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洲。”慕柏坐在雪中怀着沈伊:“你也没睡呢。”

  “我还不困。”

  “你为何能与师娘相处的那么融洽?”慕柏对沈伊亲近百里清川的举动很不理解, 他也认同百里清川是他师娘,可他却没办法如此细致入微的照顾百里清川,总觉得别扭。

  “因为我把他当师娘。”沈伊一语道破真相:“没把他当东陵太子。”

  许是见过曾经的云烨, 所以对百里清川有一股天然的亲近。

  “我也不想把他当太子啊。”慕柏颇为丧气:“可我一看见他就想起大哥被他贬职的事。”

  “你大哥是谁?”

  “殿下?”慕柏后背一凉,回头看着山洞口的百里清川道:“您不睡一会吗?”

  刚问完他就发觉自己环着沈伊, 急忙撒手, 这要是被看见了多影响沈伊的名声。

  “这雪我能踩吗?”百里清川试探性踩了一脚, 一个深深的雪坑出现在他面前。

  慕柏施术:“殿下踩吧。”

  百里清川这才找了一处颇为平缓的地方上去, 很自然的坐在沈伊旁边:“你大哥叫什么?”

  慕柏直言道:“慕林。”

  “慕林,祖居风陵渡,当年科举的探花郎。”百里清川想着这号人道:“能力……中规中矩, 不过为官还算清廉,他是你大哥?”

  说中规中矩都是牵强, 慕林是典型的做事顾头不顾尾, 考虑不周全。

  “我大哥很好的。”慕柏一提起他大哥眉目都温润了不少:“他从小就想做个两袖清风的好官,但身体极差, 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就好了,想来是天佑他。”

  清官?百里清川听着想笑,当官的哪有绝对清廉,不过慕林贪得不算多, 所以勉强算得上是清官。

  沈伊沉默,他不喜欢慕家人。

  每每听慕柏提起慕林沈伊心中就一阵荒芜, 慕柏小时候给过他一个巫蛊娃娃,慕家人想通过那种手段为慕柏和慕林换命。

  他们把慕柏当什么呢?明知上修界不得干政还总是给慕柏通传书信说朝堂之事,所述皆是如何不得志。

  自己当初找上慕家说能救慕林的时候他们全家都很开心, 没人在乎慕柏要被自己带走。

  他们把慕柏当成能救慕林的希望, 甚至还想把慕柏当成慕林的垫脚石。

  “师娘。”聊了一会百里清川和慕柏也熟络了起来, 说话也开始百无禁忌了:“所以你为什么贬我大哥?”

  “脑袋决定屁股。”以百里清川的肚量还不至于和慕林过不去,他贬他只因他是贤王一党。

  慕柏疑惑的看向沈伊,什么叫脑袋决定屁股?

  沈伊只是笑:“你只需知慕林不得志是他自己的原因,不是因为你抓了师娘的鹰导致的。”

  慕柏闷闷的:“哦。”

  “鹰?”百里清川听的云里雾里:“什么鹰?”

  见慕柏不答百里清川将目光转向沈伊:“什么鹰?”

  “您的鹰。”沈伊道:“多年前您的鹰飞上清音阁之事。”

  “池不是自己飞上去的吗?”百里清川疑惑,明明是池自己飞上去的,怎么能说是慕柏抓的?

  “不是。”慕柏小心翼翼的看了百里清川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才道:“是我当时乱玩术法弄上来的。”

  百里清川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年他只顾看姚靖驰了,竟没想池为何会飞到清音阁:“这点事还至于让你记到现在?”

  “我错了师娘。”慕柏蔫蔫的:“不该乱玩符。”

  “这有什么的,池也没伤到。”百里清川忽然笑了:“你们两个都比我大,叫我师娘,怎么觉着自己的辈分水涨船高呢?”

  这话说的慕柏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好像怎么接都不对。

  他们确实比百里清川年纪大,但百里清川也确实是他们的师娘。

  还是沈伊说的好听:“您一日是我们的师娘,一辈子都是我们的师娘。”

  “不愧是沈掌门,这话说的真有水准。”百里清川起身看着茫茫雪原问道:“沈掌门知道景琛去哪了吗?”

