双清亮的眸子,心中像是被小动物蹭了蹭,有些软,也有些痒:“没难过。”
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些不重要的事而已。
但这些都不妨碍他感受着这一份来自伴侣的关怀。
一旁的明昼听到这话,略显诧异地打量了几眼玄闵,完全没看出来他哪里难过了。
这不是心情很好吗!
明昼在领取他心心念念的龙型糖果。
他无意间瞥见了袋子那只团状的糖,圆乎乎的,形状比他选的还要幼稚,顿时偷偷嘲笑玄闵。
好意思说他,自己这不是也买了一个吗。
明昼没忍住,仿照着玄闵刚才的语气问了他一句:“你几岁了?”
玄闵:“……”
他睨了对方一眼,一言不发地夺走了明昼的糖果。
因为话多痛失糖果的明昼:“!”
元沅这会儿正试探地张口含住那糖果的龙翼部分,舌尖一点一点地舔舐着,表情十分满足。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一偏头就看见他们疑似在抢糖果。
元沅眨了两下眸子,慢慢将糖果从嘴里拿出来。
他想了想过去戳戳玄闵,表情还挺认真:“你要跟我一起吃吗?”
元沅还以为对方只买了两根。那个装着糖鼠的袋子被玄闵拎在另一只手上,对方高大的身躯将它给挡了个彻底。
玄闵闻言,直接将糖丢回了明昼手上,转身隔着帽兜在元沅的脑袋上揉了两下:“你自己吃。”
“那你不吃吗?”
玄闵摇头:“太甜。”
原来玄闵不爱吃甜的呀?
元沅收回手,继续慢慢地舔舐着糖龙。
他想到了之前跟对方分享过的那些果子,每一个都很甜。但玄闵从没拒绝过这些东西,依旧是吃掉了,甚至在他说这些果子好吃的时候还会赞同。
元沅又有些不懂了。
那玄闵到底是喜欢甜,还是不喜欢啊?
一头糖龙太大,元沅吃掉了一小半翅膀之后有些累,于是暂时先把它收进了兜兜,与昨天的那个糖果放在了一起,排列整齐。
明昼吃糖与元沅不一样,他是直接咬,咯嘣咯嘣的,三两下一头糖龙就被他吃掉了。
元沅看着,有些羡慕他的速度。
或许,他下次也可以试试用咬的!
明昼啃完了糖龙与他们道别,打算在离开这座城之前再逛一会儿。
那些龙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再不跑就只能等着被捉回家了。
正好这条街闹玄闵,那些龙暂时不会来,他得抓紧时间买点物资,接着去放逐之地去挖那些可爱的小金子。
顺便可以协助一下玄闵的计划。
他可太想看那个迷迭公会倒大霉了。
明昼离开后,玄闵带着元沅去囤积点回收物资。
他们依旧是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前行。
元沅看见了玄闵手里提着的那枚糖。
粗略一看不知道是什么,但又让他想起了刚才的问题,不由抬眸看着玄闵:“那你到底喜不喜欢吃甜的呀?”
“一般。”
那就是不太喜欢了。
“可是你之前说过那些甜甜的果子好吃,而且你还多买了一根糖果。”最近勤于学习的元沅遇到了难题,他还是不太理解,“不太喜欢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吃呀?”
玄闵偏头看他:“可能因为我喜欢你。”
他语调平稳,表情沉静,就像是在讨论学术问题一样,但是说出话的内容却又不是那么回事。
正在努力思索的元沅立即呆住,脑袋空白了一瞬。他眼睫轻眨:“啊?”
那白玉似的面庞不过几息就染上了烟霞般的淡红,可他自己却似乎并不知晓。
他们不是在讨论问题吗?
怎么……怎么突然又说喜欢他啊。
玄闵以为他没听清,又复述了一遍:“可能因为喜欢你。”
“所以不讨厌你给的果子。”
这次他凑近了些,一字一顿地说得格外清晰。放慢的语调沉而缓,在有些安静的小路里无端透着几分暧昧。
这嗓音让元沅想起了之前在愉夜听到的某种华丽的乐声,却又比那乐声多了些什么,听得他耳朵尖直颤。
声音如同薄纱一样延展,虚虚地勾在耳畔,带起一点余韵长存的酥麻。
元沅忍住了摸一摸耳朵的冲动,只觉得有股热度在面上蔓延、爬升,连耳廓都开始发烫、透红。
他后知后觉地意会到了这话与问题之间更深一点的关联。
玄闵喜欢他,所以连带着他给的果子也被稍微喜欢了一下,即便这果子是不太受对方待见的。
所以是因为他。
元沅蓦地想起了玄闵买的那支糖,下意识扒拉了一下对方手里的袋子,几乎是一眼就看清了那糖果的形状——
那好像是他?
