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花的声音破空而来, 惊起了远处的鸟儿,躲在后院喝水的兔子闻言一震, 险些又要晕倒。
于策喂兔子的手一顿, 当即便丢了水瓢到前屋来,门前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圈人,为首的那人面红耳赤, 眼睛里蔓延着血丝,一双鱼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姜勤, 好似对方是万恶之首。
姜勤闻言半分生气都没有,反而悠然地摸了下大米的脑袋,慢慢站起身来, 对着身后的于策说:“王大娘似乎有什么冤情,不如我们和她一起去衙门说道说道,也好过在村里闹上一闹。”
于策走上前挡在姜勤的前面, 一双利眼看向王桂花, “大娘这又是哪来的火气,我和姜勤今早上的山还未可知你们在村里论了什么,一回家你就来骂人,这是什么道理。”
“就是村长来了今天我们也要说说,免得还真当我们好欺负了!”
于策发起火来众人身子一抖, 静静地朝王桂花撇撇嘴,这婆子也不知道发哪门子的疯,突然敲一下脑袋就推开她们跑到了这处,这是拉也拉不住。
这倒好,连着他们也要受气。
“于家的, 俺们是想拦着这疯婆子,可拦不住呀。”一个大娘连忙撇开关系, 她要和于家闹别扭可别拉上我们这些要活命的人。
“是啊是啊,俺们劝也是劝不住,这人一推开门就冲你媳妇说骂可不是我们的意思。”
有几人附和道,纷纷离王桂花远一点,毕竟谁愿意沾上疯病。
“我呸!”王桂花一听,指着后面的人道:“你们就是欺软怕硬,这于家本就是一破落的猎户,当年他爹娘安葬全是俺们村出的钱才,又是吃百家饭长大,好不容易娶个媳妇,虽说把俺们的稻谷整好了些,但也不是这副了不得的样子!”
“今天他敢劝我家真哥儿和离,明日怕是就要劝你家和离,你们说你们咽得下这口气吗!”
王桂花说完累得喘了口气,指着姜勤道:“俺是没读过书,但也不是你们可以随便欺负的!想让真哥儿和离,你们就踩着我这副身子过去!”
“姜勤,别人捧着你我可不会,你嫁过来那名声俺们忍了,帮俺们村那事理所应当的!就你这还不安分,还想搅我们家这档子事,真当自己是个厉害人物了!”
这句话震地有声,大米被这几句声音激起了怒气,朝着王桂花吼过去,若不是姜勤安抚着它的情绪,非得把那人的脑袋咬下来。
王桂花自认为自己没说错,没看见周围人都没在说话,就是那只狗实在惹人厌,一直狂吠,“叫叫叫!你这畜生再叫下次碰见俺拿锅子炖了你!”
姜勤闻言握紧双拳,一双眼睛黑得骇人,他抬眼看了下躲在众人身后的真哥儿,在凝固的空气中淡淡地说了一句,“李真,不说两句吗?”
隐藏在人群中的李真身子一抖,抱着孩子从人群中走出来,低垂着脸不敢看姜勤,也不敢对上王桂花吃人的眼神,只能跪在地上哭起来。
村长耳后闻讯赶来,见此场景先让人把李真扶起来,来龙去脉在路上也已经听了个大概,这会子过来他就憋着一股火气。
他拿起拐杖重重敲击了下地面,闷响如同铁锤敲着周围的人心脏,村长不常发怒,但每次都让人害怕。
“王桂花啊王桂花,不是我说你,你敢舔着脸说这话就是那我这个村长不存在!”村长气得额角的皱纹抖了三下。
“你这是让我们这群老家伙蒙羞至死啊!”
身后的人赶紧来劝村长不要动怒,一些个大娘也不待在一边,上前用力打了下王桂花,“我才呸,要你说这昧良心的话,我们刚才不说话真当我们跟你一样白眼狼了!”
“于策怎么长大你我都清楚,姜勤帮了俺们村这么多,不说功劳多少,便是供奉在祠堂那都是没人敢置喙,偏是你一直在说骂!”
