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鲛人一行到达三月城后,其余鲛人忙于独属于鲛族街道的建立,小鲛人则忙于空间通道一事。

  空间通道的想法,是因小鲛人想快速回到兽人帝国而产生的——既然他们能从万里外的地方很快到达此处,那最快能回去的方法,自然就是借助来时那条空间裂缝。

  空间裂缝凶险,哪是想借助就能借助的,除非能在裂缝的基础上,建立一条稳定且安全的空间通道。

  只是空间通道哪有这么简单。

  空间通道所以能成型,仰仗的是空间系魔法。

  可不幸的是,兽人本就不得元素之神喜爱,以至于自古以来几乎没有兽人会魔法,且鲛人在兽人一族的地位也尴尬——兽人不认可他们是兽人,毕竟他们上半身一眼看上去几乎与人无异,但人族同时也不认可鲛人是人,一来鲛人下半身是鱼尾,不像人,二来鲛人也不和人同样生活在地面,反而生活在海里。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曾经正因为这样尴尬的处境——他们得到了精灵族的青睐。

  因为鲛人拥有与精灵族一般的美貌,爱美的精灵一族对鲛人并不像其他种族那样排斥,且他们同样拥有类人而不是人的特征。

  只是随着鲛族日趋没落,精灵族也不再与鲛人联系,仅有族中一些书文还能证明这段友谊。

  也因此,族中书籍记录了曾经的鲛人前往精灵之境的所见所闻,在鲛人族遍览群书的小鲛人,就曾在书上见过一棵树。

  兴许,那甚至不能被叫做一棵树。

  常言道“独木难成林”,可那书上的树,便是一棵树成了一座林,一座精灵的生命之林。

  也正因此,当他在三月城看见那棵与书上相似,却又缩小数版的生命之树时,虽觉怪异,却只觉得这是诸神给他的礼物——

  因为他发现,自己那虚无缥缈、不知该如何修炼的空间系魔法,在那树下之时竟然分外活泼,在某一次他摘下树枝后,更是意外发现,如果持那树枝冥想,他的空间魔法竟然能缓慢增长。

  自此他明白,空间通道的想法不再只是一个想法,它成了切实可行的设想。

  于是,他一开始只是偷偷摸摸折那树的树枝,后来发现所有人都只将那棵树当成是普通的树后,他也神态自若地折了那树枝叶,装成树枝只是插花的装饰,也无人怀疑他的所作所为。

  他就在这样日复一日中,精进了空间系魔法。

  自然,也忙于重建通往兽人帝国的空间通道,且在忙碌中发现,那块区域空间不稳定不只局限于一处。

  在他空间魔法日益增长的前提下,他发现那些不稳定的地方,每一处都与他所忙碌的区域同样,都是一条原先就有的空间裂缝,只要稍加控制和稳固,就能成为一条崭新可用的空间通道。

  在将兽人帝国的通道建立且稳固下来,与兽人帝国取得联系换回部分鲛人后,他对三月城的归属感大大提高,开始忙于其他通道的建立。

  有了上一条通道的经验,其他通道的建立就不是那么困难了。

  只是这当中又有一点问题,那就是——空间缝隙原先就有,但他们无从知晓这条裂缝是否有出口,又通往何处,只能大致知晓方位。

  所以虽然说着要去蔷薇帝国,但其实在这条通道之前,他们已经尝试开启了四条通道,可惜的是,这些通道没有一条真正位于蔷薇帝国,好在有了其他四条通道作为辅助线,终于确定了现在这条的坐标,几乎可以确认,这条通道正是通往蔷薇帝国,且出口位于其首都圣马洛。

  只是通道有个最大的问题——他们无法确认通道打开的最初,具体位置会在哪里,也因此,每一条空间通道的开启,都是一件盛大的事情。

  他们必须有足够的武力,能保证离开空间通道后的安全。

  所以每次通道的开启都有郎誉在场,因为只有他才能号令那无以数计的黑暗使者。

  #

  郎誉是第二天上午过来的。

  这片区域早已经不是曾经的模样了,原先满地的落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风格各异的建筑,且都窗明屋净,视野开阔。

