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海水中有蓝色的光斑随着海浪往海滩上挤。

  鲛人在水中潜够了以后就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放声低吟,她的鱼尾一半没入海中轻轻搅动着海水。

  吟唱的声音很低,带着浓浓的哀婉和思乡之情。

  孟鹤轩将残余的鱼骨埋到了礁石底下,洗了手以后就将脑袋靠在叶时归肩膀上看天上的星星。

  他们坐在一块没入沙土大半截的椰子树树干上,篝火被重新点燃,温暖将他们笼罩。

  当第二日第一缕阳光从海平面升起来的时候,孟鹤轩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站了起来。

  鲛人已经从海里游回岸上,她坐在离二人有一定距离外的一根腐朽木头上双手托着腮望着远方海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收拾好昨日篝火残留后,他们接着往北海出发。

  沿途经过的几个城市,都没有什么特别能吸引到孟鹤轩的地方,因而在一个月后,他们终于赶到了北海旧址。

  经过岁月的洗礼,北海已经长成了一片茂密的森林。

  叶时归看了云浅一眼问她:“你从没来过北海,对于这里你又了解多少呢?”

  云浅将手放到眉眼上眺望远方,她那条漂亮的蓝色大裙子,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裙摆翻飞。

  “娘亲从前给我讲了许多关于北海的故事,那些故事都是外婆最后时光常常挂在嘴边的往日,她念得多了,娘亲也就记在了心上,在我小时候就当做睡前故事讲给我听。”

  这么一看,就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太过久远的故事,经过多人的嘴说出来,就有了不同的美化和加工。

  北海很大,在它的旧址上生成的森林就更大。

  像这样空旷的一块土地,居然没有被任何一个宗门划分为自己的领地之中,属实也算奇怪。

  既然要帮老婆婆送信,那肯定是要深入深林之中。

  因为这片森林不属于任何宗门家族,连带着每年进入这里面的修士都屈指可数。

  系统看着面前泛着红光的屏幕出声提醒叶时归:“宿主大大,数据显示这里面有很大的危险,你要多加注意。”

  “嗯。”

  林中巨大的树遮挡住了阳光,脚下的泥土是湿软的,在它的上面积累了厚厚一层枯叶,草叶和藤蔓从枯叶下冒出绿芽,这下面的阳光稀少,它们必须努力往上生长,才能不被淘汰成为胜利者的养分。

  林中不见可爱的鸟雀松鼠,安静得能听到鞋底踩过枯叶时发出的声音。

  越往里面走,藏在储物袋中的信纸就越炙热。

  小鱼说在那个幻境中的东西都会在幻境结束的一刹那消失,所以他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当做引路或者信物的东西可以交给叶时归。

  但是那个老婆婆交代的信纸却一直妥帖地待在储物袋中,一直到靠近丛林深处,它才发出动静。

  对于那个老婆婆的身份,叶时归虽有一些好奇,但并没有打算去打听和探寻。

  他将信纸从储物袋中取出,贴身存放,信纸出了储物袋后终于不再发出炙热的气流。

  丛林中有许多枯树枝,路并不是十分好走,基本上每走一步都要动手破开前面拦住去路的藤条或者过于巨大的草木。

  他们从天亮走到天黑,依旧在森林外缘徘徊。天黑了以后,这样的丛林中就十分的危险。

  向夜时归和孟鹤轩这样的修为,当然可以不把这点危险放在眼中,但他们依然选择了一棵巨大的树停了下来。

  树很高,抬头几乎不能看到树冠,孟鹤轩在树底下丢了几堆火焰石,火焰石上发出的光亮和热度能让一些害怕火光和热度的蚁虫爬蛇等不敢靠近这里。

  他们踩着树枝一路往上,这棵树是四周最高的一棵,叶时归和孟鹤轩二人坐在高处,脚下是茂密的绿色树浪,头顶是一轮巨大的圆月。

  云浅十分有眼力见地坐在下方大概差了三四个高度的树杈上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星河。

  “师尊,你猜我在想什么?”孟鹤轩突然问。

  “当初我们也像这样依偎在树干上看天上的圆月。”叶时归应。

  那时候借用的是别人的身体,除了心底波动的情感是自己的,其他都是别人的。

  “猜对了,奖励你一个亲亲。”他这么说着,直接就贴了过去。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一触即离。

  “那师尊在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他接着问。

  叶时归拒绝玩这个游戏:“不猜。”

  “拒绝玩游戏,处罚一个亲亲。”

  孟鹤轩不由分说地挑起叶时归的下颌,直亲得呼吸不过来才松开了按在后脑勺上的手。

  等叶时归缓过气,他又接着说:“师尊……”

  叶时归右手食指按住他的唇打断他将要出口的话:“不论什么结果都你占便宜,该换我问你。”

  孟鹤轩点了点头:“那师尊你问。”

  “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问题,孟鹤轩眼底弥漫上一层笑意,他歪了歪头拉长了音调说:“我猜,师尊在想明年的婚礼要在哪里举办。”

  好厚一张脸皮。

  叶时归面无表情地摇头:“猜错了。”

  “猜错了就有惩罚,师尊无需手下留情。”他凑了过去,想引导叶时归主动亲亲自己。

  然后就得到了一个脑瓜崩。

  “嘶,师尊这力道真……”

  “嗯?”叶时归看了过去,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控制得真好。”

  “贫。”叶时归伸手揉了揉孟鹤轩眉心接着问第二个问题,“都记起来多少了?”

