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焰再次掐住叶绻的脸颊, 手上稍稍用了点力:“卖萌也没用了,快说。”
小小的刺痛感把叶绻从迷迷糊糊的状态里唤醒,他抬脸蹭蹭司焰的手, 说道:
“雄主, 对不起, 这件事是我不好,我, 我太害怕了……”
“怕什么?怕结了婚我对你不好?”
司焰手上的力气渐渐加重, 掐得叶绻嗷嗷直叫。
他倒是有听说过婚前恐惧之类的事, 但是这事发生在叶绻身上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毕竟,叶绻早就已经成了他的雌侍了, 从虫星的法律上来说他们已经结婚了, 只不过叶绻还没有正式成为他的雌君而已。
“不, 我是怕……太贪心的话会一无所有。”
叶绻把脑袋从司焰的手上拔出来, 长尾无意识地晃了晃。
司焰虽然看得心痒, 但眼下正在说正事, 所以他忍住了,没有对着蒲扇般的大尾巴上下其手。
叶绻继续无意识摇尾巴:“其实直到现在, 我依然愿意为了成为您的雌君舍弃掉长尾。”
“你敢!”
司焰忍不住了, 恶狠狠地掐住叶绻的尾巴尖,把尾巴掐得炸了毛,又亡羊补牢地又给尾巴顺顺毛。
比起被掐脸,叶绻宁愿换长尾被玩, 毕竟脸上的疼痛比较直观, 而且掐着的时候还说不出话来,而长尾的耐受度比较高, 不管怎么被揉搓都不会影响到他的行动,至于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习惯了就好。
叶绻一边控制长尾乖乖躺在雄主怀里不要乱动,一边把藏在心底的想法缓缓说出了口:“我,我仔细查了近几年雄虫协会公布的数据,葵兰族成为雌侍的都很少见,成为雌君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司焰说:“别的虫不行,但是你可以。”
“可是那样的话,所有的虫都会好奇为什么我可以。”
叶绻浅浅地叹了口气:“然后他们就会发现,有一只原本活跃度非常低下的葵兰虫,在短短的几个月里,把活跃度堆到了九十,而那只虫既保留了长尾,也没有破坏虫核。”
“一定要有一个原因才行?”司焰想了想,说道:“不能是真爱引发的奇迹吗?”
“……”
叶绻短暂地无语了一会儿,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以,但我还是很害怕,我怕雌君的位置……会让我失去您,毕竟您练习精神力的方法,从没有虫尝试过。”
那些显然站不脚的理由,叶绻确实可以编出不少。
但是审核的虫不傻,千千万万对葵兰虫充满好奇的虫也不傻,一只能在二十多岁就成为雌君的葵兰虫,一定会引起广泛的瞩目。
再加上叶绻的职业是主播,本身就有点暴露在公众视野下的意思,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被关注的结局。
曾经的叶绻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某只雄虫的雌君,所以他也就没有设想过成为雌君之后的事,没想到,到了距离雌君还剩一步之遥、只要踮起脚尖就能够到那颗只在梦中出现的星星的时候,他却不得不开始思考限制着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活跃度到了九十就能做雌君吗?其实并不是。
普通的虫很容易就能达到九十的活跃度,这条规则限制的根本不是活跃度,而是葵兰虫。
葵兰虫太特殊了,他们不仅不该成为雌君,甚至不该生活在虫群之中,劣虫们生活的二十四区,才是葵兰虫最好的归宿。
九十活跃度的葵兰虫是什么概念?娱乐赛上,直到蜂潮出现,为了保护营地里的选手,叶绻才堪堪冒出长尾。
他在黑暗中对上蜂群却一点都不落下风,他以一己之力杀死蜂王,身上半点伤痕都没留下。
他早已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站在了所有的葵兰虫都从未到达过的高度上。
叶绻并不擅长思考太有深度的问题,但他的本能却让他提前嗅到了危机。
不仅是来与他有关的危机,更是与雄主有关的危机。
他是一只特殊的葵兰虫,因为他的活跃度高达九十,而一手促成这件事的雄主,又何尝不是一只特殊的雄虫呢?