场面一度开始混乱,王桂花被几个人扑倒在地,和之前趾高气扬的模样不同,这会村长一说一句话也不敢说。
姜勤躲在人群后看王桂花突然被打倒的身影忽然觉得有点累,坐在一边的李真被这一场面吓到,但是又不后悔。
他是诚心惹起这场闹剧,就是为了让王桂花来找姜勤,村里人自从经历了不少事后对姜勤有些敬意,特别是今年谷子不错的情况下,若不是有人拦着,还有人想跪在于家门前感谢。
王桂花在村里风评不好,他特意去找姜勤的事情她迟早得知道,如若他提出和离,不肖多想就知道谁出的主意。
而她绝对不能接受,她来找姜勤定然闹得沸沸扬扬,村长绝对是站在姜勤那边,那余下的人就会对王桂花不爽,重则把人赶出村子,轻则也是要关进思过房待上不少时候。
届时他和离成功,他那傻子相公也拦不住他拿家里的东西,即便之后王桂花被放出来,有这回村里人的见证,她若是敢闹事也得掂量掂量。
李真看着怀里的孩子抹了下眼角的泪水将他抱得更紧一些,他的孩子绝对不能成为下一个他。
所以只能把姜勤拉进来,不过他也仁至义尽,没有让姜勤帮他做别的,不然王桂花那疯子可不会管别人的死活,非得把这浑水搅得天翻地覆。
事情以王桂花关进思过房两月再免费劳作一月结束,李真也趁机提出和离并揭开额角的被打出来的伤口,村人见状本来想劝的心又停住,咒骂了一顿王桂花后还给他收拾出地方,每家出了点什么。
姜勤坐在院子里,捏着额角后知后觉被李真利用,一时间还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村里的闹剧一点接一点,他从开始只需要关注田间的事情却又在不知不觉中和村里的人、事搅合在一起。
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在悄无声息中融入了这个村子,融入了古代。
于策从屋内出来,坐在姜勤身侧握住他冰凉的手,“冷吗?”
姜勤回过神来看向身侧的男人,慢慢将头靠过去,半晌后说:“累。”
“要不我们搬去镇上?”于策摸了下姜勤皱起的眉头,小声询问。
姜勤笑了声,“不用,我可以解决。”
他不是平白被人利用的人,李真能让人在他面前闹出这么一出,还想装作无辜地接收每家的粮食东西,没那么容易。
姜勤不愿意再有有人利用他那一点怜悯来伤害他们家的人,也不愿意再有人不分青红皂白来欺负他们家。
夜幕渐渐降临,忙活了一天的李真抱着孩子坐在一间破旧的房子内,煤油灯不多他不敢点着,便用柴火燃烧在院子里,微弱的光线折射进来,屋子里有一张木板铺成的床,有几个大娘不忍心还给他扯了点布盖在稻草上。
李真不挑,这间屋子距离村庄中心很远,周边还有一户人家,是个阿婆,早些拜访过瞧着很温和,不难相处。
怀里的孩子也听话,不吵不闹地待在怀里。
就在他打算熄灭火把休息时,门前传来敲门声,李真一愣下意识以为是那家人,哆哆嗦嗦地不敢开门。
“李真,是我。”
直到传来姜勤的声音,他才敢起身去开门。
“姜勤,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我给你指了条你本来就想走的明路,你便可以拉着王大娘来我家闹上一通?”姜勤冷眼瞧着对面的人,头一回生出些怒火。
“你也不必同我装可怜,现下你搬出来还让旁人觉得你是受欺负的人,王桂花能今日突然这样我不信你没在旁边煽风点火。”姜勤走进去看着居中的火把,无视着继续说,“你今天看见我和于策一起上山了对嘛,所以选在今天,我们若是不在。王桂花发一顿疯之后你趁机分家,到时候全村人都知道只有我们两个蒙在鼓里。”
“等你合理完,你尽可以找我再哭诉一番,说听从了我的话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然后我再可怜你一番,舍你些东西。”
李真被他的话逼得哑口无言,眼睛登得一下红了,抱着孩子跪在地上,“我开始本不想和离,你不知道王桂花人如何,她打骂我就算了还听说隔壁村有人要做阴亲,竟要把我的哥儿送过去!”
“别的不说,就是这个谁忍得了!”李真哭诉着,“你是有个疼人的相公,又是个厉害人!可我呢,我什么也没有!”
“如果我不这么做,我既是和离了也没办法得到东西,只有闹大了,再拉上你我才能活下来。”
李真觉得自己没错,他是为了孩子为了自己,姜勤什么伤害都没受,王桂花就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就有村长出来护着,还有几个大娘出来为他鸣不公。
他呢,他被打成那样,也没人真为他做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姜勤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来指责他!
姜勤乐得一笑,“如果你早些和我说这话,也许我还会选择帮你,可你偏偏不。”
“明日你自己去找村长说是自己要和离,还是我揪着你去在大伙面前说你是如何设计让大家同你一起赶走王桂花。”
“李真,不要觉得你真的没对我造成伤害,当你拿着我的家人做赌注时,就已经犯了我的忌讳。”
“我是可怜你,但并不是能将我的家人排在后面。”
姜勤漠视着李真的动作,路过他的时候小声道:“你且记住,明天你不去说,我便替你说。”
“还有,王桂花我也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