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夫兰最近几日受够了白眼。

  凯拉尼亚传承多年的习俗已经深入人心,家家户户哪怕想要做点别的营生,家中的妻女也会学习纺织。

  可他不一样。

  他父母亲早逝,只自己一人,因为对酿酒感兴趣才违背习俗学了酿酒,好在凯拉尼亚和大多数地方一样,男子主管耕种。所以克利夫兰的行为虽然与传承的规矩有背,却也没遭到多大的反对。

  可克利夫兰娶妻时,娶了同样对酿酒非常感兴趣的奥尔佳。

  奥尔佳虽然是伯宁道的人,却不是凯拉尼亚人,因而两人婚后并未如传统一般,而是共同经营了酒庄。

  凯拉尼亚人不好饮酒,所以酒庄的生意一直不怎样,尽管两人总是钻研一些新奇的酒水,可终究没有受众。

  好在克利夫兰毕竟是本地人,而酒水陈年有陈年的味道,新酒有新酒的味。

  夫妻两人兴趣相投,又做的是热爱的营生,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却也还算快乐,只是被冷嘲热讽总是难以避免。

  两人心知违背了祖训,对这些相熟的老邻居们倒也不多做责怪,毕竟他们有错在先。

  直至波尔东的到来。

  矮人波尔东的出现,使一切发生了改变。

  他下了大量的酒水订单。

  小酒庄每年就算只接波尔东的订单,也能积累不少的财富。

  自此,众人对他们夫妇的目光才稍有改变。

  可那场大雨,不仅带走了他心爱的妻子,也带走了他引以为生的的酿酒生涯。

  粮食成了紧俏货,喝水也成了大问题,酿酒最必要的两件材料都没了,他还能拿什么来酿酒。

  正是因为比谁都清楚这当中的原因,克利夫兰才心灰意冷地来学了纺织。

  纺织也是一件手艺活,可他心里装的还是酒,他觉得坐在织机前的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只维持着表面的人样,可内里已经完全虚空了。

  他想念自己美丽的妻子,想念他们温馨的小酒庄,想念那美妙的味道。

  他看着自己往返在织机中的手在想,也许他的生命也快要来到尽头了。

  “阿克曼夫人!打扰一下。”老拉金掀开帐篷帘子走来,“我找克利夫兰有点事。”

  说着他来到克利夫兰面前,“走,有好事找你。”

  克利夫兰眼睛都没动弹一下,只是盯着手下纺到一半的布:“还能有什么好事啊。”

  老拉金恨铁不成钢,直接拖起克利夫兰,“你只管跟我来就是。”

  克利夫兰被老拉金半拖半拽地拉出了帐篷,走出几米后,克利夫兰就已经没有耐心了,他扯开老拉金的手,心灰意冷地往回走:“拉金大叔,我还得回去织布,没时间干别的。”

  “酿酒也是别的吗?”老拉金大声问。

  克利夫兰脚步停了一下,“别开玩笑了,现在哪还酿酒啊。”

  “此事自然是真的。”郎誉站了出来,对克利夫兰说,“我需要矮人帮忙,你的酒水就是最大的助力,你愿意帮忙吗?”

  克利夫兰难以形容此刻自己内心的情绪,那种突生的喜悦一瞬间窜满他的身体,满满地就像要溢出去。

  可更快的,对现实的认知又让他诚惶诚恐,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象,他不敢置信地冲上前,紧紧抓着了郎誉的手,一双眼睛盯着郎誉:“法、法师,您说的是真的?”

  郎誉点头,“当然,我从不说谎。所以,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克利夫兰泪如雨下,直接松开他的手跪在地上:“愿意!愿意!只要能让我酿酒,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郎誉将人扶起,“好了,将你所需东西告知我,我去准备,明天你就能开始酿酒了。”

  克利夫兰急忙道:“我现在就可以开始!”

  郎誉也没拒绝,带着人一起往基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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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回去,郎誉马上遇见了前来寻找他的莱尔。

  这一询问,才发现了一件很让他惊讶的事情。

  莱尔急道:“郎誉先生!今天我去给大家换水的时候,有两个边亚人找了我,他们……”

  郎誉见状让骨头架子先带克利夫兰下去休息:“不急,慢慢说。”

  郎誉先生的话就像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一样,莱尔听见这话语速慢了下来,可还是没忍住心中的讶异,说话都囫囵起来:“就是、就是有两个边亚人、不是,是有两个黑暗使者……也不对,是保、保姆,有两个边亚人被黑暗使者选中成保姆了!”

  “哦?”郎誉倒是没想到还真有黑暗使者会选中人的事情,当时科尼利厄斯和劳尔之所以会被选中,当然是因为他。

  可之后郎誉几次看见两人,发现两人还真是真心实意在给骨头架子做保姆,对此也颇为满意,待他们如同其他人一般。

  莱尔将这中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科尼利厄斯就是个闲不住的。

  是和骨头架子相处时间长了,他虽然不能和骨头架子对话,但已经能够从一堆骨头架子里分辨出哪只才是挑选他的骨头架子。

  于是从此科尼利厄斯解放了,他不用在时时刻刻跟着跟着黑暗使者,只需要在黑暗使者要休息时候跟上,将黑暗使者送回湖水里,第二天再一早去接黑暗使者,美曰其名联系感情。

  劳尔眼看科尼利厄斯到处学习新的知识,还跟着基地里的法师们在干别的事情,甚至有工钱可拿,他羡慕非常,可他分不出那个黑暗使者,终于他想了个办法。

  他鼓足勇气在挑选他那个黑暗使者身上系了一根飘带。

  每天,他就循着飘带去找黑暗使者,如此过了几天都没问题,劳尔也在黑暗使者干活的时候,自己也去找活干了。

  在基地内干活的工作给的报酬很高,且不管是食物、饮水、居住还是圣光祝福,在基地里的人都不额外收取费用,这样的生活对于没有足够粮食储备的他们来说,可说是一份完美的工作。