  这是外人通过空间通道进入三月城后见到的第一座建筑,也是旁人对三月城的第一印象,面子工程自然要做好,所以除了外部造型外,内里也装修得很好。

  与外形匹配的墙壁颜色,搭配柔软的沙发,玻璃制成桌子与花瓶,由凯拉尼亚人织造的有暗纹的各色锦布作为桌布,最为难能可见的,是随处可见的植物,花花草草让人目不暇接。

  郎誉很快到了今日“主角”的空间通道所在的那座建筑——

  这当然是勤劳的黑暗使者的手笔。

  因为早早确认了这条通道通往蔷薇帝国,所以整座建筑的外形仿造的是蔷薇帝国的图腾——一朵绽放的蔷薇花所建造的。

  盛放的粉色花瓣将花蕊护在中央,一层与一层花瓣间形成了供人行走的通道,而每一片花瓣,又是一间独立的房间。

  花瓣不计其数,房间自也多不胜数。

  最外层的房间被安排成了待客间,因为有着最为开阔的视野。

  而里边一层又一层的花瓣,则是储物间。

  所有要送往蔷薇帝国出售的物品,都会先到达此处。

  在这蔷薇花的最里层——那代表花蕊的地方,则是一间可同时容纳数千人的露天大礼堂。

  礼堂初初一看是露天的,细看就能发现礼堂上空笼罩着魔法罩,只是这魔法罩的色彩与光线太过相似,几乎融为一体,所以一眼望去只觉得这是露天礼堂。

  在礼堂的最前方的正中央,有一幅十几米长的壁画,壁画上描绘着亘古无垠的幽邃星空。

  只是那星空上像蒙了一层灰雾,使人视野朦胧。

  小鲛人的空间魔法有所成后,虽然依旧不能长久离开水里,可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去哪里都得备个水球包裹着,甚至因为鲛尾不便在陆面行走,以至于无论去哪里都得找人护送。

  他利用空间魔法,可以让自己悬浮在半空之中跃迁,也能让水附着在皮肤表面,真正意义上的行动自由了。

  此刻,他浮在那幅油画前,倒像和壁画融为了一体,那满身的魔法石在他身上,远远看去倒和放出星芒的星子似的,与那壁画相和,成了壁画的一部分。

  郎誉无声地吟咏咒语,整个人缓慢旋转着,一圈一圈螺旋上升,魔法气罩在感应到他靠近时消失,他立身在半空之中,俯视着身下的世界。

  在一次又一次施展圣光祝福的过程中,郎誉发现他已经很习惯以这个视角去看众生,好似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似乎就是这样看世间万物的。

  当然,郎誉摇摇头,觉得这只是自己装神弄鬼装多了产生的错觉。

  而在小骷髅视角下,在郎誉看不见的世界中,一道道无形气波射线一样的东西从郎誉身体中散出,铺向周遭万物。

  那一瞬间,枯寂死亡的万物像突然有了生命,从它们微薄的身躯之中放出丝丝缕缕的气息,便是那生来就被人踩在脚下的黄土,也在那一瞬之间释放出自己的气息。

  这一道道气息交融,与荡漾的元素交汇,汇聚成只有接收者才能明白的语言,传递至那一个个尚不成型的亡灵的意识中。

  很快,接收到信号的不成型亡灵从四面八方而来,少有的几个真正意义上的亡灵从土壤之中凝结而出,将自己分散成数个,附着在那些不成型的亡灵骨架上,一同往指令发出地而来。

  不成型的亡灵哪怕不成型,也拥有着无人可敌的速度。

  真正号令亡灵的从来不是他。

  小骷髅看了一眼一无所知的郎誉,什么也没说。

  郎誉接收到小骷髅视线,只当他已经下了命令。

  骨头架子们来得实在太快了,他一首长诗都还没念完,这可容纳数千人的大礼堂便挤满了。

  围观的鲛人哪怕看了无数次,依旧对这位城主召唤与控制黑暗使者的能力感到震撼与敬佩,这些情绪之中,又难免夹杂着从骨髓深处滋生的畏惧——当一个人只比其他人强大一点点时候,他会招来嫉妒,当一个人远远超出其他人时候,只会引来羡慕与向往,可当一个人以一种不可置信且难以想象的强度超出众人,到达另一个维度时,只会招致怀疑、不理解和……恐惧。

  魔法在这个世界已经太没落了,只是现今的郎誉虽然对此有过猜测,却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对此产生足够真实的认识。

  郎誉从半空降落,地上的黑暗使者们为他让出了一片区域。

  “开始吧。”他对小鲛人说。

  小鲛人举起双手,吟唱起咒语来。

  随着他如魅似幻的歌喉发出的咏叹之调,礼堂中沉浸在迷幻的色彩中,一切蒙上了雾泽,似有烟蓝色的光芒从他身后那壁画中飘出,笼罩整座礼堂。

  似雾非雾的世界中,若有若无的歌声钻入脑中,眼前的一切开始迷离,人也呈现出飘飘欲仙的迷失样。

  在这梦魇般的幻觉之中,那幅油画产生了奇妙的变化。

  星空上的灰雾形成巨大的漩涡,像一只只触手般从油画中蔓延而出。

  壁画上的星子被放出一样,跃入礼堂中,和漩涡一起朝四周扩散。

  漩涡以壁画为底,越往外越大,像龙卷风一般将礼堂中所有事物卷入,奇怪的是,被卷入的所有人,就好像被什么力量保护着,一个个好好立着,倒没什么东倒西歪、横七竖八的模样。

  漩涡扩张到礼堂边缘那蔷薇花瓣建造成的墙壁时,墙壁上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图案,形成一道道织网,将漩涡挡了回来。

  灰雾开始往壁画退回,随着灰雾的消失,礼堂中的黑暗使者也失去了踪影。

  待那壁画恢复原样时,礼堂里已经什么也不剩下了。

  而在万里外的某座庄园中,突然出现的数千黑暗使者与庄园的巡逻队碰了个正着,战斗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