  沈伊摇头,华钰告诉他姚靖驰在书里,这听起来未免太过于匪夷所思,说出来百里清川也不一定能信,还徒增烦恼,还不如不说。

  百里清川的眸子渐渐暗了下去,他又问:“多谢沈掌门了,我该怎么回去?”

  “向北走。”沈伊也起身:“不过太远了,我们送您到青城城外。”

  百里清川也没推诿,直接答应下来。

  行至青城门口,分别之际百里清川道:“人各有命,有些事不插手才是最好的。”

  以慕林的才能注定得不到重用,就算不死于党争也会庸碌一生,他这是告诉慕柏不该管的别管。

  百里清川走后慕柏满头疑问的看向沈伊:“师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沈伊道:“回流华吧。”

  得先回流华,他还得去归墟看看。

  ……

  青城一片素白,守门的将士头系白绫,一个个眼眶发红。

  刚归来的百里清川见这帮人的哭脑子‘嗡’一声,这些都是上过沙场杀过人的兵,若不是大事怎会轻易掉眼泪?

  他奔到城门口随手抓了一个:“怎么回事?”

  “殿下……”百里清川终日和这群兵打在一起,基本都脸熟,那名士兵见他没事眼泪在眼眶滑落:“殿下您没事……您没事……”

  “我没事。”百里清川深吸一口气问:“谁出事了?”

  “将军……将军他……”

  整个军中只有他称镇远侯为‘侯爷’,而别人都叫他‘将军’。

  闻言百里清川放开士兵,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径直向城内跑去。

  他在镇远侯的下榻处看见一口薄棺,棺盖已然钉死,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瞻仰遗容。

  百里清川盯着那口薄棺发呆,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给京城写信,应该安排人将镇远侯送回京城,应该立马去接过军中大权,可他却动弹不得。

  半晌后百里清川憋出一句:“老师……”

  他拉弓射箭的本事是镇远侯亲手教的,可镇远侯却从不让他叫老师,说是君臣有别,如今叫他一声‘老师’镇远侯不会在百般推脱了。

  “殿下!”刚回来的元明看见百里清川喃喃道:“您没死?”

  元明眼下一圈乌青,百里清川失踪、镇远侯死后军中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他身上,如今见百里清川归来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激动。

  “嗯。”百里清川勉强理好情绪,艰难道:“侯爷怎么没的?”

  “那日您被掳走,父亲中箭……”元明哽咽了一下,才道:“箭上有毒。”

  “知道了。”百里清川又问:“军中什么情况。”

  “滇国不知为何撤军了。”元明有些惭愧道:“殿下……我……我怕是他们佯装撤退的陷阱,所以就没去围剿。”

  “知道了。”百里清川盯着镇远侯的薄棺道:“你去布告全军,就说本宫回来了。”

  百里清川没有怪元明,自古以来良将难求,元明从未上过战场,自然畏首畏尾不敢攻占。

  只可惜白白错过了一个如此好的机会。

  “遵命殿下。”元明刚要出门,就猛地想起什么:“殿下,既然您回来了,那城中四万军士的一应事务……还是……”

  这四万人忙的元明焦头烂额,如今百里清川回来了他终于可以将这个烂摊子甩出去了。

  闻言百里清川转头盯着元明,盯得他一阵发毛,在元明即将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百里清川道:“本宫来带。”

  将领都有带兵极限,超过这个极限每多一万人,那就是多一万个麻烦。

  可百里清川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元明竟如此不济事,再不济他也是镇远侯的庶子,怎会区区四万兵都带不了?