  确定了系统没问题以后,叶时归准备循序渐进,开始梳理信息。

  “仔细想想,应该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想起来,毕竟在记忆中修为只到化神期,往后的记忆都是空的。”

  那些虚假的记忆早在孟鹤轩幡然醒悟的时候从他脑海中消散,再也不能影响他一丝一毫。可同样的没有回来的记忆,就成了一片空白。

  孟鹤轩总觉得可以慢慢等,等记忆完全恢复的那一天。

  然后就听叶时归问:“当初从幻境里面出来的时候,你就奇奇怪怪的,那时候可是想起了什么?”

  这个问题让孟鹤轩脸皮一红,他支支吾吾地说:“也……没什么,就……师尊可还记得,在我二十三岁的生辰那晚发生了什么?”

  孟鹤轩二十三岁的时候获得了宗门的一次比试第一,叶时归答应他在他生日那天亲手给他煮一碗长寿面。

  和面的时候孟鹤轩说要给叶时归打下手,就一直围着灶台打转转,如果说叶时归天生就是当厨神的料子,那么孟鹤轩就是典型的厨房杀手。

  就围着灶台转了两圈,他都能踩到滚落在地上的木材,然后摔到了叶时归的背上。

  少年那时候脸皮还很薄,整张脸贴在温暖的后背上,鼻梁骨不仅被撞得生痛,脸上也因为丢脸而火辣辣地烧起来。

  然后,气血上涌,一串鼻血蜿蜒而下。

  叶时归的面条刚揉了一半,手心上沾满了面粉,他转过身看向双手捂住脸的少年轻声问:“疼不疼?”

  孟鹤轩那时候比叶时归稍微矮一些,他垂着脑袋疯狂摇头。

  然后血珠子就顺着手心夹缝落到了叶时归的衣服上。

  孟鹤轩:……

  叶时归:……

  少年被压着擦拭了脸上的血迹,止了血以后就老老实实坐在灶台的板凳上看叶时归揉面。

  面条揉好以后,孟鹤轩就帮着生火烧水。

  这一次倒是没出什么意外。

  等面条煮好以后,少年端着碗“哼哧哼哧”大卸朵颐。

  意外是发生在去洗碗的路上,孟鹤轩端着碗又一次踩到了圆木头,然后他整个人往前扑去,一下就把叶时归扑到了案板上。

  那是他们第一次以这样的姿势近距离接触,暧昧的气氛让两人双双红了脸。

  回忆到了这里,叶时归好奇地瞟了一眼孟鹤轩:“记得,但这和你表现的怪异有什么关系。”

  “咳咳。”

  孟鹤轩难得红了脸,眼神躲闪。

  “因为当时受环境的影响,记忆虽然恢复了一些,但并不连贯。”

  听他这么一解释,叶时归大概就明白了他误会的缘由,于是抬起手作势要弹孟鹤轩脑袋。

  孟鹤轩捂住额头往后躲了躲:“我都完整地回答了师尊的问题,为什么还是惩罚?”

  “吓唬你的。”叶时归改弹为顺毛,眼里都是恶作剧得逞后的愉悦。

  孟鹤轩正要做出反击,就听下方传来云浅的尖叫。

  “蛇,好多蛇。”

  闻言,叶时归立即弹了几个火花下去。

  火光照亮了下方的黑暗,密密麻麻的蛇沿着树干正在往上爬。

  红的、黄的、黑的、五颜六色的蛇,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

  大头的有拳头粗,小只的还不到尾指粗细,暗金色的瞳孔竖起,红色的蛇杏子一吐一吐,大半夜看到这么一个场景十分渗人。

  云浅修为不高,她的一张俏脸已经被吓得煞白,她往上跳了几个高度,借着叶时归弹下的火光看清了底下群蛇数量,差点没有站稳,从树梢上摔下去。

  “主人,怎么办?”她抬起脑袋看向斜上方的两人。

  孟鹤轩挥舞出冰魄针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蓝色的冰魄针快速地在蛇群中穿梭,只要被碰到的蛇都会被冻住,然后被一道灵力送回地面。

  将所有的蛇都处理好以后,孟鹤轩在树底下布置了几个禁制,防止这些蛇再爬到树上,这才解开了他们的冰封。

  他们没想杀生,但是那些蛇似乎没打算放过到嘴的肉。

  才解封没多久,孟鹤轩就听到树下传来的撞击声和蛇吐信子的“嘶嘶”声。

  冰魄针组成一把纤细的弓,弦未拉满,手背被人碰了碰,接着就听叶时归说:“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