  除了一开始黑暗使者换班休息时候,科尼利厄斯和劳尔因为无法辨别挑选自己的黑暗使者,所以吃了几天苦头。

  那时候黑暗使者换班去水底泡着,他们因为担忧把黑暗使者看丢,一直二十四小时跟着黑暗使者,所以两人在湖边过了一段风餐露宿的日子。

  风餐露宿对当时的两人来说并不是最艰难的,真正艰难的,是他们心中的恐惧。

  他们都是从黑暗使者手下逃生的普通人,而当时他们要做的,就是跟几十数百的黑暗使者单独待在一起,而他们身边既没有法师,也没有光明。

  有的只是在半夜发出怪叫的风声、夜幕降临后的寒冷、和黑暗中在湖水中飘成一片的黑暗使者。

  那时候两人只能安慰自己——还好他们不是自己一个人,不然估计能直接疯掉。

  这样过了两日之后,他们终于撑不住疲惫,在黑暗使者休息时候两人轮流休息。

  可那时两人睡眠不足,又过度担忧黑暗使者暴起伤人,哪怕每日有充足的食物和饮水,也很是憔悴。

  很多人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总是习惯踩一脚,所以憔悴的两人成了边亚人口中的谈资,大有成为所谓基地的人又怎样,瞧瞧这日子过的,比他们还不如之类的闲话。

  可过了没几天,每日与黑暗使者共同工作的经验让他们逐渐克服了对黑暗使者的恐惧,加上已经逐渐习惯这种生活,两人的脸色渐渐好了起来。

  边亚人对他们的嘲讽也渐渐变了味,嘴上免不了嘲讽他们,可实际上每天偷偷去找在外巡逻的黑暗使者们献殷勤。

  带领黑暗使者们巡逻的卢看见也不会刻意阻止,于是大家就这样和平共处下来。

  到了后来,科尼利厄斯能够从一群黑暗使者中分辩出挑选自己那只黑暗使者后,他白天有了更多的时间休息,之后发现法师们并不排斥他跟着学习后,他更是如鱼入水。

  吃得相对较好,日子过得充实,又得到了充分的休息,科尼利厄斯的脸色渐渐好了起来,与每日只能吃一顿的边亚人相比,渐渐拉开了差距。

  众人也顾不上嘲讽了,每日忙完自己的事情后,大多数不想着走捷径的人,都已经去跟黑暗使者套近乎了。

  当然,黑暗使者能给反应,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微小的概率事件,于是有不少人在几天的磋磨之后便放弃了。

  只有极少的几个人依旧坚持着。

  而这次被黑暗使者选中的两个人,那坚持下来的两个人。

  讲完之后,莱尔甚至忍不住问:“郎誉先生,黑暗使者能挑人,是因为他们——还有意识吗?”

  那当然不是。

  大家搞错了因果关系,不是因为黑暗使者还有意识所以能挑人,而是在和人相处的过程中,这些黑暗使者生出了意识。

  但这些自然是不能说的,郎誉因此也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了自己的安排,“让科尼利厄斯去带带这两人,至于宿舍,就安排在宿舍楼吧。”

  半个月时间早就过了,宿舍楼和大通铺已经空了出来,基地内的房子还没完全建好,因此部分人暂时住进了宿舍楼里。

  经过上次弗里曼那件事,边亚人对郎誉这个光明法师可说是几多恐惧,因而搬离这件事,倒是没有闹腾起来,但私下谩骂几句总是免不了。

  被骂几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郎誉并不放在心上。

  也正因此,边亚人的生活可是更苦了。

  每日既要忙着搭建木屋,粮食又不多,加上还得朝基地购买圣光祝福,以防自己突然间变了黑暗使者,除此之外,水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不种地那几个还好些,要种地的人还得额外支出一份灌溉用水,日子不可谓不难过。

  而此时看见愈发神采奕奕的科尼利厄斯和劳尔。

  大家难免越发羡慕。

  只是巡逻的黑暗使者离他们并不近,他们每日饮食不足,还要过去寻找黑暗使者,为了凑近乎还得跟着黑暗使者一起巡逻。

  黑暗使者又不知疲惫,巡逻时候步伐飞快,所以对他们来说,和黑暗使者套近乎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而几天的接触,黑暗使者对他们也没什么反应。

  大家都想着,也许之前的黑暗使者选人,不过就是那位伪善的光明法师搞出来的把戏,不然怎么会挑选了劳尔和科尼利厄斯这两个第一批镇民呢。

  所以不少人都逐渐放弃了。

  直到最后,还在坚持的只有三五个人了。

  可就在今天!

  黑暗使者竟然真的选中了两个人!

  边亚人顿时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