  就算带不了也能趁此机会好好磨练磨练,出事兵败上面还有他这个太子担着呢。

  果然应了他之前想的那句话,镇远侯也就嫡子和嫡女行,别的简直就是耗子下崽子。

  暴雪停了,后方官路通的差不多,见池还没回来,百里清川给京中连发三道八百里加急,外加两封家书。

  晚间,士兵来通传百里清川为镇远侯送行,他这才起身去了城门。灵帆高悬,呜咽不止,有自发为镇远侯送行的百姓,也有跟镇远侯一起吃苦打仗的兵。

  百里清川盯着那口薄棺也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但他不能。

  直至那抹白帆融入夜色,百里清川才转身回书房继续处理军务。

  虽说全军上下各司其职,但主帅要知道如何行军,如何分粮,如何保障后勤,如何填补空缺。

  他学的一直都是治国理政,从未学过带兵打仗,镇远侯虽已着手教他,但镇远侯走的太急,还有许多没教的。

  但管人这种事情大都是千篇一律,因此百里清川很快就掌握要领。

  当务之急是要快速缕清军中任职之人的关系,更何况青城城墙还没修好,派谁修葺,以什么方式修葺也需要考虑。

  “元歆啊……”安排好一切的百里清川疲惫闭眼:“快些来吧。”

  那两封家书一封是给宣德帝请命用的,一封是给元歆的。

  朝廷多年不征战致使无将可用,别处将领动弹不得,沛城现下是支撑青城的唯一后盾,这个节骨眼更需要靠谱的人撑着,所以季小将军也不能动。

  而他自己虽能维持几万大军的正常运转,却没真正带兵打过仗,滇国若是在攻他怕自己出现疏漏导致战败。

  除了在边关长大,从小跟着镇远侯吃沙子的元歆,百里清川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别人。

  六日后,元歆一袭男儿打扮到了青城,带了池和太子私印、虎符,外加两条消息。

  其一,朝廷的增员和军粮正在路上,因前段时间的暴雪之事,宣德帝又多送来几批些药材。

  其二,剑盟之主得知滇国非人力攻城之事决定派人来查,要求止战。

  “止战?”百里清川心中十分不赞成止战,更何况增员和军粮已经要来了,一日不打就多消耗一日的军饷与粮草:“四城还在他们手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元歆思索片刻缓声道:“而今之际……止战不失为是个好办法。”

  百里清川看着元歆没有言语,仿佛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不战而屈人之兵。”

  “元歆。”闻言百里清川疲累道:“滇国和剑盟都不是咱们能算计的。”

  不战而屈人之兵需要何等算计,形势一直在变,他们能算也算不进所有人。

  “既然剑盟敢开这个口,就有的是办法让我们止战。”元歆知道百里清川不甘心,可她更不甘心:“殿下,上修界的面子我们不能不给。”

  百里清川缄默,心中也是憋屈,他们不光丢了四城,还失了镇远侯和将近十万将士,如今敌军主将以那个方式死了,正是大好时机,却让他们偃旗息鼓?

  “殿下。”元歆换了一个更容易让百里清川接受的说法:“城中将士还需修养生息,而增员也需与城中将士磨合。”

  “嗯。”元歆都这么哄了,百里清川还能说什么呢?

  元歆又问:“殿下,有详尽战报或经历过四城之战还活着的军士吗?我一直觉着短短几天连丢四城有猫腻。”

  百里清川也知此事蹊跷,滇国大军可以说是一路顺风顺水,说是平推都不为过。

  季小将军能活是因为季将军一直让他守着沛城,因此逃过一劫,可季将军和前线将士尽数牺牲。

  “已经没有活着的了,不瞒你说,我先前还觉着是敌军主将摸透了季将军的打法才会溃败的如此之快,可亲眼见到城门之事才觉着不是那回事。”

  攻城过于艰难,一般将领都会选择平原全歼,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攻城。现在对方不止选择攻城,攻的还这么快,八十万大军就算行军都不止几日。

  如此种种,只能有一个解释——滇国大军用了术法。

  “此战若真是滇国用了不该用的。”元歆轻蔑道:“剑盟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剑盟……”百里清川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他们若是真用了术法,那四城的百姓……”

  四城全歼,消息闭塞,他们没有四城百姓的消息。

  元歆也好像想到这点,脸逐渐阴沉下去,百里清川起身刚要走,元歆就伸手拉住了他:“殿下,已经这么久了,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百里清川沉默片刻,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忽然想起沈伊,那个口口声声喊他师娘,在媚药发作之际给了他唯一一点体面的人,或许他可以全然信任沈伊。

  “罢了,那就通传全军。”

  一场莫名开始的战争,莫名其妙的止战。

  青城因有元歆的到来逐渐活络,朝廷的增补和军粮到了后也被安排的有条不紊,每个人都各司其职,所有的军令都是以百里清川的名头下发。

  这日百里清川去了校场,空留元歆一人在书房处理军务。

  房门开着,不知百里清川去校场的元明抱着一堆卷宗快步走进:“太子殿……长姐?”