虽然是鼠里鼠气的原型。
元沅抿着唇,这下连眼尾都有些被热红了。
他觉得自己裹在斗篷里,都快要被蒸成熟鼠了。
他现在知道自己这个反应被称为害羞。
但最近也太容易这样了吧!
元沅搭在玄闵小臂上的手被另一只大手捉到了手心里,那糖果被塞进了他的手里。
元沅看着它,莫名想起了被自己吃掉了一点龙翼的糖龙。
玄闵不吃的话,他一个人也不能同时吃完龙和鼠,那没被吃掉的那个也太孤单了吧。
元沅想了想将糖果龙拿出来,盯着那残缺的翅膀看了一会儿,随后偷偷用能力将它恢复如初。
他把糖果龙也给装进了袋子里,随后一起收进了兜兜。
斗篷免去了一些窥伺,反正衣服这么大件,谁知道他身上哪里有口袋呢!
于是糖果版的龙鼠与泥土版的龙鼠被放在了一处,成为了他新的收藏品。
巷子里偶尔也会有行人穿梭,时不时也会碰到路过的地精或是精灵。他们也更喜欢从这种小路穿行。
元沅和玄闵靠得近,衣服的下摆在行走的过程中相互摩擦,随着步频发出一阵富有规律的声响。
在斗篷长而宽松的袖子下,他们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交握在了一起。
元沅脸上的温度终于稍微褪去了一些,但心口处却还是暖乎乎的。
蓦地,原本规律的脚步声响加快了不少,玄闵开始走一些很奇怪的路。拐来拐去的,摸不清方向。
元沅有些疑惑,但没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声。
他们拐了一段路之后,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就等到了一群不速之客。
元沅这下不用问都知道为什么要绕路了。
这些人也没多说什么,见被发现就直接攻上来,武者在前头冲锋,法师在后头念咒掩护。
周围检测魔力的警报没有响起,玄闵也没打算闹太大,就只是用这种形态与他们打斗。
他抢走了某个倒霉武士的武器,一脚将人揣到了犄角旮旯里,出声提醒:“现在走还来得及。”
但无人在意。
元沅在这些人眼里看见了熟悉的贪婪。
他的战斗力是不及玄闵的,只是被对方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后。
玄闵将他的帽兜拉下,挡住了视线:“别看,一会儿就结束了。”
元沅乖巧地站立在原地,也没点头也不摇头。
等玄闵转身迎敌的时候,他立即掀开了一点布料,剔透的眸子转来转去,往外偷看。
玄闵在长剑上附着了魔力,很轻易破开了那些魔法师布置的防御。他像是散步一样躲开了那些五颜六色的魔法攻击。前端的武者小队完全攻不上来。
还有那些机械人偶,像是切菜一样被砍成了破铜烂铁。
元沅很少这么仔细地看玄闵打架。
即便对方用的是人身,这场景也与他曾经幻想过的画面重合。
在遇敌的时候,有强大的龙在身前保护他。他不怕被咬到身躯,也不怕被飞溅的杂物砸到皮肉青紫。
或许是因为玄闵的从容,明明是一副战火纷飞的场景,但他却一点害怕的情绪都调动不起来。
他很安全。
这一认知一时间无比清晰,元沅心头暖乎乎的,十分安心。
他乖乖在原地蹲下,倒也没有仗着安全到处乱动,只是眼眸依旧倒映着玄闵的背影。
或许是因为对方脱了外套的缘故,他每一次挥剑时紧绷的肌肉都好明显。
元沅看着,除了羡慕之外,还有些想上手捏。
他看了一会儿战况,感觉这些人发现自己打不过之后,就开始转攻为守。
想困住他们?为什么?
元沅想起了那次被血红的魔法阵困住的样子,心里升起了一个想法——这些人像是在拖延时间。
他立即顿住,视线开始探向人群后方——被他发现了个在画魔法阵的人,对方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特别可疑。
虽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这是敌人,只要让他画不成就好啦。
元沅想着,拢在袖子里的指尖灵巧而熟练地绘制起了一个魔法阵。月白的魔力无视结界,在指定方位成型。
那聚精会神画阵的人顿时被浇了一头一脸的冷水,指尖的魔力直接断触。
“!”
