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剑宗路途遥远,几人乘飞舟前往。

  除了叶时归三人,随行的还有一个长老和几个苗子不错的内门弟子。算算飞舟速度,也要个四五天,人一多就不显得过分冷清。

  出发前灵清子抓着叶时归叮嘱了许多,生怕他出一趟门就出事情。说到最后,若非唐柔婉拦着,灵清子就要跳上飞舟跟着一起走。

  等到飞舟起飞,叶时归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几个小辈难得有机会出一趟远门,都十分的兴奋。

  上官云见他们年纪还小,也就任由他们去了,一时间船上倒也热闹。

  飞舟在云的上方,金色的光晕将云层镀上一层金光,少年郎们修为只堪堪筑基后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景。

  上官云依靠在船桅上,手里拿着一个破酒壶喝了一口。

  他算半个酒鬼,平日又好说话,大半弟子都不大害怕他。有几个胆大的直接凑到他跟前问:“师伯师伯,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御剑和这飞舟飞得一样高啊?”

  上官云伸手给了凑得最近都一个弟子一个脑瓜崩,然后朝叶时归所在方向努了努嘴:“像你小师叔那样的修为就行了。”

  少年单纯,闻言顾不得脑袋上隐约传来的疼痛,张大嘴巴“啊”老长一声,十分的震惊。

  上官云又灌了一口酒,接着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你们要是不信,就去问问你们小师叔。”

  少年们被勾得心痒痒,纷纷对视一眼大着胆子往船头走起。

  倚靠在船桅杆上的上官云摇头笑了笑:“一群小娃娃。”

  叶时归左边站着孟鹤轩,右边跟着叶落雨,三人难得安安静静地看着翻卷的云层和云层下时不时显露的大山江河。

  “师叔,有空吗?”

  问话的弟子叫行舟,是几人中最先进宗门的一批。叶时归正觉气氛安静得诡异,听到少年声响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可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叶时归转过身问。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左右看了看同伴。

  叶时归这人,不怎么出灵雪阁,能有机会和他说话的弟子不多。少年毕竟是壮着胆子来的,这会被叶时归一问,心里就有些发虚。

  难不成要问师叔,是不是得到师叔这个修为才能御剑飞得像现在这样高。

  问这种蠢问题吧,听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是对上师弟师妹们期待的眼神,少年只好鼓起勇气,吞了一口唾沫,语气发虚地开口道:“弟子是想知道若是想像飞舟一样飞得这么高,得什么样的修为才行?”

  筑基期修士其实已经能御剑到达这种高度,只不过越高的地方风就越大,别看在飞舟中感受到的只有微风拂面,那是因为飞舟的外层木板刻了阵法,将恐怖的飓风给化解成成轻柔的微风。

  一般修士御剑不会作死到要飞到这种高度。

  叶时归席地而坐,直接就同几个少男少女聊了起来,趁机摆脱了刚刚奇怪的氛围处境。

  另一边的剑宗,此时迎来了一个怪异的客人。

  来人一身黑袍将全身罩得严严实实,连头发丝都没露出一根。

  他说话的声音就像乌鸦,十分的难听。那人直接越过了宗门阵法,落在了剑宗最后一层阵法前。

  剑宗宗主南宫黎越,洞虚初期修为,也是跺一跺脚就能让修真界颤抖的人物,人还没出现,巨大的剑影已经悬挂在那黑袍人头顶。

  黑袍人也不躲,只干笑了一声:“老朋友见面就动杀招,过于热情了一些吧南宫老儿。”

  “是你。”一道身影出现在黑袍人身前,巨大的剑影消散落回南宫黎越手中。

  他面露不愉,甩了甩衣袖:“进来说话。”

  原本做防备状的众人见宗主将黑袍人叫到了主殿,虽略略松了一口气,心里不免还是一阵后怕外加几分好奇。

  “都散了吧。”

  秩序堂的堂主发话,这些人再好奇也得压在心底,不好再围在一起嘀咕。

  南宫黎越将人带到主殿后,隔空倒了杯茶水推了过去,语气有些不满:“血老兄你不在鬼宗待着,跑我剑宗来做什么?还是如此架势,莫不是看我修为不济,觉得我剑宗好欺负,特地来落我剑宗的脸?”

  黑色兜帽被掀开,露出血玉有些狰狞的面容,他捧着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茶水后夸赞:“好茶,果然还是南宫兄这里的茶最好。”

  见南宫黎越不搭话,也不恼,直言道:“南宫兄这话说得可就过于自谦了,我哪有那胆子来你剑宗闹事。只不过……”他话音一转,露出一个十分有兴趣的笑,“听说青城派这几日会来你剑宗,我想着许久没见小时归,过来沾沾南宫兄的光。”

  血玉从前倒是人如其名,是个面容如玉的公子形象,只是他们宗门功法特殊,修为越高就越丑。在外面碰到长相丑陋,修为高深的修士十有八九就是血宗的人。

  只有突破洞虚期,踏入渡劫期,容貌才能恢复正常,且后期修为突破一次,就美一分。

  血玉年轻时期就爱慕叶时归,一听说叶时归出山门了,他就去必经之路假装偶遇。

  每回都要装模作样地冲叶时归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笑,接着厚颜无耻地攀缘分。

  什么叶兄,好巧啊,在这儿都能碰上你,如此有缘,不如结伴同行。

  又或者叶兄也去那里啊,正巧我也去,叶兄介意一起?