  “小点声。”元歆抬头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殿下。”元明看着元歆这身男儿打扮直皱眉:“长姐,你怎么来青城了?你不是应该在爹爹灵前尽孝吗?再者说你是女子,怎能进夫君书房窥探军务?还穿成这样?”

  元明心道:穿成这样怎么笼络住夫君的心,怪不得成婚这么多年他们都没子嗣,如此强悍没情趣的女人怎能让人提起兴趣?

  元歆:“……”

  “长姐。”元明看着元歆的衣物一阵嫌弃:“你为何不穿罗裙?我差人去给你买几件吧。”

  “不用。”元歆接过他手中的卷宗道:“军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元明一听她过问军中之事刚想开口驳斥就听见了百里清川的声音,他赶忙将元歆推向屏风后:“长姐你去躲一躲,不然殿下见你窥探军务该生气了。”

  元歆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什么样,于是也没辩驳,很配合的躲了起来。

  百里清川回来后没见元歆有些疑惑,又看见元明直接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元明看向元歆方向灵机一动,架着百里清川的胳膊将他架了出去:“殿下昨日不是说要去看伤病吗?走走。”

  百里清川:“……”我说了吗?

  在元明的钳制下百里清川还是跟着去了伤病营。

  晚间,百里清川回来后看见了一身罗裙的元歆,这几日元歆都是男儿打扮,这么乍一看他还有些不适应。

  “殿下看够了吗?”元歆扯扯自己宽大的袖子笑的无奈。

  “你……”百里清川问:“前几日不还说男儿装束在军中好行走。”

  “我弟弟今日在书房看见我了。”元歆无奈道:“他说我不该插手军务,不该身着男衫,还以为我过来是为了给你开枝散叶。”

  百里清川:“……”

  他欲哭无泪道:“不用管他,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不过他这话也确实提醒我了,你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来前线。”

  隔日全军上下皆知太子妃奉旨前线抚军,理由虽然牵强,可底下军士也没法说什么。

  止战后一切仿佛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百里清川也让元歆以太子妃的名义颁布一些军令。

  刚开始全军还有些抗拒,可后来却渐渐习惯了,因为军令是正确的,没过多久传出太子妃巾帼不让须眉的话。

  晚间,百里清川站在城墙上看着无边夜幕,这么久了,姚靖驰还没回来。

  百里清川抚着先前滇国攻城被云梯勾出来痕迹喃喃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殿下。”言檀上城墙递给百里清川一杯凉茶道:“太子妃说最近时节热的反常,在沛城调来不少盐说是准备储藏军粮与药材用。”

  “知道了。”百里清川接过凉茶饮了一口,最近确实时节反常,横竖只是调盐,盐这种战备早晚都用得上,调就调了:“给仓官传个话,见太子妃如见本宫。”

  怎料元歆一语成谶。

  时节越来越热,起初修葺城墙的将士还身着冬衣,后来身上的衣衫一件比一件少。

  城外未除的雪也化的越来越快,只是一夜城外的雪便肉眼可见的下去一大截。

  因雪化致使道路泥泞,百里清川这才发觉,今年冬天好似白驹过隙般只来了那么几天。

  伴随冬日消失暴雨袭来,天也越来越热,闷的像个蒸笼。

  这个节骨眼暴雨简直要命,城内修筑较高还算好的,城外已经积了很深的水。

  这日顶着大雨带人疏通官沟的百里清川看见了浑身湿透的元歆:“殿下!”

