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笋有了,竹筋问题得以解决,郎誉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

  但有另一个问题很让他挂心,从刚才老者让他离开的时机来看,边亚外的普通人已经掌握了人在遭受黑暗能量侵袭后转化成黑暗使者的时机。

  郎誉没有隐瞒,主动问:“老人家,请问您是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黑暗使者的?”

  自从刚才郎誉将他从死亡边缘拖回,老者对他是光明法师深信不疑,见他发问,急忙说:“这是前天那些法师告诉我们的。”似乎是对那些法师心怀感激,老者说到这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整个人终于添了几分活气,“我们普通人看见黑暗使者都吓傻了,哪个不是忙着逃命,哪有时间去分析人什么时候变成黑暗使者啊。”

  郎誉点点头,“法师,是凯拉尼亚的法师吗?怎么没见他们。”

  老者的高兴只有一瞬,他很快垂下眼睑,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最初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可又想起自己面对的是光明法师,他勉强笑了下,说:“不是,不是凯拉尼亚的法师,凯拉尼亚的法师早就撤离了。“

  他吸了一口气,“告诉我们这些的,是来自边亚的善良而又伟大的法师们!”

  老者看了郎誉一眼,脸上带着带着庆幸又带着几分懊恼,“听那位莱尔法师讲,您们也来自边亚?噢,赞美光明神!边亚真是一块净土!您们和那些法师也是一起的吗?”

  郎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继续问:“那些法师还说了什么?”

  老者见法师没有否认,对边亚是净土的更加确信了,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法师会问这个问题,大概是法师想要了解前几天来的法师有没有尽心尽力宣扬光明神的光辉吧。

  心中想好了理由,又因为心中那小小的愧疚,老者恨不得将前几天的法师夸到天上去,他将那些法师说过的每一句话前前后后都重复了几遍,生怕有遗漏。

  郎誉也耐心地听着,听完后总结道:“人喘气会越来越费力,体温也会急剧下降,身体从内部开始腐化,一旦双眼眼白成为完全的灰色,人就会很快转变成黑暗使者,那些法师是这样说的?”

  老者连连点头,“是啊,也多亏那几位法师的告知,我们才能有机会活下来。对了!那些法师还说了别的。”老者偷偷看了一眼郎誉,“他们说边亚的加西亚法师是光明法师,他仁慈且怜悯众人,他将在整个边亚兴建大型魔法阵,我们只要愿意前去,都能在边亚住下来。”

  “法师,这是真的吗?”老者急忙问。

  郎誉:“……”

  这加西亚哪里出了问题,怎么突然善良,和他抢起人来了。

  可能是郎誉没有马上回答,老者也奇怪起来了,“可边亚不是陨落之地,没有法师愿意去吗,怎么会有光明法师呢?唉。”

  郎誉:“他们有提起魔法天赋吗?”

  加西亚应该不可能突然善良,大约是想召集有魔法天赋的人过去却又不知道谁有魔法天赋,所以只好让大家都过去。

  “哦!好像有说过!那些法师说,边亚的魔法高塔从今往后将成为法师塔,只要有魔法天赋的人都可以前往那里学习!”老者好似又突然憧憬起来了,“那些法师还说,所有人都可以前往尝试,哪怕最后确认没有魔法天赋,也可以在边亚定居下来。”

  郎誉:“……”老人家情绪还真丰富。

  “既然条件这么丰厚,又有光明法师愿意庇护,你们怎么不愿意过去?”

  “那可是边亚啊,传说中法师的禁地,别说光明法师了,普通法师都恨不得离那远远的。”老者拢了拢地上的竹笋,“谁也不敢赌啊。”

  “再说了,哪怕是光明法师又怎么样,光明法师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老者朝郎誉鞠了个躬,“法师,我没有想要冒犯您的意思。”

  郎誉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老者继续道:“其实凯拉尼亚原先也有光明法师和光明法阵,那场雨下下来时候是半夜,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大半夜去淋雨。”

  边亚众人:“……”有被内涵到。

  “那场雨一开始造成的最大影响,还是大家的食物没了,水也没了。”老者唉声叹气,“光明法师那时候还没有放弃大家,他每天都来,为大家举行祝福仪式,甚至还向子爵提出申请,让子爵派水系法师过来为大家供水。”

