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哥儿,醒醒。赶紧起来吃点东西,等会你相公就该回来了。”

  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姜勤缓缓睁开眼,印入眼底的是一个穿着红色布衣,头戴着一支银钗子的中年女人,她手里拿着一块白饼递在他面前,脸上笑得褶子一层叠一层。

  姜勤脑子混沌一片,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女人,脑袋的沉重感还未消失,他只能眼看这个女人一遍又一遍叫着自己的名字。

  “勤哥儿?”

  女人再唤了一次,姜勤的意识渐渐回到身体里,正想起身却突然触及到门窗上大大的红喜字,刺目的红字如刀剑劈开了他的身体。

  他迅速扫视周围的一切,低头看向自己的着装以及手掌触及到粗糙被面,心中大震。

  这里绝不是学校也不是什么全景游戏。

  他挣扎着起身,脑海骤然刺痛,一段段并不属于他的记忆迅速涌入脑中。

  姜勤的眼睫一颤,难以置信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他竟然穿书了!

  “勤哥儿?”见他不接,女人脸上的笑脸有些维持不住,但想着那一贯铜钱,又重新堆起笑,劝道:“你娘已经把你卖给于策,你若是现在不吃,等下就得受苦了。”

  于策?

  姜勤愣神,脑海里的信息开始快速整合。

  他穿到古代农村,身份是哥儿,原身因为嫌贫爱富整日偷懒被原身娘卖给了隔壁村的猎户,现在是新婚当晚,眼前这人是媒婆,她口中所说的于策应当就是他的便宜老公。

  “勤哥儿,不是我说,你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还想嫁到镇上去,婆子我和你说句实话,安安分分过日子才是真的,别老想有的没的。”媒婆语气不佳,眉眼里透露着厌恶。

  姜勤回过神来,接过饼子。

  媒婆见他接过肯吃了,这才重新笑起来,连连说了几句吉祥话才走。

  身侧总算安静下来。

  姜勤将饼子搁在桌上,捏了捏眉心,想不明白他怎么就穿越了,还是个哥儿。

  哥儿在这个世界,是个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特殊存在,地位因不同村而有变化。若是不重视的村子里穷苦人家生了哥儿,都有当即摔死的例子。毕竟哥儿的怀孕几率不大又是个羸弱人,干不了重活。可也有把哥儿当正常人看的村子,只是很少,在镇上才听说过。

  不知道这个村子对哥儿怎么样,当然也不管怎么样他是没办法在家当个只会生孩子的男人。

  思及与此,他感觉躁动不安的心总算平静下来。上辈子做农学院的学生下辈子就来古代了,算不算是无痛就业。

  姜勤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既来之则安之,他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总归没有嫁作□□的想法,等于策来再做打算吧。

  如此想着,他便起身看看周围用木头做的房间,面积不大,装潢也是极简单。只打了一张桌子和两个椅子,除却床头立着两个柜子,唯一出众的就是墙壁上挂着的一大块虎皮。

  他捏了捏手心,看来还是个穷苦人家。

  正说着,门口传来响声,一个穿着布衣的男人推门进来,瞬间遮挡住了不少光线。

  突然的侵略感让姜勤脚步微微后移,为了接下来的谈判他决定先发制人,“于策是吗,我不知道我到底多少钱卖过来的,但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不可圆房。”见人没动静,他继续说:“你也别想着和我圆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行不。”

  于策没有应声,甚至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而是走到床上躺下。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姜勤觉得这是达成协议了,慢慢走上去,“我会慢慢还给你那些钱,家里的事情我也会帮忙,所以你不亏的。”

  于策闻言坐起身横扫了他一眼,吹灭了灯。

  见此,姜勤内心就当他同意了,脱了外衫爬进去,又给自己盖上被子,小声说:“先借用一下,以后会还给你的。”

  翌日,姜勤醒了,睁开眼愣了半晌才适应环境。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

  他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走出房间,去厨房摸索了半天发现锅里空空如也。看着屋脚的米缸,他走过去揭开。

  嗬,见底了。

  姜勤盯着露出的底部陷入沉思,片刻后又盖了回去。还是扯点覆盆子饱腹吧。覆盆子容易找,姜勤上辈子出门考察也吃过不少。临溪的灌木丛里就好些个,他统统吃了。

  肚子里稍微饱了点,他站在半山腰远眺,远处的山脉绕着淡淡的雾气,纵览一圈脑海里自动开始转化成该村三面环山呈现半凹形,山坡度高耸,住处平原,水田嵌在平地,可用面积不多。

  这个种植情况显然有问题。

  思及缸里头仅存的大米,他决定先去看看田地里什么个情况。但他初来乍到还不识路,便走上大路去问正坐在榕树下聊天的村民。

  “婶子,您知道于策的田在哪吗?”

