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姚靖驰所料, 此次坠龙在人间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各地路陆续有人以‘真龙坠落德不配位’的理由揭竿而起,更有甚者妖言惑众说各国将亡。

  剑盟与各国国主用了将近一月才压下那些流言蜚语。

  事情平息后沈伊才发现一件事, 那就是慕柏不理他了。

  起初沈伊忙的并未发现,直到慕柏搬出清音阁后他才察觉到慕柏的异样。

  这天夜里, 处理完文书的沈伊提着一盒饭菜敲响了慕柏房门。

  原本在这里住着的弟子们看着乖乖等开门的沈伊都吓了一跳。

  前几日小师叔下来就挺让他们意外, 如今掌门怎么也下来了?

  慕柏本以为是弟子, 刚拉开房门一见是沈伊脸顿时黑了, 也没喊人直接转身回屋装模作样的收拾起了包袱,那声音大的生怕沈伊听不见似的。

  “师弟,听弟子说你晚上进的少, 特意给你送点吃食。”沈伊听着那声音没有进屋,想着如果他要走自己站在门前也好拦一栏。

  “不吃, 气都气饱了。”慕柏暗暗翻了个白眼, 笨蛋师兄难道看不出自己生气了吗?

  在外看戏的其余弟子:“……”这可是一向墙撸灰飞烟灭的掌门啊,敢这么说话, 小师叔可真够刚的!

  沈伊却没太在意慕柏和自己说话的语气,满脑子都在想,究竟是谁惹慕柏生气了,怎么把他气的要离家出走。

  见沈伊不问自己, 慕柏更气了,他背着自己囫囵着收拾的‘狗啃包袱’作势要走。

  行至门前, 沈伊一把拉住他,把他弄回屋里,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外面的弟子们面面相觑。

  “你们说小师叔如此放肆, 掌门会不会罚小师叔?”

  “听听不就知道了。”

  ……

  屋内, 慕柏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稍稍满意了一点, 却还是嘴硬道:“师兄,你拉我做什么。”

  “你要去哪?”沈伊将食盒放到桌上,转向他的方向问的很认真:“为什么要搬出清音阁?”

  “师兄,我都不管你去哪,你现在来管我去哪,你觉得合适吗?”慕柏将包袱甩在床上,气鼓鼓的坐在凳上,翘着二郎腿打量着沈伊。

  沈伊好像没生他的气,越看沈伊慕柏越觉得自己理亏,暗暗把自己翘起来的腿收了回去。

  “你这是……”沈伊听到这句话才意识到什么,他试探性问道:“生我气了?”

  “嗯,生你气了。”慕柏别过头去,决定不再看沈伊那副人畜无害的脸。

  真是作孽,从小到大只要对上沈伊这张脸他就生不出气来,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妖魔鬼怪在作祟。

  沈伊:“……”我最近惹他了吗?

  “师弟。”沈伊走到慕柏身旁,蹲下:“师兄错了,你莫气了。”

  不是‘你为什么生气’,而是‘师兄错了,你莫气了。’

  慕柏瞬间就哑火了,他看着沈伊眼睛上的白绫,忽然伸手捏住了后面系着的结:“师兄,我……我想看看你的眼睛。”

  这几日慕柏总是能梦见沈伊的眼睛,可他第一次见到沈伊的时候,他眼上就一直蒙着白绫。也不知道沈伊的眼睛是不是和梦里一样,那么温润可人,永远都是笑意盈盈的。

  “……”沈伊张了张嘴,没吐出半个音节,不过他没有动,也算是默认了慕柏的行径。

  白绫揭开,沈伊有些不适的眨眨眼,面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他还是看不见慕柏的模样。

  沈伊心中暗暗叹了一声,其实蒙不蒙白绫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只不过被禁术反噬的眼睛会让人看着不舒服,所以他才蒙上白绫,以这幅样貌示人。

  慕柏呆呆的扶上那双眸子眼睛,那里灰白一片没有任何生机,说是遍布干涸都不为过。

  一滴泪无意识落在慕柏衣襟上,为什么心口这么痛?眼睛好像也有点湿。

  沈伊意识到慕柏哭了,只以为是自己眼睛吓到他,赶忙系上白绫,轻哄着:“抱歉师弟,吓到你了。”

  闻言慕柏彻底憋不住了,竟不管不顾的从椅子上扑道沈伊怀里哭的更凶了。

  “师兄……我好疼啊……”他死死扣着沈伊肩膀不放,又慌又怕,抽噎的语无伦次:“我好疼啊师兄……疼……”

  “不疼了……不疼了……”沈伊拍哄着慕柏:“师兄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在疼了,不会了。”

  慕柏死命摇头,沈伊怎么就不懂呢,怎么就不懂他在气什么呢。

  哭够的慕柏抹着眼泪,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直接坐到了地上和他说:“师兄,你不能把我扔给杨邈,我是你师弟又不是他师弟,你凭什么问都不问就把我扔给杨邈?”