  灵清子不放心叶时归出门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人。

  最近几年,也不知他是不是突然认识到自己现在的容貌实在过于吓人,突然就想开,开始闭关冲击渡劫期。

  如今看来,应该是失败了。

  南宫黎越没好气地看来他一眼,警告了一句:“叶兄此行为的是剑宗和秋水谷,若是让你冲撞了,你觉得秋水谷会如何?得罪了秋水谷,什么后果你不知道?”

  血玉如鹰一样的眼睛转了转,将手中茶一饮而尽:“方才不过是和你说笑,不瞒南宫兄,此次前来,我有正事和你商量。”

  “哦?愿闻其详。”南宫黎越脸色和缓了几分。

  夕阳西下,橘色的光将天边晕染。

  飞舟下是橘色的云,更底下的山川河流中,黑夜已经降临,天边最后一点橘色也被黑暗吞没。但是在飞舟上,周围还是橘色的,只有云层下方是静默的黑夜。

  几个少男少女围在叶时归身边,从未见过黄昏和黑夜被如此分明的上下切开,少男少女们惊讶地张大了嘴。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橘色如潮水般褪去,一轮巨大的月出现在他们眼前。

  洁白壮观,白色的月仿佛就在前方不远处,飞舟只要往前一些就能撞进巨大的月亮中。

  他们在这样的景象中失去言语。

  站在后方的上官云拿着酒壶默默又饮了一口。

  叶时归转过头就和孟鹤轩的视线撞在一起,前者不自觉红了脸,后者露出一个绚灿的笑,无声地说:“师尊,今晚的月色很美哦。”

  叶时归的脸烧了起来,仓皇地收回视线。

  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的叶落雨落寞地收回视线,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还有点婴儿肥的少年扯了扯他的袖子激动道:“师兄快看呀,我们好像要和月亮来个拥抱了。”

  “嗯。”

  第二日,无聊的他们玩起了飞花令。

  单玩飞花令没有惩罚就十分无趣,正好有个叫做梓枫的少女视线落在了上官云的酒壶上,鬼灵精地提议:“输的人罚酒一杯。”

  “主意不错,但是哪来的那么多酒?”梓枫左手边的一个少年问,正是昨日问话的行舟。

  梓枫伸手比了比上官云:“你笨呐,师尊那储物袋收的酒都够大家喝几个月了。”

  骂人时气势十足,说到哪里有酒就虚了几分,生怕让人听见。

  行舟揉了揉脑袋,有些憨厚地问:“可是,师伯的酒,谁敢去要啊?”

  几个围坐在一起的少男少女们齐刷刷点头附和:“是呀,是呀,谁敢呀。”

  梓枫丹视线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一旁斜靠在船椽同叶时归说话的孟鹤轩脸上,少女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伸手拍了一把行舟:“孟师兄啊,让孟师兄和师叔说一声,有师叔出面,师尊肯定会给的。”

  行舟一手握拳拍了拍掌心:“说的有道理,但是谁去呢?”

  天真的眼睛对上梓枫笑吟吟的凤眸,后知后觉地竖起食指比了比自己:“我啊?”

  “不然呢?”少女理所当然地反问。

  其余人纷纷附和:“师兄,快去吧。”

  行舟瘪了瘪嘴,起身走到孟鹤轩身边,壮着胆子咳了咳:“师叔,师兄。”

  “要酒?”不知是有什么高兴事,孟鹤轩说话时嘴角都带着笑。

  行舟点了点头,十分惊讶:“师兄是怎么知道的?”

  孟鹤轩视线落在那几个看向这边的师弟师妹,十分无奈:“你们讨论的时候都不注意音量,估计上官师伯应该也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行舟脸色一白,僵硬地顺着孟鹤轩视线望过去,四目相对,冷汗涔涔。

  “好了,别吓唬他了。”叶时归适时出声,“过去拿酒吧,不要喝太多。”

  行舟点了点头,僵硬地往上官云那走去,路过师弟师妹们身边时还看了梓枫一眼,露出一个“我被你害惨了”的神情。

  微风卷起衣袖,少年拿到了酒,笑嘻嘻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叶时归见孟鹤轩视线落在那群人身上,碰了碰孟鹤轩肩膀问:“想玩?”

  “嗯。”

  “闲来无事,不妨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