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誉沉思了一会:“女王这是什么意思?”

  女王又轻笑了一声:“便是你想的那意思了。怎样,考不考虑答应我的要求?”

  郎誉虽想要与小骷髅交流,却也深知他既然身为三月城城主,便应承担城主的职责为三月城谋福利,不能因私废公,所以他只道:“还请城主明言。”

  屏风后的女王沉默了一会:“今日本皇不言明当中是非曲直,城主便不会答应此事了,是么?”

  “是。”

  女王又沉默了许久,才道:“不知城主对光明教廷有何看法?”

  郎誉有几分不解,没有很快答复。

  女王似乎误会了他不出声的原因,很快道:“本皇可与城主订立契约,今日与城主相谈言论,再不会有第三人知晓,城主可畅所欲言。”

  郎誉摇摇头:“不回答并非不信任女王陛下,而是我对光明教廷实在没什么看法。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光明教廷也是同样,什么看法不看法的,没有什么意义。真要讲起来,光明教廷此时于我而言,也就是尚不知立场的陌生人罢了。”

  女王似乎又在喝她那杯中之水,郎誉听见杯子与桌面接触发出的碰撞声。

  “观城主年龄也不小,多年来就未曾觉得身体有些异样么?”

  郎誉心中警铃大作。

  这女王似是知晓他身体与常人不同一事?

  他于是道:“还请女王陛下明言。”

  “多年前,本皇无意中知晓了一件事。”女王道,“那时的本皇虽觉此事疑点重重,却并不知当中关窍,直到斯诺的求救,才让本皇将此事串联起来,城主可有兴趣听听此事。”

  “当然。”

  “那便从斯诺的求救开始说起吧。”

  “斯诺的到来,是为了揭穿他导师的阴谋,向帝国寻求援兵。按他所说,加西亚正在进行一桩惨无人道的试验,而试验的目的,是为了提升自我的魔法。

  “试验详情便不赘述了,今日要提起的,乃是加西亚的老师,百年前死于边亚的魔导师艾伯特。”

  郎誉听到这问了一句:“总不会是加西亚想要复活他的导师吧?”

  女王顿了一下,笑出了声:“那自然不是,不过加西亚的所作所为,很难说不是为了替他导师复仇。”

  “复仇?”郎誉道,“当年的事情果真另有隐情么?”

  “斯诺无意中翻开了他老师的手札,手札中记载了百年前发生在边亚的那桩事情,有意思的是,加西亚的手札中不仅多了细节,甚至多了些与众人所知有出入的事情。”

  郎誉抬头抬头看了天花板上的壁画一眼:“与光明教廷有关?”

  “与光明教廷有关。”女王徐徐说着,“百年前的加西亚只是跟随艾伯特前往边亚的小小魔法学徒,那时的他与如今大相径庭,是个很喜欢写信、写日记的小孩,也正因此,才会留下了手札。”

  屏风后突然飞出了一沓羊皮纸:“这是加西亚那时日记的拓本,是斯诺为证实自己所言不虚呈给本皇的,你可以看看。”

  郎誉接住那已被装订起来的手札,快速翻阅起来,前面的内容没太多参考价值,大多记录的都是以加西亚视角看见的艾伯特帮助需要帮助的平民的事情。

  字里行间能看出,艾伯特首先是一位虔诚的教徒,其次才是一位魔导师,他对小加西亚关爱有加,教导悉心,但教导的内容,多是教廷的教条,如何爱世人、赞美光明神等等。

  可加西亚不止一次在日记中提到,艾伯特给了他真正的父亲的感觉。

  在艾伯特的教导下,加西亚最终也成为了一名虔诚的光明魔法学徒,入了光明教廷,哪怕他那时并没学会光明魔法。

  但他终归是早年流浪的人,不那么安分,所以在旁人看不到的日记中,也会说上几句对教廷一些做法的不满,最后又会自欺欺人地补上一句“赞美光明神,您的信徒加西亚向您请罪”一类的话语,整体呈现的,是一个鲜活可爱的小法师。

