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亚。

  魔法高塔下。

  一群身穿魔法长袍、怀抱魔法书的魔法学徒们站在一金发男子面前,汇报着此行的成果。

  金发男子不时点头,似乎对大家的表现很满意,听完汇报后,很快朝屋内示意。

  屋内很有一个子不高、身形瘦弱的年轻小子出来。

  小子抱着整整一大摞书籍,书籍堆得比他头顶还高,将他整个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怀抱魔法书的魔法学徒们似是体恤这小子,见这人因抱书走的不稳当,纷纷想上前帮忙。

  倒是斯诺无动于衷般,轻轻咳嗽了一声。

  一众魔法学徒这才将目光从小个子身上移开,看向了斯诺。

  斯诺轻声叹了口气,“将你们手中的魔法书放置于前方的阵法之中,排队往阿伦那领新的魔法书吧。”

  话音一落,一群魔法学徒拥挤着往那阵法去,将怀里的魔法书小心翼翼放置在地上,立刻马不停蹄往那名叫阿伦的小个子冲去,倒像是全然失了冷静。

  那叫阿伦的小个子抱着这许多的书籍本就难以站稳,此刻见这么多人同时朝他奔来,目光热切,倒更加像被吓到,连连往后退,眼看着就要退回魔法高塔里去了。

  斯诺叫了声阿伦。

  那小个子才重新站稳了,任由一个个魔法学徒们从他托举的书籍中取走一本又一本。

  他怀里抱着的书籍与常见的书籍不同。

  常理来说,魔法书是用来记载刻印魔法模型及纹路的,而这些书籍大多年代久远,多是羊皮卷一类。

  可在阿伦手中的魔法书却并非如此。

  表面看上去,这书的外壳倒像矮人的手笔,像是什么炼金术师的作品,与法师的法杖一般,是金属材质,上面不仅有繁复的花纹,最为主要的,是上面细细碎碎有不少颗粒般的魔法石,魔法石有大有小,大些的约莫鸽子蛋一般,小些的米粒大小,正面倒还好些,背面几乎如碎沙一般,密密麻麻将整面魔法书外壳都铺满了。

  而瞧着阿伦手里的魔法书,与地面上那些相比,倒是看起来更厚实一些,魔法书外壳上的魔法石也更多了些。

  拿到新魔法书的众人更是按捺不住,几乎在拿到的一瞬间就翻开,如饥似渴地攫取着魔法书中的内容,几乎阻拦了后面之人取书的脚步。

  很快,魔法高塔下各色光芒闪烁,一个个魔法学徒们迫不及待地练习着他们新学会的魔咒。

  按说大家勤奋学习,废寝忘食,斯诺应该高兴才是,可金发斯诺却不复往日荣光,甚至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那叫做阿伦的小学徒此刻也蹲在那魔法阵前,手指触碰着阵法的符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红着眼睛看着斯诺。

  见斯诺朝他点了点头,倒才像松了口气似的,快速将地上的阵法启动。

  一启动后,立刻像躲避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离开了那法阵,来到斯诺身旁站着。

  斯诺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在场地上练习的诸位魔法学徒们,问:“杰拉德考虑得怎样?”

  阿伦直摇头。

  “唉。”斯诺朝即将完全消失的魔法阵中的魔法书看了一样,不明不白地说了一句,“谁又能想到呢。”

  说完也不再管其他,只是收敛所有情绪,脸上又换上谦卑恭敬的神色,走进了魔法高塔。

  小学徒立刻跟着他跑了进去。

  #

  另一边。

  郎誉、卢、莱尔和缇娜子爵一同前往边亚小镇。

  这条路大家不知道走了多少次,本应速度极快,只是此行多了缇娜子爵,她的魔法天赋是雷系,更擅长战斗,加之本身是贵族缺乏锻炼,赶路不行,所以他们行进的速度慢了很多。

  也是这一慢,让大家发现了一丝微弱的不对劲。

  这不对劲是郎誉最先发现的。

  他与卢和莱尔不是第一次一起赶路,对每个人的能为非常清楚,卢本是风系,速度方面他最有优势。

  莱尔虽然是水系,可魔法高深,平日里赶起路来,哪怕对上卢都不遑多让。

  可今日。

  赶路的卢频频皱眉,一直看向周围,好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他看了一次又一次之后,皱着的眉头干脆一直皱着了,整个人紧绷着,像是随时要对周围进攻一般,可偏偏又一直没有动作。

  郎誉询问了几次,卢也只说没事。

  莱尔就更不对劲了。

  莱尔对自己的状况历来讳莫如深,又爱逞强。

  虽然一路上没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可是越靠近边亚,他额头上也从微微冒汗到汗流如水,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水从脸上滚滚而下。

  郎誉甚至担心起他会不会脱水而死。

  几次询问,莱尔也只说没事。

  至于缇娜子爵,到后面更是每一步都走得沉重,好像随时要昏厥过去似的。

  郎誉几次让几人回去,几人倒好像是憋着一股气似的,非要撑持着,也不说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郎誉看着三人的状况,也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同。

  这感觉很微弱。

  他隐约之间感觉到,边亚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那声音实在太微弱了,微弱到根本引不起他的注意。

  要不是察觉几人异样后他内视身体,根本发现不了这几乎察觉不到的变化。

  ——他这机器人躯体本就剩余不多的电量在跃跃欲试。

  这种感觉实在怪异。

  真要说的话,就很像一根接触不良的数据线接到了他的身上,在即将显示开始充电时接触不良充电断开,系统不会有充电提示。

  可要说一点电量没充进去,似乎也不是。

  要说充了电,却也没有。

  无奈,几人只能继续维持着这股怪异往前走。

  终于,缇娜子爵作为魔法修为最低的一个人,支撑不住往地上倒去。

  莱尔伸手去扶,却也整个人像脱力一般,跟着往地上倒去,卢看见后即刻伸手,勉强扶住了要摔倒的两人,只是整个人也控制不住地气喘吁吁起来。

  郎誉看三人状况,终于又开口道:“这地方古怪,你们身体这般不适,还是先回去。”

  莱尔惨白着脸直摇头,“这地方太奇怪了,不能让郎誉先生一个人冒险。”

  卢也赞同,“一人去实在危险,我们还是做了周全准备再来。”

  身体毫无不适的郎誉自然不肯轻易退让,“卢,你今早来时,边亚就已经是这样了吗?”

