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焰一时间都没想通宋沉章在想什么。
宋沉章这话骗骗别的区的小员工也就算了, 骗他这个直接参与数据补足的当事虫……宋沉章是疯了吗？
他一个人肩负全部的激化工作、没日没夜地为了明言系列加了一周的班，这个团队到底是宋沉章带的还是宋轻言带的，没有虫会比他更清楚了。
宋沉章就算要揽功劳, 也没必要在他面前扯这种离谱的谎吧？
这事太异常了。
司焰从宋沉章脸上不似玩笑的神情中, 读出了一个非同寻常的推论。
有没有一种可能……宋沉章压根不知道他是宋轻言团队的一员, 或者说，宋沉章并不知道他在数据补足的环节上, 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司焰回忆了一下过去两周的工作内容, 发现自己的猜想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在发现了司焰超常的激化能力后, 宋轻言单独分出了一个房间给司焰处理舒缓剂，每天产出的试验舒缓剂都由宋轻言自己或南郁青亲手交到司焰手上，绝对不会经过第三只虫的手。
宋轻言这么做不仅是为了保护司焰, 也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心血——明言系列舒缓剂。
明言系列舒缓剂在宋轻言手上的时候一路绿灯, 从实验到审核一直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刚交到宋沉章手上就莫名其妙出了问题, 怎么想都不正常。
宋轻言严重怀疑公司里有内鬼, 而且还是级别不低的内鬼。
因此, 在接管十六区后，宋轻言的处事非常小心, 除了南郁青亲自挑选出来的核心成员以外, 宋轻言没有把数据补足的事告诉任何虫。
现在看来，宋轻言的保密工作确实做得很成功。
成功到不止内鬼没有发现，就连宋沉章都没有发现——明言系列的问世究竟建立在怎样的奇迹之上。
不，与其说是没有发现, 不如说宋沉章根本就不准备去发现、他压根不在意这件事。
或许宋沉章从一开始就认为, 数据补足不是什么难事。
他可能觉得审核出了问题不是他的错，这是宋轻言临走前给他留下的坑, 是故意要看他出丑，要看他跌跟头。
所以他在南郁青的办公室对宋轻言大发雷霆，差点把办公室都拆了。
他觉得宋轻言是在和他拿乔，补足数据这件事对宋轻言而言轻而易举，这只是宋轻言从他这里获取利益的借口而已。
他就是这样一无所知地自以为理解了一切，甚至跑到司焰这个正主面前大秀功劳。
从宋沉章傲慢又无知的态度里，司焰感受到一种寒意。
这段时间里，司焰在几位行业领头羊的大佬手底下工作，或主动或被动地了解了不少舒缓剂市场的风云变化。
新型舒缓剂本质上是舒缓剂市场对于全新领域的探求，也是众多深受精神力狂躁症困扰的雌虫对于未来的愿景。
旧型舒缓剂早就开始被市场淘汰了，研发新型舒缓剂是所有的舒缓剂企业都迫在眉睫的一件事，从这个角度来说，明言系列根本不是宋氏的锦上添花，而是宋氏的救命稻草！
这一次，宋氏确实追上了市场的脚步，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总裁有多高瞻远瞩，而是因为宋轻言七年前的研究课题就是新型舒缓剂，宋氏只是碰巧摘到了胜利的果实而已。
这一次是成功了，靠着宋轻言的余热力挽狂澜了，但是下一次呢？
下一次，被放逐到十五区养老的宋轻言，还有了解瞬息万变的舒缓剂市场的渠道和能力吗？
或者说，宋氏在宋沉章手里，还能有下一次吗？
“宋总，看在您是我老板的份上，我最后再对您说一遍……”
司焰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如果说之前他还在把宋沉章当老板看，把宋氏当一条能承载他未来的大船看，那么现在，宋氏在他眼里已经是一艘灌满泥沙即将沉海的船，而宋沉章……
则是要给这艘泥船陪葬的罪魁祸首。
“我对我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并强烈谴责您借职务之便冒充激化组长约我的行为，希望您能尽快离开我的视线，以后都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如果再有下次，我会拜托协会出面，让您在警卫队留名。”
“雄虫阁下……”
“我还没有说完。”司焰打断他：“明言系列究竟是怎么来的，又是如何上市的，您在其中究竟做了多少贡献，所有的虫都看在眼里，大家都不傻，宋总。”
宋沉章有些为难，他在几次接触中觉得司焰软弱可欺且视钱如命，所以才敢找上门来，没想到司焰会居然说出这样强硬的话来。
只是，就这样离开，宋沉章还是有些不甘心：“雄虫阁下，您或许在十六区听见了一些风言风语，但新型舒缓剂的事并非您想的那样，我听说您和宋轻言走得很近，您不了解他的真面目。”
“现在承认有宋轻言这只虫了？”司焰讽刺道：“我记得宋总曾经说过，宋家没有叫宋轻言的。”
“宋家确实没有叫宋轻言的。”
到了这个关头，宋沉章依然油盐不进，咬死不认宋轻言这个兄弟：“宋轻言真正的名字是明言，明言在双亲亡故后被宋氏收为义子，家里按照规矩给了他宋姓，但明言是一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虫，屡次借着宋氏的名义招摇撞骗，所以宋氏并没有在族谱上加上他的名字，您被他骗……”
“够了。”司焰听不下去了：“给你一分钟，滚。”
伴随着“滚”字一同爆发的，是司焰强大的精神力。
血色圆点在司焰的瞳仁中缓缓出现，一瞬间，海浪般的精神力潮向着宋沉章和他的保镖们涌去，夺走空气的同时如大山一般压在他们肩头，仿佛要剥夺他们站立的资格。
宋沉章连连后退，直到退到十步开外，才总算恢复了呼吸。
怎么会这样？这只雄虫的精神力等级不是只有B吗？
B级的雄虫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的精神力？能对雌虫进行精神力压制的雄虫不都是S级以上的吗？
宋沉章心中惊疑不定。
他觉得自己有可能是搞错了。
S级雄虫弥足珍贵，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十六区。
如果早知道司焰是S级的雄虫，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去招惹。
但是……换个思路的话，如果真能捡漏到一只S级的雄主，那他在宋氏的地位……将彻底坚不可摧。
宋沉章心中瘙痒难耐，但理智告诉他，今天必须要到此为止了。
他已经惹恼了雄虫，无法再进行下一步了。
宋沉章远远地朝着司焰鞠了一躬，随后在保镖们的簇拥下，坐进了车里。
司焰冷冷地看着那辆车原地绕了一圈，最后悠悠地停在他面前。
车窗落下来，露出宋沉章隐藏在阴影中的脸。
“雄虫阁下，舒缓剂我就交给您了，相信您也明白，我在激化师的工作上给了您很多优待，原本像您这样因为完不成当月指标而借用上个月的未激化舒缓剂的行为，是严重违规的。”
宋沉章顿了顿说道：“这一次我为您挡下了，但您应该明白，我的纵容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真是多谢您费心。”
司焰嗤笑一声：“为了感谢宋总，我送宋总一句话吧——您的傲慢，会阻碍您看见事情的真相。”
宋沉章摇了摇头：“雄虫阁下，您对我还是有所误会，我并不傲慢，只是具有领导者该有的威严，我会向您证明，我是宋氏真正的领导者，也是宋氏唯一的支柱，等到新型舒缓剂上市的那一天，您，就会明白我说的话。”
司焰呵呵一笑：“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