  “可是,凯拉尼亚的人太多了,三两个水系法师并不能解决大家的饮水问题。再说了,法师们是多么尊贵的人啊,怎么能够把魔法用在这种事情上,很快,几个法师一一告病离开。”

  “子爵也很着急,到处延请法师,最后终于有法师愿意来了,但是这位法师并不愿意免费为大家供水,他提出让大家拿布料去换,子爵献上了所有的家产,也不过换得法师为大家供水几天。”

  “凯拉尼亚的子民们靠布料生存,布料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可和我们无亲无故的子爵尚且愿意将财产献出,我们又怎们能在她无私的庇护下还留存财产呢,大家都拿布料去换了水。“

  “可布料是有限的,田地里那些又全毁了,大家能换来的水有限。”老者说,“换来的水又能坚持几天呢,很快大家就都没水了,而且……就在大家发现田地里种不出东西后,光明法师也病倒了,这病来势汹汹,法师很快就被教廷的人召回去了。“

  ”那个时候,我们没水了,只能去喝沟里、湖里的水,那黑漆漆的水无论怎么过滤,都是那般黑漆漆的模样,很快大家就发现,喝了水的人不久就会异变,最开始只是变得困顿,很快就会呼吸困难,不消多久,那人就会止不住的咳嗽,面皮发灰,双眼也会变得越发浑浊,等双眼的眼白全部成为灰色的时候,这人就会浑身腐烂,腐烂的速度非常快,几乎在片刻之间就会转化为黄褐色的黏液,所有人都慌了,子爵府也派出人手来维持秩序,可是这并没什么用,那些化身为黑暗使者的恶魔们轻而易举就能杀死所有的守卫。”

  “子爵府很快就没有能力再来维持我们的生活环境了。”

  “子爵毕竟是凯拉尼亚的人,她热爱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就和我们同样,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水,有时候也会将水分给我们一些。“

  “我们大家就是靠这样活了下来。”老者叹了一口气,“原本大家以为,我们可以继续这样生活下去,哪知道,黑暗神根本没想给大家活路。”

  老者的这句会不知道触动了什么,郎誉察觉到肩膀上的小骷髅顺一瞬之间躁动起来,看那样子,很有几分想主动跳上老者头顶,给他恶狠狠来一下的凶残。

  郎誉不清楚这变化是怎么回事,只得伸手主动安抚小骷髅。

  这次的小骷髅显然没有平时那么容易安抚,郎誉给他顺毛不仅没用,他甚至用上了无情铁爪才把即将跳跃的小骷髅抓住。

  这让郎誉有一点疑惑,为什么小骷髅会突然躁动呢?

  他不由回忆刚才老者说的话,难不成是因为——提到了黑暗神?

  这似乎一瞬之间打开了郎誉的思绪。

  因为小骷髅从来没有想要伤害他的举动,郎誉因此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小骷髅。

  可现在再一想,小骷髅出现的时机也太过巧合了。

  这末世刚出现,他马上就来,这实在也太像一个来收割成果的不良野心家了吧,而他——

  好想把这野心家收为己……宠了?

