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后,秋羲正要关门休息,就见柳尘从远处朝他这边走过来。

  “秋公子,”柳尘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秋羲,道,“这是之前和秋公子谈好的《战三国》一成分红。”

  “不是还没到年底吗,怎么就开始发分红了?”秋羲奇怪地问道。

  柳尘挠挠头,嘿嘿笑道:“公子说最近赚了一笔,就先把前面的分红拿给秋公子。”

  “这样啊。”

  秋羲心下了然,这是柳郁担心他进国子监后没银钱傍身,所以特地提前给他的。

  柳郁越是这样为他着想,就扯得他心脏钝痛。

  秋羲让柳尘代为道谢后关门进屋,展开银票一看,顿时傻眼。

  “一千两?!”

  秋羲揉了揉眼睛发现竟然没看错,真的是一千两银票。

  “他这是把那些卡牌卖给什么样的冤大头了……”

  秋羲正吐槽,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可不就见着一个冤大头么,人家买的还不是木牌,而是玉牌,这价格可不得跟着噌噌往上涨。

  “这京城有钱人的钱果然好赚。”

  秋羲心情愉快地收好银票,就连刚才因为柳郁而波澜起伏的心境也得到安抚。

  大齐国子监的监生每日辰时初便开始学习,负责的博士卯时来授课,下午则是申时末散学。

  秋羲换算了一下,也就会监生们每天五点左右早读,老师八点左右开始正式上课,下午则是五点左右放学。

  当晚秋羲早早睡下,第二日寅时中天还没亮便起身,他才穿衣洗漱好便有小厮送了早膳过来。

  秋羲琢磨着多半是柳郁往常也要去赶早读,所以膳房那边有经验,于是道过谢之后端了饭菜进屋用膳。

  系统这两日跟着柳沐去羽林卫的卫所玩,也不知道那边给它开了什么小灶,这家伙出去后就一次都没回来看过他。要不是系统界面还能打开,他也可以在上面和系统发消息聊天,他都要以为系统绑定已经解除了。

  用过饭后,秋羲收拾好书箱便出门,刚关上房门,见柳郁那边屋子亮着灯,他想了想终是没有叫柳郁一起走,而是跟路过的小厮说了句,让小厮帮忙转告柳郁一声。

  “我现在赶着去国子监放东西,现在离授课时间还早,就不去打扰你家公子休息,一会儿你家公子起床后劳烦代我告知他一声。”

  小厮应下后,秋羲这才背着书箱离开。

  等秋羲走出柳郁的院子,柳郁的房门从里面打开。

  “竟是连说句话也不愿意么。”

  柳郁望着秋羲离开的方向伫立良久,直到无法宣泄的酸涩填满肺腑,他才眼神黯淡地关上房门。

  尽管清晨不似白日那么炎热,秋羲背着书箱进入国子监时也热得大喘气。

  他被安排在柳郁那间房内,好在柳郁不住在斋舍,也省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柳郁单独相处。

  “也许过个半年几年的心思就淡了吧。”秋羲在屋里放下书箱后不自觉地喃喃道。

  他从来没为自己的好记性操心过,这次却只觉得十分难耐,要是睡一觉就能忘记自己对柳郁的心思也不用受这份罪。

  秋羲默默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东西。

  国子监这边监生是统一在学堂晨读学习,秋羲的书箱里只装了些要用的书卷,生活用品早两天柳府的管家就派人一起送过来摆放好了,所以他没花多少时间就把东西收拾妥当。

  看天色差不多快到卯时,秋羲提着书篮就去修智堂。

  此时已经陆陆续续有监生朝八堂方向去,秋羲刚到修智堂,就见厢房外站着一名眉目端正的英气男子正翘首朝这边望过来。

  那人视线落在他身上后立即笑着迎了过来,朝他拱手施礼道:“可是秋月白秋秀才当面?在下顾文,表字青书,忝为修智堂天字舍斋长,特在此等候秋兄。”

  秋羲一听是专门等他的,立刻笑道:“有劳顾兄,在下秋羲,表字月白。”

  斋长就相当于国子监的班长,现代大学新生入学有学长学姐接引,他这是直接来了个班长带他熟悉流程。

  “久仰秋兄大名,”顾青书似是想起什么,不禁笑道,“之前听闻秋兄在望江亭雅集大放异彩,又做出《战三国》那等前无古人的游戏,着实让在下佩服之极。昨日收到锦之来信,他在心中说秋兄近日要和柳含章柳兄一同回国子监,我便想着终于能一睹秋兄真容。”

  秋羲微微一讶:“顾兄方才提到的可是沈锦之沈兄?”