  卢否认,“上午我经过时发现边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知是什么的气罩,将原先属于边亚的地方笼罩住了,那时周围没有这般怪异。”

  郎誉点点头:“既如此,就更要去看看了,总得知道边亚发生了什么,才能对症下药。”郎誉往五公里外的边亚看去,“看来只有我和黑暗使者不受影响,我得去看看。”

  莱尔等人这才碗身后看去,发现黑暗使者们虽然步伐不快,可根本不是因为被这不知道是何物的怪异所影响了,而是因为他们走得慢,所以一群黑暗使者也慢慢走着。

  莱尔一瞬间觉得万分羞愧,他试着想要挪动脚步,可脑海中像是有什么声音在阻止他一般,吵嚷得他额头剧痛,根本分不出力气再抬起脚来。不仅如此,也不知这古怪是专门针对他还是怎样,经由刚才那么一脱力,他好像一瞬之间将所有的虚弱暴露出来似的,连站立都颇为困难起来,倒显得比他身旁的缇娜子爵还憔悴了。

  莱尔心知自己这样只能是拖累,主动说自己留下。

  卢也赞同:“一个人终究危险,我随郎誉法师继续往前。”

  郎誉也说:“那缇娜子爵与莱尔一同留下,也好有个照应。”

  缇娜子爵心知自己状况,也不在此时逞强,答应了下来。

  卢松开了扶着莱尔的手,每一步都走得很费力,他勉强走到和郎誉并肩。

  两人又继续赶路,只是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到后来,郎誉不得不搀扶着卢一起走。

  等到他们距离边亚只剩一公里时,卢也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郎誉也单膝跪下,问他:“你怎么样?”

  卢喘了好一会,似乎说话在这时候都已经成为了一件极度费力的事情,他没有强撑着要继续站起来,而是顺势坐在地上,手上随意比划了一个风刃,远处的枯木断成两截。

  他说:“魔法使用不受影响,真正让我们虚弱的,是这地方在攫取我们的体力。”他看了一眼已经能看见轮廓的边亚,“我有预感,我只能到这里了,再往前走,会发生让人无法挽回的事情。”

  郎誉拍拍他的肩膀,“附近看起来也没什么危险,再说还有一众黑暗使者陪着,你们也不必烦心,我先送你出去吧。”

  卢摇头,“规避风险,不是我的习惯。”他看了一眼郎誉,“可能要麻烦法师了。”

  “嗯?”郎誉疑惑。

  “只有你和黑暗使者不受影响。”卢说,“我需要法师的帮助来帮我确认心中的猜测。”

  郎誉心中隐约也有猜测,只是他到底没受影响,无法确认自己的猜测,于是只能朝卢问:“你当真要冒险?”

  “都已到了这里,不确认一下,心有不甘。”卢说。

  听他这样说,郎誉也不好说什么,卢毕竟不是小孩了。

  他很快在卢身前蹲下,让对方爬上他的脊背,却终究还是嘱咐道:“若有不对,即刻叫我。”

  卢自然点头。

  背一个人对郎誉来说没什么负担,反而因为不用扶着卢,走得更快了,几乎只用半分钟就走了五百米。

  这中途,他背上的人维持着清醒,却一言不发。

  眼见边亚就在五百米外,郎誉正打算继续往前走,卢终于出声:“进入一公里范围内,我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

  ???

  郎誉立刻转身往回奔。

  这位老兄是真淡定,这些人和他可不一样,生命力是有限的,修炼魔法的人随着魔法修为的提升,寿命会有所延长,但终究也是有限的,至少目前来说,能活几百岁的也没多少人。

  而一个人要察觉到生命力流失,除非寿命降了一大截。

  举个例子,就比如在二十一世纪,吸烟有害健康,早年最常听说的话是每抽一根烟,寿命减少多少多少分钟,抽个几根烟,抽烟的人能察觉到生命力流失吗?想必是不可能的。

  暂且不说这个论断是真是假,就说一个人假设只能活一年了,他的生命突然减少一个小时,他能察觉吗?

  除非给他挂个倒计时,不然他察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如果他的生命只剩下一个月,少了一个小时,他能察觉吗?

  能察觉的可能性也很小很小。

  那只剩下一周,少一个小时,他能察觉吗?

  有可能察觉。但这种可能性并不算大。

  要到什么情况下才能非常肯定地察觉到生命力在流失?

  除非这个人的寿命在以百小时计算的条件下,瞬间消失了十几小时甚至几十小时,那这人才能在仅凭借自身身体素质条件下,确认他的生命力在流失。

  也就是说,这么半分钟时间里,卢的生命力至少也少了五分之一甚至更多,加上返程,损失的生命力更是难以估计。

  郎誉用出了最快的速度,背着他狂奔出了两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