  好吧。

  想也知道不可能,如果对方真是野心家,怎么也不至于到他这里来乖乖听话,他又不是什么人。

  可对方也绝不可能是黑暗神。

  黑暗神不可能这么没排面。

  这样一想,郎誉又暂时放下心来了。

  不过……

  他看了看小骷髅,即便被他抓住了手骨,小骷髅依旧想奋力挣脱,看那模样,大有不戳死老者不罢休的意思。

  黑暗神必然没有这么小气。

  要是黑暗神这么小气,那估计全世界早又不知道多少人死在黑暗神手里了。

  ……额,虽然现在人直接死在黑暗神手里的不确定有没有,但死在黑暗能量手里的倒是有一箩筐。

  至少有一点确定,小骷髅和黑暗神相关,哪怕这个相关只是小迷弟那种相关。

  不然实在难以想象,不论黑暗神是一具小骷髅,还是黑暗神的手下大将是一具小骷髅,这都非常没有说服力。

  把小骷髅想成黑暗神的小迷弟,似乎容易接受得多。

  看小骷髅愈发失控,郎誉也不敢再留老者,匆匆道谢后记下屋子位置,他就让老者先去找众人汇合。

  老者一离开,小骷髅气鼓鼓飘在了郎誉面前。

  没错。

  就是飘,没有任何依托地飘在了郎誉双眼之前。

  郎誉看着小骷髅。

  小骷髅也看他。

  他们大眼对小眼。更准确地说,是两个窟窿眼对一双还算好看的眼睛。

  对视就像一场对峙,他们谁也不肯退让半分,郎誉硬生生从小骷髅那两窟窿眼里看出了委屈和怒气冲冲,甚至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怨愤。

  郎誉莫名其妙。

  终究,到底他是主人,小骷髅是“宠物”,小骷髅很快败下阵来。

  正巧这时,卢大约是找完所有藏在地窖里的人回来,一看见他和他肩膀上的小骷髅就急忙道:“跟我来!”

  郎誉哪里还敢耽搁,马上跟了上去。

  这一去才发现,原来是有人即将变化成黑暗使者。

  而且这人不多不少,每个地窖里都有一个。

  过度的巧合那就不是巧合,必然是有原因的设计。

  徘徊在原地的黑暗使者、地窖、每个地窖里一个即将变化成黑暗使者的人……

  郎誉脑海也在这一瞬清明。

  他突然明白过来方才老者说的“多亏法师告知他们才有机会活下来”是什么意思。

  若是黑暗使者追着不放,所有人都没办法逃跑。

  可要是有一个本就要死去的人主动牺牲去引开黑暗使者,其他人就有活下去的机会。

  因为,即将转化成黑暗使者的人,体内聚集的黑暗能量非常多,只要他还没有完全变成黑暗使者,他对其他黑暗使者就有无限的诱惑力,在这样的条件下,只要这人从地窖里冲出,往相反的方向跑去,还在地窖里的人就能借这个机会逃跑,或者稍稍活动。”

  郎誉感慨万分。

  有人会在此时卑贱,也有人会在此时伟大。

  他看着面前全部围在莱尔身前的人,给他们来了一次圣光祝福,一群人接受祝福后突然转道,将他团团围了起来,目光炙热无比。

  郎誉一时不能理解这种转变。

  怎么说也是水更重要吧。

  那方才带他去找竹笋的老者此刻牵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主动道:“不喝水只能活三天,渴到不行了,喝点黑水,又能多活一两天,要是运气好,可能还能多活四五天,四五天的时间里,要是遇上了光明法师,兴许我们就能有救。”

  郎誉觉得自己的心是愈发软和了,这样的一句话,他硬生生从里边听出了苦涩的悲哀和心酸。

  他环视周围一圈,朝老者问:“那子爵呢?哪里去了?”

  凯拉尼亚这些人的衣服穿的比边亚要好得多,可郎誉也没从这些人当中,看出哪个特殊些。

  “子爵的弟弟出事,子爵就被押走了。”老者说。

  郎誉&卢&莱尔:“????”

  老者道:“还不是这些黑暗使者,突然就变厉害了。”

  其他人听见老者这话茬,也七嘴八舌地接了过来。

  “城里这些黑暗使者突然就变了。”

  “对啊!原先子爵府还能派法师驱赶这些黑暗使者,要是子爵的弟弟也在,甚至还能直接把黑暗使者烧成粉末!”

  “可是突然有一天,就和那场大雨一样突然,子爵的弟弟烧毁黑暗使者时失手,无往不利的火焰在绑起来的黑暗使者身上烧过后,那黑暗使者不像往常一样灰飞烟灭,反而越挫越勇,反手伤了子爵的弟弟。”

  “要是只这样倒也算了!”

  “最可怕的是,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在围观,子爵的弟弟被那黑暗使者挠了一下之后开始逃跑。”

  “他们是法师,有专门的骑士团保护,可最奇怪的就是——”

  “那黑暗使者竟然不管不顾在周围的我们,也不去追踪负责为那子爵府的少爷引开黑暗使者的骑士团,不去追魔法修为比那少爷还高的其他法师,就只是紧紧追在那少爷身后,就好像——”

  “好像在记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