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秋羲和柳郁携手来到一处高台前,高台周围明里暗里守着不少侍卫,有些是柳郁安排在府上的护院,有些一看便是羽林卫的人。

  这座两层楼高的方台唤作摘星台,站在台上可将府中之景尽收眼底。

  赶巧京郊那边的琉璃厂之前已经开始逐步出货,秋羲便在摘星台上搭了个琉璃房,又在里面摆满各色盆栽花卉,做成京城独一份的花房。琉璃房中还摆着一张雕花床榻和桌案,专供他和柳郁夜里无聊时上来观星赏月。

  秋羲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领口雪白的绒毛裹住他精致的下巴,露出犹如施朱的双唇。

  他和柳郁对视一眼,两人这才拾阶而上。

  秋羲和柳郁刚登上摘星台,就见一名蓄着胡须身材清癯的中年男子正悠然自得地坐在花间桌案前品茗,秋羲之前在桃花源见过一回的那位孙公公恭敬地在一旁伺候,而庆王和安王正一左一右老老实实地坐在这人身边。

  他心思电转,立刻便反应过来坐着那位便是当今天子贞元帝。

  二人上前行礼,道:“学生拜见皇……”

  秋羲和柳郁话还没说完,站在一旁的孙公公立刻摆摆手,笑着打断道:“这位是黄先生。”

  两人立刻领会,改口道:“学生见过先生。”

  贞元帝抚须笑道:“不必多礼,过来坐。”说着便朝秋羲和柳郁招了招手。

  两人刚在贞元帝侧手坐下,安王便朝柳郁唤了声皇舅,就连庆王也不情不愿地开口叫皇舅。

  秋羲看得心里纳闷儿,也不知这庆王明明跟他和柳郁还有安王都不对付,为何今日还要来赴宴。

  贞元帝环顾四周,指了指前方用木料做成一格格框架的琉璃墙,朝秋羲问道:“这便是用琉璃做的?”

  秋羲拱手道:“回先生,摘星台上这座花房的四壁和屋顶皆是用的琉璃,也是为了赶上这次的雅宴才搭好不久。”

  贞元帝微微颔首,眼中精光微湛:“此物甚好,年后便让贡院换上。”说完他又顿了顿,朝秋羲问道,“琉璃可赶得上?”

  秋羲回答道:“厂里已经在准备,不出意外,在会试前半个月左右就能安装齐全。”

  贞元帝点点头:“善。”

  给贡院的号舍装玻璃门的事,秋羲也不知道柳郁怎么跟皇帝说的,反正前段时间皇帝便拨了一大笔款项给琉璃厂,算作是贡院购买这批玻璃的资金。

  秋羲原本还以为给贡院装玻璃的钱得他们自己贴,毕竟他这边玻璃的造价虽然并不如何贵,但卖出去话价格肯定得提升到奢侈品水平才对得起琉璃在大齐的身价,户部的官员是绝对不会同意给贡院拨巨款安装大量琉璃的。

  谁知道柳郁竟然轻易就说动贞元帝从内库里掏出大笔钱,而且看样子掏得还挺乐意。

  柳郁开口道:“为御花园建花房的琉璃已经备好,先生不妨今日便把样式定下。”

  “还有样式可选?”贞元帝笑着捋了捋胡须。

  “主要看先生喜欢哪种房架的样式,”秋羲说着便在桌案上铺纸,提笔画出几个既好搭建,样式也好看的花房,“这几种就是能做出来的,先生请看。”

  说完,秋羲便把图纸呈给贞元帝。

  贞元帝看着上面样式新颖的花房图笑得合不拢嘴,最后大手一挥全要了。

  秋羲藏在桌案下的手在柳郁腿上轻轻弹了一下,没想到柳郁连这事都能猜中。

  他前几日还和柳郁打赌来着,赌的就是贞元帝看了几种花房的图纸后会选哪个,柳郁说贞元帝会全要时他还不信,毕竟他们上报时只会说琉璃够建一间花房。

  庆王斜了秋羲和柳郁一眼,他刚上这处高台时见到如此奢华的琉璃屋,本想向皇帝弹劾秋羲奢靡无度,结果还没找着机会,这二人竟要给御花园也建几座,让他差点触了皇帝的霉头,此时再看这二人越发觉得可恶。

  这二人定是故意想在皇帝面前坑害他,让他惹恼皇帝再被责罚。

  贞元帝将图纸交给孙公公后,指着摘星台下路过的扛刀大汉,朝秋羲问道:“此人为何做如此扮相?”

  “回先生,”秋羲拱了拱手,解释道,“那位是在扮演三国军士,今日雅宴上的一大特色便是由今人扮演三国人物。”秋羲说着笑看向柳郁,“含章今日扮的是周公瑾,”又指了指秋府大门附近的茅庐,“在茅庐中扮演诸葛孔明的便是礼部柳尚书。”

  “哦?”贞元帝顿时来了兴致,“郁儿扮的是周公瑾,柳尚书扮的诸葛孔明?”

