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早上许多, 第一场冬雪落了一夜,天明时分积雪已经到成人小腿肚子处。

  叶时归被人抱在怀里,温暖让他舍不得离开被窝。

  依偎在脖颈处的人像只大型犬科动物,时不时蹭上两下,毛茸茸的发擦过耳根脸颊,有些痒痒。

  昨日夜里,这人非要起来看雪,厚重的大氅披在身上,硬生生揉了个丑兮兮巴掌大的雪人才肯回屋。

  因此叶时归今早特别困,偏生后边贴着的这人天还没亮就醒了。孟鹤轩醒了以后就像现在这样揽着人,脑袋时不时蹭上一下,手也不老实的一会捏一捏肚子上的肉一会沿着蝴蝶骨往下摸索。

  总归就是不老实。

  叶时归一开始还会嘟囔两句反抗,后来实在太困,怀抱过于温暖,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雪又纷纷扬扬落了满枝,一直到巳时,叶时归才从床上爬起来。

  自从确认了心意以后,从前天没亮就爬起来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将时间往后推移。

  他们的师父在三月前出发前往京都,他在此地逗留了将近二十年,有一些年轻时候不敢做的决定现在到了要去解决的时候。

  师父走后,两人夜里依旧前往后山对练。

  他们不再是小孩子,出行不需要人前后点灯,即便没有月光,那条走了上万次的路蒙着眼都能走对。

  竹影重重,两人各执一柄平头竹剑,一开始的一个时辰还能好好练习,到后来就是孟鹤轩压着叶时归欺负。

  他的武学天赋极其高,时常能在同叶时归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伸手摸上对方的腰,然后被人一反手用竹剑敲在手背上。

  也就只有他能做到这个地步,换了另外一人,那手早就费了。

  除了对剑的时候摸腰,还会在对方的剑斜斜擦肩而过时一把抓住对方手腕,反手将人扯进怀里在人反击前啃上一口耳朵尖尖。

  他仗着轻功好,身子软,经常压着人调戏。

  一个时辰下来,一个面红耳赤,另一个大汗淋漓,反正都不好受。

  竹林后方早年建有一个浴池,是在叶时归十二岁那年建立的。

  现在倒是方便了某人。

  对练过后,孟鹤轩就会拉着人到浴池中沐浴。

  从前他们洗澡只需要一炷香不到的时间,现在不折腾上半个多时辰是不会从池子里出来。

  往往都是孟鹤轩哄着人,让他趴在靠石上给他搓澡。

  一开始还认认真真规规矩矩,没一会拿着湿布的手就往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地方游走。

  孟鹤轩的手指细长,掌心和手指根处因为常年练剑长有薄薄一层茧子,手在身上不轻不重按摩,加上温暖的水温,没一会叶时归就昏昏欲睡。

  等他迷糊了,孟鹤轩就不怀好意地凑到他耳边呼气。

  “痒。”叶时归嘟哝一声,往边上躲了躲。

  孟鹤轩一手揽住他的腰肢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十分“负责”地拿着布在后背擦拭。

  那一点被水温所带出的零星困意,被一点点冲散。拿着湿布的手已经过分地往小腹位置擦去,叶时归挣了挣,不仅没挣开,反而让身后人加快了搓澡动作。

  捏着搓澡布的手指刮过腿上最柔软的一块肉,没有一点点准备,抽气声从腹腔迸出,叶时归下意识往后靠去。

  他们的距离原本就十分近,往后这么一靠除了让身子倾度大一些,更容易看清水下搓澡动作以外并没有什么实质作用。

  托在腰上的手微用力,孟鹤轩压着心下的火,沙哑出声:“别乱动。”

  叶时归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你松开。”

  “你躲什么,刚刚对练这么久,全身都是汗臭味,需要全面洗洗。”

  “你……”叶时归憋红了脸,被他的无赖话语哽住,他用手肘往后顶了顶。

  光滑的手肘被人一把接住,他被人半托半抱,腰上的手抽离,人就往水里滑下去。

  孟鹤轩的手从他胳膊下穿过,横在胸前位置将人托了起来,另一只手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在努力地帮叶时归擦洗身上的汗臭味,位置连偏都不带偏离一寸。

  经过这一番折腾,叶时归的瞌睡被完完全全消灭,他被人搂在怀里,眼前水雾迷蒙。

  孟鹤轩贴在他的背上,嘴唇贴在耳根位置哄他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叶时归沉浮在水池中,意识早已飘忽,不知跟着说了多少混账话。

  等感觉到一阵湿热在水中晕开,毛巾擦过肌肤,才恍惚回过神。

  等从水池中出来,回到房里后,孟鹤轩还要磨着人按摩曲骨穴附近,缓解因为热水泡太久而引起的热气积压。

  叶时归的半张脸埋在被褥下,回想起昨夜看完雪这人耍无赖让帮忙,然后趁机骗自己又说了一堆混账话,就不想从被窝里出来。

  孟鹤轩已经下床穿戴整齐,他起身将叶时归的外衣捧了过来,将人从厚重的被褥中刨了出来。

  “我带你出门逛逛。”孟鹤轩一边帮叶时归穿衣一边说。

  阳光透过窗户缝隙在地上洒下条条细碎光影,叶时归顺着这人穿衣动作抬手好让他速度能快一些。

  昨夜大雪,街上许多小娃娃穿着厚重的衣服在打雪球嬉戏,小贩们则十分卖力地喊叫,十分热闹。

  孟鹤轩带着人到了一家新开的饭馆,他领着人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中有两张桌子,一张临窗,孟鹤轩拉着人就坐到了临窗位置。