  “……”沈伊好像明白他在气什么了:“我怕你出事。”

  “你怕我出事!”慕柏简直要气死了:“怕我出事就把我扔给杨邈自己去面对吗!你就没想过我会怕你出事!你简直不可理喻!”

  沈伊:“……”一个海浪而已,哪里会出事?

  慕柏见他不说话继续控诉着:“师尊自从收了我以后就没怎么露过面,你要是出事了我都不知道去哪找师尊救你,你到时候该怎么办?身为师兄这是对师弟的不负责任!身为掌门这也是对门派的不负责任!”

  “……”沈伊忍不住为姚靖驰辩解:“师尊是忙。”

  慕柏:“……”我是在和他讨论师尊忙不忙的问题吗?

  他抹净脸上最后一点湿意道:“我知道师尊忙,可你是我师兄,从几岁开始我就在你身边长大。你做事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如果一定要去的话,你能不能带上我?”

  沈伊没有应,只是起身默默收拾了慕柏床上那堆‘破烂玩意儿’。

  “我和你说话呢师兄!”慕柏气个仰倒,沈伊怎么油盐不进的?从小到大只要自己说的,他不爱听的就当没听见。

  “师兄!”

  “我听到了。”沈伊拎起慕柏离家出走的包袱问了句:“是你自己走回清音阁,还是我给你抬回去?”

  慕柏:“……”他好不讲理。

  沈伊见慕柏迟迟不起来,直接弯腰单手把他抗在肩膀上,拉开了房门。

  刚拉开房门,在外面趴门的弟子就摔进了屋子,足足摔了一串。

  沈伊对此早有准备,刚开门的时候就速度奇快的避开了。

  看着地下的那对弟子,慕柏下意识捂上脸,好丢人啊,现在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哭了?现在还这么被沈伊抗在肩上,以后没脸见人了。

  沈伊淡淡道:“桌上的吃食没动,明日自己去领罚。”

  “遵命,掌门。”

  那群弟子心中叫苦不迭,他们什么都没听见,现在还被掌门发现了,早知道就不扒门缝了。

  看着沈伊扛着慕柏远去的身影,他们才互相搀扶着起身。

  “虽然没听见掌门和小师叔说什么。”一名弟子苦中作乐道:“但是能在有生之年看见掌门扛着人走也算是值了。”

  沈伊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特意选了平日里弟子多的那条路走,仿佛是要对流华所有弟子宣布慕柏离家出走失败。

  这期间慕柏挣扎许多次,却都挣脱不开,只好丧气的盯着沈伊腰身:“师兄,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我错了,你别在带我遛弯了,我已经快成他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沈伊对此耳充不闻。

  慕柏简直要绝望了,沈伊什么时候这么坏了:“师兄,我知错了,你英明神武,别和我计较了好不好?我真知道错了。”

  “错哪了?”

  “我不该离家出走,不该晚上吃的少。”慕柏掰着手指细数自己的过错:“最最最重要的是我不该搬出清音阁。”

  沈伊这才满意的扛着慕柏回了清音阁。

  “我的好师兄,你这么干就不怕有损自己名声吗?掌门脸面还要不要?”慕柏看着清音阁的台阶绝望的翻了个白眼,沈伊一向爱惜羽毛,今天是怎么了,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对付他?

  “师弟。”沈伊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停下来:“我在上修界没什么好名声,你若是不嫌,可以唤我承洲。”

  “承洲?”慕柏细细砸吧了一下他的字,然后摇摇头:“不要。”

  沈伊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空落落的,却没说什么,毕竟现在肩上的这个人叫慕柏,不叫萧泽。

  “杨邈和我说承洲这个字是师尊给你取的。”慕柏一提起这个显然是有些不开心:“他还告诉我,我那个英年早逝的二师兄字观澜,你们两个的字一听就是一家的,我才不叫你承洲。”

  叫了总让我想起那个素未蒙面的二师兄,莫名的心里有点不舒服。

  “你不喜欢观澜?”沈伊问的有些小心,已经很久没人在他面前提过观澜了,这么一提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小时候杨邈给我讲过二师兄,他说二师兄人很好,就是有些顽劣,我在往后问他就不肯说了。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不以人言定他人功过。我又没见过二师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哪来的喜恶?”慕柏想了想还是有些好奇:“对了师兄,二师兄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我遇到的多有人都对他的死绝口不提?”

  沈伊道:“那年流华结界破损,妖魔流入人间。”你为了保护我,死在了我眼前。

  “哦,那也算是为了天下大义而死。”慕柏盯着沈伊的腰心道:平时看师兄总觉得他不好招惹,这个角度看怎么忽然觉着他腰身还挺纤细的。

  还未等沈伊开口就察觉到一丝异样,慕柏的身体……怎会如此?

  慕柏也僵硬的不敢动。

  沈伊走的飞快,沉默的将慕柏抗上清音阁,扔到了偏殿塌上:“很晚了,早些休息。”

  “好……”慕柏将自己紧紧团在被子里不语,真是太丢人了,怎么就这样了,沈伊一定是感觉到了,以后怎么有脸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