  身边军士看见太子妃这样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元明看着元歆面色极差,她身上已经湿透了,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简直伤风败俗。

  “你怎么来了?”百里清川翻身出来,扯过自己搭在一旁的外衫为元歆披上,又为她撑起一把伞,挡住雨水。

  “殿下。”元歆顾不得别的,拉着百里清川向城墙方向跑:“您跟我来。”

  元歆的速度很快,百里清川手中的伞猛的脱手,落在水中打了个旋。

  二人跑到城墙上,刚上城墙百里清川就被骇的后退一步。

  一连几日的暴雨让城外积水成渊,而水上密密匝匝的飘了一层尸骸。

  这些都是他们打扫战场掩埋的兵卒,暴雨将他们的尸骸冲了出来。

  生前战死,死后又不得安生。

  “这些人。”元歆急道:“这些人得赶紧想办法捞起来烧了。”

  幸好前几日元歆让人把千斤闸落了,不然这些尸骸就顺着城门飘进来了。

  百里清川面色也差,几日暴雨下来所有能焚烧之物都染上了水汽,能不能焚烧还未可知。

  就算能焚烧也太多了,捞都是个难事更别提捞起来烧了。

  百里清川也知道元歆在怕什么:“太多了,根本烧不干净,不如退回沛城。”

  “不行。”元歆道:“这几日军中陆续有患伤寒者,还不确定是不是瘟疫,若是瘟疫岂不是害了沛城?”

  百里清川看了元歆一眼,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道:“不如这样,你带着我的私印挑三万人向沛城东南方行军十里,那里有座山。”

  这么大的雨朝廷肯定是指不上了,如果真是瘟疫,与其全部困死在青城中不如让元歆带兵赌一把。如果不是瘟疫,这三万人还能成为后备军。

  “殿下,您有带十万兵卒的本事,不如……”

  “你们父女两个还真是……如出一辙。”百里清川笑了:“不过元歆,你有没有考虑说这话的时候,自己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元歆一愣,她的身份很多,可以是东陵太子妃,可以是百里清川的正妻,可以是镇远候嫡女,但唯独不是军中将领。

  百里清川在腰间摸出自己的私印递给她:“你先回去沐浴更衣,别着凉了。”

  元歆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衫,她赶忙裹紧百里清川的外衫道:“夫唱妇随,陛下既然许我来,我自是要和你共进退。”

  “夫唱妇随?”百里清川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夫了?”

  元歆:“……”确实没有。

  “你怕不是忘了,成亲那日我们就和离了。”百里清川看着城外的尸体喃喃道:“我不能走,于将来说他们是我的兵,于储君他们是我的百姓。元歆,你是女儿身本不该如此受累,是我连累了你。侯爷刚没,借着他的余威,还有你太子妃的身份至多能带三万兵卒,在多了他们就该起反骨了。”

  百里清川忽然觉着,元歆是个女儿身可惜了。

  前些天元歆对他说,他若为将至多能带十万兵马,那时他问元歆能带多少。

  元歆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对他说:“我若是个男儿,必定能像哥哥那般统领百万雄兵。”

  女儿身,可惜是个女儿身,只能困于后院。

  最终元歆还是拧不过百里清川,以调取物资为由带走三万人与部分物资。

  她走后百里清川有条不紊的统算城中粮草、物资、又找了个借口圈出城南人少区域将少数伤寒患者送去隔离、医治。

  ……

  很快他和元歆的担忧成真了,被扔到城南治疗的军士短短几日便暴毙而亡。

  言檀将这个消息报给百里清川的时候,眼见那根上好的狼毫笔‘啪’的一声滚落在地,百里清川怔怔的看着他:“暴毙?”

  “不光是暴毙,与之接触过的也都患上了伤寒。”

  百里清川听后深吸一口气,道:“先隔开那些人,将四道城门的千斤闸都落下来,在去城中布庄买下半数棉布分发给好的将士,城中熏艾。”

  “遵命主子。”

  言檀走后,百里清川脱力的靠在椅子上,看着滚落在地的狼毫,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哀了。

  庆幸姚靖驰此时不在,不用担心他染上瘟疫。悲哀自己头一次带兵出征就遇到这种事,这种天灾下还闹瘟疫,这一城的军士和百姓……怕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