  日记的转变,是从艾伯特的变化开始的——

  “亲爱的我,我们又见面了,在写下今天的第一句话之前,我想了很久该怎样来描写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内心充满了愧疚、不解、后悔,可是我觉得这不是我所有的情绪,你就是我,所以我不想向你隐瞒我真实的想法,我——我很委屈。

  而让我委屈的元凶,请原谅我使用出这样不敬的词汇,我向你保证,我爱艾伯特,更胜于爱我自己,可让我委屈的人,正是让我爱逾生命的艾伯特。

  你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但请你不要觉得困扰,听完今天的事情,我想你一定能够理解现在的我——

  今天,我被艾伯特骂了。

  也许你会奇怪,可那是艾伯特啊!是神明在人间的代表,那比教皇还接近神的人啊!他怎么能够骂人,还是那样没有风度、像是我那记忆中只会喝酒打人的蛆虫一样的父亲语无伦次、丑态百出的骂人,那一刻,就算说他是魔鬼,也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被骂的人就是我。

  你一定觉得,被骂的我一定犯下了天大的罪过,对吧?

  可我向你发誓、向伟大的光明神发誓,我接下来说的话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夸大其词或言辞闪烁遮掩:我办完了艾伯特交待的所有事情,甚至还主动提来清水给艾伯特做清洗使用,你是知道的,艾伯特有多么爱干净。

  我被骂的原因,就是这桶清水。

  说到这里,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我给艾伯特提了一桶水,竟会遭到一场最恶俗下贱的婊.子也骂不出口的辱骂。

  唉……

  大概艾伯特有什么烦心事吧。

  我最敬爱的光明神啊,您能告知我艾伯特怎么了吗?

  哈哈,我真搞笑。

  要是艾伯特知道,一定说我又在痴心妄想了,毕竟他说过,只有教皇才有资格聆听光明神的神谕,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光明教徒,哪里会有这样的机会。

  和你说完事情后,我又开心起来了。好了,今天说了艾伯特的坏话,我又冒犯了教廷的规矩,今天还是得请罪。

  伟大的光明神,您第二诚挚的信徒加西亚向您请罪,您那么忙碌,应该没有时间听我的絮叨,应该也不会怪罪于我,所以我们悄悄的,就当没有这件事了。赞美您,宽宏大量的光明神!”

  这篇日记到此结束,郎誉快速翻阅后面的内容。

  一张又一张的纸上记载了加西亚的变化,这当中甚至有几次记录,是加西亚对艾伯特的行为提出异议,甚至好几次终于忍不住与艾伯特起了争执。

  争执过后的日记中,又有长长的篇幅记录着他的悔恨与懊恼,一面为自己的言行忏悔,一面又觉自己没有做错什么,错的人是艾伯特。

  随着时间愈久,加西亚在日记中态度大变,他不再后悔、不再悔恨、只是一次又一次在日记里写下最恶毒的言论,他骂所有人、骂光明神、甚至骂艾伯特。

  日记里写满了他对艾伯特的失望、甚至对艾伯特的诅咒与谩骂,那些他未曾当面对艾伯特说出的恶意,全数被记在了他的日记之中。

  可每每到了最后,加西亚依旧向光明神请罪。

  这种谩骂的情况持续了好几篇日记,直到在后一篇日记中,加西亚提到他在艾伯特的眼中看见了不忍和苦痛。

  只是那时,他与艾伯特的矛盾愈发尖锐,他疑心那只是自己期盼的错觉。

  日记又一改单方面怒骂的情况,转而开始质疑一切。

  他记载道:那可是会在暴雨下给雕像、给不知名的杂草撑伞挡雨的艾伯特啊!

  他怎么可能会伤人、甚至杀人呢?!

  难不成艾伯特曾经呈现的一切都只是骗局吗?

  在加西亚的不解中,日记迎来了尾声。

  那最后一张纸上,不同于前几页越来越长的内容,轻轻浅浅写了短短一句:

  “我和他都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作者有话说:

  剧情需要,郎誉才看了别人的日记,现实生活中可不要乱翻阅别人的日记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