  顾青书点头笑道:“正是沈弟。”

  “原来顾兄就是沈兄心心念念的顾大哥。”秋羲当时只听沈锦之说他家顾大哥在国子监上学,没想到他还跟这位顾大哥成了同窗,到底也算是半个熟人了。

  “秋兄先随我进厢房把书篮放下,一会儿我为秋兄介绍一下监中情况。”顾青书说着便带秋羲往厢房里走。

  不远处,柳郁默默站在对面廊檐下望着秋羲,见他和一名男子有说有笑地进入堂舍,柳郁眉间微蹙。

  这一刻,他只想让秋羲目之所及唯有他一人。

  怔愣片刻,柳郁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想法有多荒谬,月白那样的人生来便该活在日光下才对。

  怎是他可以占为己有的。

  “国舅爷!”

  柳郁晃神间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在叫他,回头一看,发现是安王身边的随从。

  “小的给国舅爷请安,”随从朝柳郁见礼后,这才心虚地道明来意,“今日上午王爷要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王爷想托国舅爷在祭酒拿出请个批示。”

  柳郁微微挑眉,问道:“皇后不是不让他在授课日进宫请安么?”

  “这、这……”随从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满头大汗地回答道,“小的也不知,王爷没说。”

  柳郁也没想为难这名随从,只道:“你先回去吧,告诉你家王爷下不为例。”

  这个陈安倒是会耍滑头,知道祭酒那边得了皇后的口谕,不允许他授课日找理由请假进宫,便让他去代为请假。

  整个国子监的监生都知道祭酒为人严厉,就连大皇子和二皇子如果没有重要事宜也休想在他手上请到假,但唯独柳含章可以,还是一请大半年的那种。

  秋羲在属于他的书案前桌下后,顾青书便拿了一张写满字的纸笺给他。

  “这是监规,秋兄千万熟读,谨防被监丞抓住错处。”顾青书叮嘱道。

  秋羲接过纸笺,见上面竟然只稀稀疏疏列了十来条监规,比他想象中的可少得太多。

  要知道他听说现代大学的大学生手册有整整一本,而且还要考试,不合格的还会被要求重修,来年跟着新入学的大一学弟学妹们一起重新考过,直到合格为止。

  只是等秋羲看清每一条监规最后跟着的那句“违者痛决”之后就笑不出来了,开什么玩笑,要是他因为迟到早退这种不痛不痒的事被监丞抓住当众打板子,那还不够他丢脸的。

  “多谢顾兄提点,在下一定牢记。”秋羲十分严肃地朝顾青书拱手道谢。

  “今日十二,今明两日按例该背书,十四会讲,十五休假,下午习六艺。”顾青书朝秋羲详细解释道,“修智堂的监生本经治的是《春秋》,《春秋》是会讲时由吴博士在稷下宫讲授,本舍平日里由张学正负责。

  “背书是八堂一起抽签,每堂会随意抽出一名监生到博士厅依次背诵,今日该轮到抽咱们舍的监生了。考校内容为《大齐诰》、本经和四书,需熟记文辞通晓义理,背解全不通者痛决,秋羲一会儿且准备一下,说不得就被学正抽中了。”

  秋羲听得连连点头,那张监规上只列着课程表,没有顾青书说的这么详细。

  顾青书又道:“吴博士是沣州府人士,授课时用的沣州话,如今国子监内精通沣州话者唯独柳兄一人,我等只能勉强听个大概,秋兄且做好心理准备。”

  秋羲听顾青书提起柳郁不禁神色黯然,顾青书以为他被沣州话吓到,便出言安慰。

  “秋兄也不必太过担忧,沣州话虽难懂,但我等这几年也寻出些窍门。”顾青书说着便把他们这些监生私下里总结出语言小窍门讲给秋羲听。

  末了又怕秋羲一时掌握不了,还担心他今天就被学正点去背书,又把怎么根据吴博士的表情动作来判断他的指示告诉秋羲。

  秋羲听完不禁感慨,这沣州话未免也太难,看把这些监生逼得。

  “唉,要是锦之也在就好了,”顾青书说着便感叹道,“锦之在家中商行帮衬,学会了好几门其他府的地方话,其中就有这沣州话。”

  “我听沈兄说他年底之前就会来京城?”秋羲道。

  顾青书笑了笑:“正是,沈家打算在京城开分行,锦之便过来管事。”

  秋羲打趣道:“那到时候两位就可以团聚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厢房里陆陆续续进了其他监生,众人跟秋羲这个插班生互相见礼后便纷纷坐下背书。

  承乾宫。

  皇后坐在榻上,将宫女太监打发出去后便朝安王问道:“如何?”

  安王站在下首叹气道:“秋秀才名不虚传,当真是风华绝代,只是……”

  “只是什么?”皇后担心地问道。

  安王无奈道:“只是我昨日观之,见皇舅对秋秀才满眼爱意,可秋秀才却目不斜视,似是对皇舅没有那种心思。”

  “怎会如此?”皇后顿时卸了力气,喃喃道,“难道是郁儿一厢情愿?”

  安王没敢接茬,要他说,他皇舅可是神仙般的人物,就是男子见了也要魂牵梦萦,秋秀才也是风姿卓绝不输他皇舅,两人正是般配得很。

  可这情情爱爱的,也不是他一个外人说了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