  没有风,雪早停。老路中间种有一颗雪松。

  松树上积雪厚厚一层,几乎看不清树原本颜色。树下有几个孩童嬉戏,他们发出的笑声引得行人纷纷回头看上几眼。

  上等的白毫银针茶上了,茶香淡雅,茶汤程亮。叶时归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目光落在雪松上并不说话。

  许是他们来得早,没多久小二就推开雅间门上菜。

  是一道辣口鱼,鱼肉几乎被红艳艳的辣椒淹没,看起来就让人十分有胃口。

  看到这道菜,叶时归总算明白这人为何出门前非要央着自己吃那一块糕点,原是因为这。

  孟鹤轩拿起筷子将辣椒撇开,夹了一大筷子肉放到碗里,他仔细地将鱼刺挑出,然后用调羹将鱼肉勺起喂到了叶时归嘴边:“尝尝,这么冷的天是要吃点辣的。”

  叶时归也不矫情,张口将调羹上的鱼肉吃进嘴里。

  看起来很夸张的辣椒,没尝的时候觉得会十分辣,入口了发现其实并不是十分辣,甚至还带了清脆的甜,鱼肉的味道没被掩盖,多了些许辣和甜。

  叶时归挑了挑眉,对面的人单手托着下巴缓缓将调羹收回眼前。

  调羹中还剩有一点点没被带走的鱼肉,他直接就将调羹放进自己嘴中。

  “小叶子说的不错,这家店确实很好吃。”

  红晕在叶时归脸颊晕开,隐隐有像耳后根蔓延的趋势。

  小二推开门上了第二道菜,见里头一人脸色通红,又见鱼肉少了一大块,以为是个不会食辣的小公子,于是扭头看向另一个满脸笑意的另一个小公子问:“公子点的菜中有三两道辣菜还未上,可要沏一壶蜂蜜水上来?”

  “咳咳。”叶时归掩嘴咳了咳,暗暗瞪了孟鹤轩一眼,“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客官稍等。”小二说完退了出去。

  等房门被关上,孟鹤轩勾起嘴角将方才挑好的鱼肉再次喂到人嘴边:“我怎么不知时归哥哥不会食辣?”

  孟鹤轩这人十分过分,十几岁那会家里长辈调笑让他喊几声时归哥哥,他憋红着脸死活喊不出,只“时归时归”地喊,现在倒是常常挂在嘴边,夜里和四下无人的时候动不动就喊上一句“时归哥哥。”

  他故意将尾音拖得老长,让人不自觉在里边尝出点旖旎暧昧。

  原本弥漫到耳边的红晕直接攀上耳垂,将整个耳郭点红。

  孟鹤轩爱死叶时归这副模样,不管是什么时候,明明只差一步就是最亲近的距离和关系,他依旧会因为一个动作,一个称呼或者一句话而满脸通红。

  “时归哥哥,怎么不吃?”他笑着催促一句。

  叶时归剜了他一眼,张口将调羹上的鱼肉吃了个干净。

  另一个小二拿着沏好的蜂蜜水上楼,见叶时归脸涨得通红,碗里的鱼肉少了一大块,赶忙将茶水送了过去。

  出门前还在心里疑惑没听说叶家大公子这么不会食辣呀。

  孟鹤轩将蜂蜜水倒出尝了一口试了下温度和甜度,确定是叶时归能接受的程度才将杯子递了过去。

  一杯蜂蜜水下肚,脸上的红晕才消退了几分。

  很快后面几道菜就被端了上来,大多数都是铺满了红色的辣子。

  最后上的一道是热乎乎的小甜品,红糖小圆子,一口能吃好几个。

  因为是糯米制成的,吃多了容易不消化,一碗圆子只有十多粒。

  叶时归除了苦的东西不太能接受,其他都还好,基本不挑食。

  他吃了七八粒圆子,眼睛都亮了起来。

  孟鹤轩凑上前,轻轻笑了一声:“看来这道甜品你很喜欢,据说大厨是在御膳房做过事的,你要是喜欢我去学。”

  叶时归放下汤勺,推了推凑得有些近说话热气都洒在自己脖颈上的人:“府里缺人不成?还需要你下厨?”

  孟鹤轩不仅没被推开,反而更凑近了一些,他贴着人,几乎咬着耳朵说话:“他们做的能和我比吗?”

  叶时归:“……”

  一想到这人上回心血来潮差点烧了厨房,叶时归就不想和他讨论这件事,于是起身将人拖下了楼。

  这家店什么都好,就是楼梯窄了一些,下楼时正好有一蓝衣公子要上楼,见有人下来,他往边上靠了靠,冲二人笑了笑。

  不知为何,叶时归看到这人的脸时心脏狠狠抽动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