  坐着的村民互相看了两眼均看出眼里的惊讶,其中有一个穿着布衣的婶子指了指远处的山脚下。

  姜勤急忙道谢,转个方向往农田走去。这一路上碰见了不少人,那些人瞧见他,面上露出不善,他全都一一忽视。

  不到一盏茶,姜勤走到山脚下,山下的田不多,而有一方田,里面的苗歪歪扭扭和别人家的天差地别,只一眼,他似乎就已经能确定那就是于策的地。

  他轻叹口气,活该没饭吃。

  姜勤脱了鞋子,将它放好在田埂上,挽起裤脚走进田里,赤脚走进去不动。他习惯性地先感受泥土的温度,再去观察田里水高度,是否符合标准。好在上辈子他们以前下乡指导过农民如何种植,下过的田不知多少,这才练就了感温的本领,到了这副身体也还在。

  他一边想一边念叨得亏现在地表温度是超越20度,正适合,若是低于15,他还得等会再来。

  一系列观察对比之后,他不禁感叹于策真是个猎户,种地是一点都不懂。这秧苗有的立得深,有些浅显得已经飘在水上。他捏起一根看着焉耷耷的苗用力丢上岸,这些都不行,都坏根了。

  坏根不行,秧苗太陷土不行,他凝神开始小心地检查每一根苗的情况,丢出了许多不能再用的苗,将好的小心伺候,尽量间隔陈列好,免得根系打架。

  直到日头开始移到田里,姜勤才堪堪检查完一半,看着另一半,他站直起身子捶了捶背,呼出口气,这幅身子真不结实。

  临近中午,不少村民都回家吃饭,一时间炊烟袅袅。

  旁边给田里活水的村民正准备走一看远处的田里竟然有人,眯眼一看竟是个生面孔,揉了揉眼睛,心里讶然。于家这地许久没人管过,若不是今年有人说想收了,于策估计都不会种上。

  姜勤好不容易弄完所有苗,炊烟也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他揉了揉饥饿的胃部,走回院子,不见的人正在炒东西,闻着味道实在香,他吞咽了下口水,走到于策身边。

  “我上午给你田里的苗都揪掉种好了,下午我再去看看田里。”他瞧着于策的表情,再往上蹭蹭,“我上午略微看了一下,你们村向山区做梯田会更好,但不知道是不是你们都住在山脚下,所以做的围田。围田弄不好会积水,容易坏根。”

  听到这话,于策才舍得给他一个眼光。

  姜勤自认为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没有什么不会,见他看过来,心里更是有些得意,“而且我看过你们的苗,都是一季稻,面积少所以产量低。而我可以帮你解决。”

  姜勤滔滔不绝地说着,没有注意到于策的眼神兀然暗下,眼底的狐疑翻涌。

  中午于策到底给他吃了鸡,虽然没米但能做稀成水的粥,姜勤一边吃肉一边口齿不清地说:“既然我吃了你的肉,你就放心,我一定给你整出两季生的稻谷。”

  于策没信,只叮嘱他记得洗碗。

  没成想不到四个月后,真给他做出来了。

  于策站在水稻田的干地上,看着长势极好的金黄麦谷,谷穗个个大,弯着腰的样子极为喜庆。不仅他站着,周围的村民也站在旁边,嘴里念叨着什么。

  不用想,其实也可以猜测出。他稍微移一下目光,就可以看见隔壁还是绿油油,几十亩良田里,只有他家熟了。

  “怎么样,我就说我可以吧。”姜勤这几月没白忙活,脸上都黑了一圈,柔弱的身子壮硕了不少,但他很满意,见全村人都来看他的成果,恨不得立刻叉腰大笑。

  于策的眼神落在姜勤脸上,略黑的脸庞干净非常,那双桃花眼笑得眯起来,棕褐色的眼睛在黄昏下像盛着光。

  一点也不像。

  这稀奇的景象刷新了全村人的认知,那些水稻个个整齐,不似他们得会有歪斜。

  村长一早就被叫来,看见这两亩田,惊得烟斗差点掉出嘴。

  “这谁家的地!”村长拿烟斗指着,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于策身上。烟也不抽了,“于家的?”

  于策不是不会种地吗,之前看他荒着地还有人来收,他不愿意这才捡起来,随便捣鼓了两下。

  “村长,是于策他媳妇整得。”一边的村民赶紧提醒道。

  村长这才把目光移到站在于策旁边的人身上,颇有些怀疑,“小子,是你种出来的?”

  “是啊,村长。”姜勤应声。

  “好啊。”村长盯着他半晌笑了一声,脱掉鞋子走进田里,摸了粒谷穗放进嘴里,尝着味道便知好坏,这显然是好谷,一时间心里乐开了花。

  “乡亲们,正巧大伙都在这,我就说两句。”村长光脚走上一处高坡上,看着下面的人影,“昨儿里正来通知我开会,说得是今年冬天我们要同北地那些莽子开战,所以今年的粮税会上涨。”

  这话一出,轰然一片。今年的还不知道是怎样,这要是粮税涨了,明年可不是要饿死?这不行!

  “村长,您看能不能通融,今年还不知道是怎样呢!”

  “是啊是啊!”

  姜勤捕捉到村长若有似无的眼神,心里略微估量,村长偏偏在此说这事,不难想是何用意。不过他本来就有心想教授,也不算是被利用。

  他当即举手站出来,“村长,我可以把种稻子的技术教给大家,只是不知道今年粮税多少,若是多的话,还得再思量思量。”

  村长一笑,拿烟斗指着于策,“你这个媳妇倒是个好的。”

  姜勤摸了下鼻子,他有好心的成分也有私心。他是现代人,既然拥有了能够增产的技术,肯定要造福一方百姓。让人人吃上饭,是每一个农学生的基本梦想。另一方面,姜勤不敢保证以后他会遇见什么事,但一直遭人嫌弃这事不行,他得想办法扭转印象,在古代,人品和名声可能决定不少事。

  于策闻言只是望了他一眼,没多说话。

  倒是姜勤一时间收到了许多感激地目光,他全都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