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池冉？”女人看清少年长相,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恨恨道，“你给我儿子吃了什么东西？”
女人穿着限量款奢品大衣, 一头利落的齐肩发，妆容精致，身材苗条, 保养得宜, 不过从眼角的鱼尾纹看, 年纪应该不小了。
“您的儿子是？”池冉目光从她眉心一扫而过，心里伸出一个猜测。
果然, 下一秒就听女人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名字：“祖晟，何祖晟！”
池冉唔了一声, 如果换一个, 他或许还不一定能把人和名字对应起来, 但何祖晟他印象其实还挺深刻的。
不止他，大堂里许多食客也都一脸了然,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中气十足地嘟囔了一句：“那不是刚开始死活嫌小老板茶不好, 后来一口气点了一桌子红烧划水的败家子少爷嘛？”
败家子他妈何珏女士：……
何祖晟当初还想让池冉去他家做私厨，被池老板拒绝, 又打算常年包桌，被骄虫拒绝, 最后只能老老实实每天排队。
别看那家伙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二世祖模样，结果还真让他坚持下来了。为了一口吃的，每天不管多冷，都和几个狐朋狗友准时准点出现在人间有味, 吃完了还跟花邶套近乎，想多拿几颗粽子糖。
现在经何珏一提, 池冉想起确实有快三天没见到何祖晟了……
“何先生他怎么了？”花邶忍不住问。
“你还问！祖晟三天前从人间有味回去后上吐下泻，陷入昏迷，医生说，医生说很可能熬不过今晚！”何珏狠狠瞪了他一眼，说到后面，声音却哽咽了。
这话一出，大堂里一片哗然，但没人指责池冉，反而都在说自己也吃了人间有味的东西，却一点事情没有，应该不是小饭馆的问题。
老奶奶理了理自己花白的头发，斟酌道：“姑娘，你儿子是不是在别的地方吃坏了肚子啊？”
莫如风也说：“我在人间有味吃了一个多星期，并没觉得这里的饭菜不对。”
何止是没有不对，连他肌腱受损的右手都开始康复了……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从小饭馆开业一直吃到现在了……”毛小林弱弱举手。
一边倒的舆论把何珏气得差点吐血，正常消费者不应该团结一致对抗无良商家吗？这家店是怎么回事？在客人碗里下蛊了？！
她正欲再说什么，就听池冉道：“走吧。”
“去哪儿？”何珏一愣。
“医院，救你儿子，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池冉脱掉围裙，转身朝食客们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大家，我临时要出门去一趟，店里照常营业，所有菜品全部对折。
还在排队的客人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但今天显然是吃不上了，每人可以找服务员免费领取两瓶泡菜和一斤柿饼，实在抱歉！”
门口的食客探头探脑，大概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表示人命关天，小老板先去忙，他们自己找骄虫和花邶领东西。
安排好店里的事，池冉跟着何珏离开。
“你真能救我儿子？”加长版豪华轿车里，何珏将信将疑。
“不确定。”池冉实话实说。
“你刚才骗我！”何珏怒气又上来了，两名健壮的保镖也不善地盯着少年。
面对爱子心切的母亲，池冉颇为无奈：“我要先看看他的情况，才能给你准确的答复。”
何珏不愧是叱咤商场多年的女强人，最初的关心则乱过去，此时渐渐冷静下来，她看着少年漂亮的侧脸微微皱眉：“你似乎对祖晟昏迷的事并不感到意外？”
池冉没否认：“我第一次见到何先生的时候，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点东西。”
“什么？”何珏疑惑。
池冉轻声说：“阴气。”
他当时顺手帮忙祛除了，还被柳繇吐槽多管闲事。
何珏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俩保镖看向池冉的目光也变得慎重起来，肌肉下意识紧绷，作出防备的姿态。
“你到底是谁？”何珏厉声质问。
“人间有味的老板。”池冉没被对方的气势压倒，轻描淡写道，“不过我帮隔壁古玩店老板抓过黄鼠狼精。”
黄鼠什么？什么精？
何珏和保镖看着这个软萌漂亮的少年呆了呆，然后陷入沉默。
接下去一路无话，知道女主人着急，司机把轿车开出了低空飞行的速度，从清河街到何祖晟所在的军区医院，要横跨整个临安城，一行人抵达的时候也才过去大半个小时。
何珏带着池冉坐上通往顶楼的专梯，这一层是特护病房，平时只接待某些背景特殊的病人，大多是一定级别以上的政要或者退休干部。
至于何祖晟，池冉怎么看都不觉得和这两种搭上边，他想到之前何祖晟的狐朋狗友提及对方的外祖，大概明白了什么。