  贞元帝仔细打量柳郁的一身装扮,最后不住点头道:“确实像,简直和《战三国》中的周公瑾玉牌一模一样。”

  秋羲有些意外贞元帝竟然知道周瑜的卡牌长什么样,不过想想柳郁当初还是用的《战三国》做引子,才在贞元帝那里提前为他要来了国子监的入学名额,想必贞元帝确实对这套卡牌游戏感兴趣。

  陪坐在一旁的安王忍不住问道:“扮谁都可以?”

  秋羲看着安王急不可耐的小表情,秒懂他这是也想上场秀一把,于是反问道:“安王想扮谁?”

  安王豪气云天地拍腿道:“自当是小霸王孙伯符!”

  秋羲遗憾地摇摇头:“安王倒是来晚了,孙伯符一早便被柳大哥要走了。”他说着便给安王指了指府中靶场的方向,“喏,今日的孙伯符正在那边练兵呢。”

  安王痛心疾首:“这等事怎么不提早和我说。”他可是十分仰慕孙伯符的。

  贞元帝顺着秋羲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身披甲胄的英武将士正在操练士兵,士兵们气势汹汹武力十足,贞元帝捋着胡须道:“年少有为。”

  安王不服气地顺着指示朝靶场那边看过去,发现自己可能还真干不过柳家大哥,只能不死心地问道:“还有别的人物吗?”

  秋羲想了想,道:“还有孙仲谋、曹孟德和刘玄德。”

  本来曹操、孙权和刘备三人秋羲都有相中的人选,还是柳郁后面提醒他这三人不宜做安排,秋羲这才将其空出。

  他本来都没多想,不过就是个角色扮演而已,柳郁提醒后他才惊出一身冷汗。

  魏蜀吴三国在当时都是自立政权的存在,而这三人之间存在皇权争夺,他要是敢在三国宴上让人般这种人物,被人添油加醋捅到皇帝面前,那就成了有意谋反也说不定。

  至于卡牌中的那些三国知名女性人物,秋羲一个也未曾安排,一来他在京城根本没什么相熟的女性,而来他若冒昧去寻那些在珍宝斋买过卡牌的女客,恐对其不利引去流言蜚语,所以秋羲最后索性一人也为安排。

  不过按他的推测,等上午把三国人物扮演的事传出去,当会有女子自行在家中装扮后再次前来,届时投票券肯定还能再多卖一轮。

  “哦,不知这孙仲谋如何装扮?”庆王忽然出声问道。

  安王开口道:“原来皇兄也想扮孙仲谋。”

  “这……”

  秋羲看了看安王和庆王,又看了看柳郁和贞元帝,只见贞元帝品了一口香茗,道:“你二人既然都喜欢,那便都扮上。正好这处有靶场,你二人便比上一比,让为父看看你二人的射术可有长进。”

  安王和庆王立刻领命,谁也不让谁地跟着秋羲派的人手去更衣装扮。

  两人刚走,摘星台上又来了几人,竟是柳尚书带着几位同僚上来给贞元帝见礼。

  贞元帝此次微服出宫知晓的人并不多,只有两位王爷和柳尚书等人而已。

  安王和庆王装扮好后在靶场汇合,游园的人听说有两名孙仲谋要比试射术,纷纷赶到靶场围观。

  见靶场人数众多,摘星台上又能将靶场之景尽揽无余,贞元帝索性便坐在花房内没有动身,秋羲和柳郁也只能坐在花房里陪侍。

  靶场上,庆王拉弓提前射箭,十箭竟有八箭落在红心处,十箭射完后,庆王便像一只斗胜的公鸡般昂着头看了安王一眼。

  秋羲有些意外,没想到庆王射术比他厉害,明明平时国子监下午的六艺课这人几乎都没出席。

  “二弟,该你了。”庆王挑衅道。

  安王也不示弱,拎着自己的弓箭便到前方就位,谁知第一箭便没中靶心。

  “呵。”庆王不禁冷笑出声,心想安王不禁是药罐子,还是个射不中靶心的废物。

  安王当然看出庆王揣的是什么关系,第二箭瞄准了许久才终于放出。

  秋羲坐在摘星台的花房里竟然也担忧起来,他怕安王一会儿要是没一箭命中靶心,那就会惨了。

  还好安王很快找回状态,后面九箭竟然只有一箭没能射中靶心。

  “这该算谁胜?”秋羲有些不敢开口判断谁胜谁负。

  最后贞元帝大手一挥,两人都是孙仲谋,这下不仅庆王暗自不爽,就连安王也感觉自己被冒犯道。

  围观的文人雅士则纷纷叫好,甚至有国子监的监生认出他二人是安王和庆王。

  “先生,时辰差不多了,”秋羲看了看天色,朝贞元帝道,“一会儿桃林那边的湖上会再现火烧赤壁之景。”秋羲说着又指了指桃林那边的方向。

  “火烧赤壁?”

  贞元帝听着便觉得有趣,顺着看去,只见桃林旁边是个不大不小的莲花湖,只是湖中的莲花早已凋谢。

  “这是如何在府中扮演火烧赤壁?”

  柳郁笑道:“先生一会儿便知。”

  说完,柳郁便起身告辞离开摘星台,朝桃林湖泊的方向走去。

  “郁儿这是要亲自上阵?”贞元帝问道。

  秋羲微笑着点头:“正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