相处的时间越长,叶绻越是明白,他的雄主身上有秘密,有一个……惊天秘密。
虽然没有证据,但叶绻可以确信,雄主的秘密一定超乎他的想象。
他害怕一旦雄主的秘密暴露,与雄主和谐共处的日子就会夏然而止,他害怕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的生活会再次离他远去,更害怕他的雄主会因此受到伤害,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什么都做不了。
叶绻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说,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司焰,那目光中带着一点痴,只有最亲近的虫才能看懂其中藏着的东西。
司焰看明白了,也听明白了。
通过某种神奇的感应,从那从没头没尾的话语里、从那发聋振聩的沉默中,窥见了叶绻炙热的真心。
他总觉得叶绻又笨又迟钝,一天天的只知道吃吃喝喝,偷懒耍赖,没想到这只小笨猫比谁都精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心里藏了那么多事。
谎言的代价,司焰现在知道了。
他希望自己能为叶绻遮风挡雨,这没想到他的存在本身也会为叶绻带来苦难。
这一刻,司焰无比希望自己是一个真正的虫族。
都不用是雄虫,只要是一只虫就够了,只要他是一只虫,他就能正大光明地陪伴在叶绻身边。
“这些事,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到,有些事我其实早就该告诉你……一直让你独自承担这些,对不起。”
司焰想要低下头亲吻叶绻的额头,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自虐般地拉开了距离:“是我不好,我根本就没有资格让你成为我的雌君。”
“不!是我不够好。如果我不是葵兰虫,您就不用帮我提高活跃度,都是我不好。”
叶绻急切地反驳,泪水滚落,长尾无力地盘在脚边,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一只大雨天淋湿的小猫咪一样可怜。
“是的……我们都不够好。”
司焰忍不住了,他向前倾身,与叶绻接吻,他们抵死相拥,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就要迎来终点。
叶绻对司焰的过往一无所知,但他却能那样直观地感受到来自雄主的悲伤,他在密集的亲吻下几乎无法呼吸,长尾牢牢地缠上司焰的腰,像是溺水的虫缠着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其实……我根本不是雄虫,我只是有特殊的方法,可以改变我的精神力,让你们误以为我是雄虫,只要我想,我也可以成为亚雌或者雌虫,我就是使用这种方式,通过了协会的二次觉醒审核,成为了一只成年雄虫的。”
司焰缓缓地说出他隐瞒到现在的秘密。
“人类”的身份涉及到太多奇幻色彩,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叶绻解释,所以他用叶绻能理解的方式,将事情说得更简单、更好理解一些。
他本来以为说出真相能让他如释重负,然而事实却并不是这样,一想到叶绻或许会因此流露出嫌恶的神情,他的心脏就一阵阵地抽痛。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您……”
叶绻浑身战栗。
这一瞬间,他想到的并不是伪装雄虫究竟是多么罪孽深重的行为,他的心中既没有雄虫协会,也没有雌虫的使命感,他想的是,这件事绝对不能暴露,不然他的雄主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无论如何他都要帮助雄主瞒好这一切,让雄主可以继续过上平平安安的生活。
司焰哀伤地说道:“对不起,我不配成为你的雄主。”
“不,不……我,我,是我不配,不,我们都一样,我们都……不够好。”
叶绻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通,最后得到的结论,却是司焰刚才说过的那句话。
——他们都不够好。
——但他们正是因为这样不好,所以才能走到对方的身边。
得知了司焰的秘密后,叶绻却反而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雄主究竟意味着什么呢?雌君又意味着什么呢?他见过太多的雄虫对雌君非打即骂,也见过太多雌君在雄主面前委曲求全。
如果他并非因为雌虫对雄虫的臣服而才留在司焰身边,司焰也并未因为雄虫对雌虫的掌控欲而选择他,那留住他的、留住他们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想,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是所有的影视剧里、媒体上、小说里都极力推崇,现实中却几乎不存在的牵绊。
——那是爱。
“雄主,在您将我从警卫队带出来的时候开始,您就永远都是我的雄主,我爱您。”
叶绻眼中泪光涟涟,但他的眼睛却明亮得宛若正午的天空,湛蓝无垠。
司焰捧起叶绻的脸,为他擦拭脸上的泪水:“你不怪我一直在骗你吗?”
叶绻仰着头,湛蓝的眼睛里流淌着纯粹的情感:“您会怪我是一只连活跃度都到不了九十的、没用的葵兰虫吗?”
司焰:“当然不。”
叶绻:“这就是我的答案。”
“……”
司焰觉得自己的自制力正在分崩离析,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小猫咪居然这么能挑拨他的心弦。
他曾经在心中嘲笑虫族的虫为了雄虫而原则尽失、黑白不分,现在他明白了,虫族和人类其实没有什么差别,让他们放下原则和尊严的不止是雄虫的名号,还有爱。
叶绻突然问道:“雄主,即使我做不了您的雌君,您也会允许我一直陪伴在您身边吗?”
“我会的,我发誓。”司焰郑重地承诺:“就像你愿意陪伴在我身边一样,我会永远爱你,直到我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