投胎真是门技术活儿呀……
何珏留两名保镖在外头，自己推开病房门，出乎池冉意料的是里面除了何大少外，病床边还站着两个熟人。
“丹阳道长，端木先生，好久不见呀！”池冉惊讶。
“小老板！”丹阳也有些吃惊，“您怎么来了？”
何珏先是诧异他们认识，接着注意到丹阳竟然对一个小辈用了敬称，一时心情更加复杂。
“祖晟就是在他那里吃了东西，才会昏迷不醒。”一提到这点，何珏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端木冢皱眉：“何女士，我师父说过，令郎身上阴气很重，多半是鬼物作祟，跟他吃什么东西没有关系。”
何珏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儿子，心脏仿佛被剜去了一大块，对这位城隍庙请来的年轻道长语气也没一开始那么好了：“阴气阴气，你们一直说有阴气，三天了却根本抓不到鬼，我只能去找我认为有问题的人！”
“抓不到鬼？”池冉奇怪。
丹阳叹了口气：“何先生有极大概率是被鬼物附身了，但我和小冢用了几种办法都无法将其剥离下来，足以看出对方执念颇深，否则也不会拼着魂魄受损强行抵抗。
于是我俩便打算换个法子，找出鬼物的原身，化解怨念，让它自动离开宿主。因为何先生年纪轻轻，私生活，咳，私生活比较丰富，所以我们之前怀疑……”
丹阳没把话说完，何珏冷冷接茬：“你们怀疑我儿子在外面乱搞，闹出了人命，有女鬼找他报仇来了。”
“难道不是嘛？”池冉惊讶。他第一眼见到何祖晟的时候，那家伙一脸纵欲过度的肾虚模样，印堂发黑，满脸佛家所说的因果。
何珏被他过于直白的反问一噎，强压下心头的怒意，严厉道：“我儿子要是真这么乱来，不用女鬼复仇，我先把他的腿打折了！”
端木冢凑过来小声对池冉道：“她说得没错，我和师父查了何祖晟的人际关系，这家伙特别喜欢睡网红。
但他不爱搞强迫那一套，反正家里有钱，看上了就送包送车，大家你情我愿，哪怕分手了也好聚好散，还会给一笔不菲的分手费。别说没闹出人命，反倒扶贫了好几个小网红，在那个圈子里的‘口碑’居然相当不错。”
端木冢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池冉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既然不是感情纠葛，师徒俩就打算从其他方面入手，比如开车意外撞死人啊，喝醉酒失手打死人啊等等，然而这些统统不存在，何祖晟这小子除了喜欢吹牛装逼睡网红，没别的毛病。
“有没有可能是上一辈的恩怨？”池冉看了眼强势的何珏，长辈的因果报到子孙身上的同样多了去了。
不用端木冢回答，何珏自己开口了：“我们何家，往上数三代，自我曾祖父起，无论从商从政都行得正坐得端，就算和别人竞争用的也都是阳谋，绝不碰那些有损阴德的事。”
以池冉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何珏没说谎，但如果和长辈无关，何祖晟如今的状况又该怎么解释？
“他父亲那边呢？”池冉忽然问。
何珏正要回答，病房门被再次推开。
进来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和这个年纪许多秃顶啤酒肚的油腻男不同，他长相斯文，气质儒雅，显得多金而有魅力。
端木冢小声给池冉介绍：“这是何祖晟的爸爸倪淼波，何家势大，倪淼波是入赘女婿，何祖晟跟着他妈姓。”
池冉眨了眨眼睛。
“你不陪在儿子身边，又去哪儿了？”何珏看了眼丈夫，语气不悦。
“我让保姆炖了点天麻鸡汤，小晟醒了可以喝……”倪淼波好脾气地将手里的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又摸摸何祖晟的额头，目露担忧。
何珏脸色稍稍缓和，此时倪淼波发现病房里多了个陌生人，不由奇怪：“这位是？”
“他就是祖晟最近一直去吃的那家饭馆的老板池冉。”何珏深吸一口气。
谁知前一刻还和颜悦色的男人闻言脸色瞬间变了：“是你！”
他的情绪如同失去孩子的野兽，一下子就上来了，胸膛剧烈起伏，指着池冉的手指微微颤抖，转头质问老婆：“你把他带来做什么？还嫌小晟被害得不够惨吗？这种赚黑心钱的小畜生就该直接送警察局！”
说完掏出手机就要报警，被何珏拦住：“你冷静点，池老板说他能救祖晟。”
倪淼波一愣，随即嗤笑：“黑心商人的话你也信？连医生和丹阳道长都说救不了，他一个饭馆老板能有什么办法？”
何珏刚开始是救子心切，这会儿被丈夫提醒，对池冉的话也生出一丝怀疑，但人已经带来了，何祖晟躺在病床上横竖活不过今晚，何珏咬咬牙：“让他试一试。”
倪淼波被妻子的冥顽不灵气笑，他看着少年白皙漂亮的娃娃脸，愤怒的话不经过大脑冲口而出：“何珏，等咱们儿子死了，你是不是想让他当你儿子？干儿子？”
啪——
响亮的耳光抽在中年男人脸上，何珏气得浑身发抖。
一旁的端木冢：……
丹阳道长：……
池冉：o
师徒俩默默看向池老板，又默默收回视线，让这位当干儿子，只能说无知者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