那人顿时大骇。他处于层层保护之中!怎么可能有人能暗算到他!
暗处还有什么高手!
他觉得事情要坏,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直接拿出东西点火,一副要通风报信的模样。
火?
偷偷摸摸暗中观察的元沅眸光亮了起来。
随即水球出现,那团魔火“噗”一下,直接被浇灭,连带着燃烧用的线头都湿漉漉的,完全报废。
那人都傻眼了。
元沅抱着膝盖团成一团,躲在帽兜里抿唇偷笑。
玄闵散去了快要凝成的魔法阵,侧眸瞥了元沅一眼,眸光隐含笑意。
玄闵这会儿更确切地感受到——他早就不再是孤身一龙。
他有了伴侣。
他绘制的魔法阵生效,那群人周围的阵法陡然碎裂,玄闵趁着这个空隙顺势将他们全部解决。
等元沅抬起脑袋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拍了拍衣服下摆站起身来,四处看了看还是觉得很奇怪:“打架这么吵,怎么都没人出来看啊?”
刚才是不敢,现在结束了,按理来说是得有人的呀?
玄闵花了一点时间散去了这里属于他的气息,拉起元沅就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路上,他解释着:“他们被魔法弄晕了。”
这一片居住的都是普通人,被魔法一迷直接彻底昏倒,当然不会有人出来观望。
显然敌人也没打算管这些人的死活,还好他们打架的时候没有把哪座房子给弄塌。
元沅看了眼玄闵,偷偷猜测着:他是不是因为不想牵连无辜人类,所以才打得慢慢的?
他又回忆了一下看见的战斗过程,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测。
除了颜色之外,玄闵好像就没有什么跟传闻里是相符的。
不对,还有霸道。
元沅脑袋里思绪翩跹,但心口处的那一团火苗苗却是越烧越烫。
某种奇怪的感情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元沅一路思索,想着这个总是让心脏乱跳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们穿过一条街,又拐了几个弯,这才走到了其中一个存放点的门口。
元沅像是终于理清了思绪,忽然扯了扯玄闵,抬眸望着他,小声道: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他认真强调着:“是对伴侣的那种喜欢!”
玄闵将储存点的大门打开了一点。
他长眉舒展一瞬,随即很快蹙起,重音落在了两个字上:“有点?”
“!”元沅被扣了字眼,顿时语塞。
他脑袋里飞过很多想说的话,但似乎造成了输出端口的拥堵,他最终一句也没能说出口来。
对朋友的当然那种喜欢很多,但对伴侣的那种喜欢他也不太确定呀。
如果感情也像学习知识那样,有正确和错误的标准就好了,这样学起来会容易一些吧?
玄闵稍一用力就将他拉进了门内,随手关上了大门,室内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他的语气不再像平常那样平静,而是带上了点强势的意味:“只有一点吗?”
龙总是贪婪的,即便是拥有再多的财宝都不会满足。
而他也其中的一员,同样欲壑难填。得到了一点喜欢还不够,会忍不住想要更多。
元沅仰头看着他,忽然有些好奇:“那你的那种喜欢……有多少啊?”
他想参考一小下。
玄闵没立即回答,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总之,比你的多。”
他说着,指骨曲起,替元沅理了理落在额前的碎发。
等了半晌的元沅:“???”
他忽然有点不服气:“你怎么就知道比我的多啊?说不定我更喜欢你一些呢?”
玄闵仍旧坚持:“我的多。”
“我的!”
“我的。”
这种无意义又无尽头的争执持续了一会儿,元沅率先受不了停了下来。
接着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弯着眼眸笑出声:“玄闵,你好幼稚!”
元沅支着脑袋半趴在桌子上,笑得很灿烂。他摘了帽兜,蜿蜒而下的银色长发随着主人的动作在微微颤动。
男人清点物资的视线顿了顿,偏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点弧度:“嗯,你也是。”
元沅缓了会儿,揉了揉笑得有些酸涩的腮帮子,也开始跟着视察物资。
只是他的注意力完全不集中,视线时不时会往身旁看去。
过了半晌,元沅趁着对方不注意,蓦地戳了戳他的脸颊,笑着道:“幼稚龙!”
如果是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玄闵还会有这样的一面,与他的外表一点都不相符,也与刚才打架的时候那酷酷样子完全不一样。
但却是他想起来的时候,嘴角会忍不住上扬的一面。
胸腔中弥漫着奇怪的感受,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那种对伴侣的喜欢,又变得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