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风进厨房的时候,吴景晨还在整理今天上山的收获。

  先把最易碎的八个野鸡蛋小心地放到和整个吴家一样破破烂烂的橱柜里,摸了摸那比寻常鸡蛋还要小一号的泛着绿的蛋壳,吴景晨想了想从里面捡了最小的两个放在旁边。

  等下还要炒兔肉,鸡蛋还要每天给关风煮两个补身体,可不能一下子给挥霍完了。

  又拿出那一小包桑葚,刚好看到关风进来了,吴景晨把树叶往关风手上一递,“去把桑葚用水冲冲吃去,我先把兔子处理一下。”

  拿着桑葚,关风诧异,“兔子?”

  “嗯,今天运气好,上山的时候放了几个陷阱抓住了两只兔子。”见关风注意力已经从自己身上转移了,吴景晨紧绷的身体略略放松,回答的时候和颜悦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哇,阿晨你好厉害。这两只兔子明天拿到镇上卖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的。”说话时,关风瘦削清俊的脸上大眼睛扑闪扑闪,里面是不加掩饰的,真诚满满的夸赞。

  吴景晨囧了。阿晨是什么破称呼?而且这小可怜表现得好像他不是靠陷阱抓了两只兔子,倒像是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只打老虎似的。

  “叫我哥,吴哥,景晨哥都随便你,但是别再没大没小地叫我阿晨了听到没。”不过,阿晨这个称号以后要是找个女朋友这么叫,嘿嘿。

  “你,你不想当我的夫君也总要慢慢来吧,我总不能一下子就把你当做哥哥看待,我做不到。”关风说着,泪水在眼眶中打滚。

  作为一个标准的直男,吴景晨对娇娇弱弱的女孩子的眼泪最没辙,也一向最讨厌男生扭扭捏捏。但现在,在见到关风泫然欲泣的时候,吴景晨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把人逼得太紧了。

  想继续严厉拒绝,但吴景晨看着仿佛他再说一句重话就真的会哭出来的少年,还是默默闭上了嘴。算了,慢慢来吧。

  自我开解完毕,吴景晨认输,“那就慢慢来,但你也不要说我是你夫君这样的话了。”

  眼见关风小嘴一撇,好像又要开口反驳,吴景晨赶紧给关风安排任务,“快去洗桑葚。洗完之后烧一锅水,我马上要用。”

  说完吴景晨提着一只兔子像被谁追着一样飞快地溜到了院子里,留下厨房没人观看表演,被迫收敛起一身表演欲的关风愤愤地把桑葚倒在了盛满清水的水瓢里。

  院子里,吴景晨又遇到了新难题。这兔子,要怎么处理呀?!

  作为一个厨艺爱好者而不是精通者,吴景晨空有一脑子的理论知识,但实际上操作经验和操作水平却可怜的惊人。而且,有多少现代人会杀兔子嘛!大家难道不是想吃了就餐馆外卖吗?!

  犹豫了半天,又拿着小刀在兔子身上比比划划试探了半天,吴景晨结合自己多年看美食视频的经验以及原身看到的吴屠户偶尔在家杀猪的手法,壮着胆子下了第一刀。

  上天保佑,还好这只兔子已经死了。不然让吴景晨一个连家里钻进来的虫子都要放生的人对着活兔子下狠手,这顿饭怕是等到明天都吃不到嘴了。

  磨磨蹭蹭艰难万分的把这只可怜的兔子肢解成功,吴景晨小心地避开污秽用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正擦着,旁边突然伸过一只纤长但是布满细碎伤痕的手,捏着一张粗布头缝合成的帕子就要给他擦汗。

  吴景晨吓得赶忙往旁边一跳。“男哥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

  刚刚忍着不适处理完兔子,结果这个倒霉孩子又过来献殷勤,让吴景晨烦上加烦,说话的语气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

  关风被吓得浑身一抖,收回拿着帕子的手,小脑袋恨不得埋到地里去。“我、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我来是想告诉你桑葚我洗好了,你可以去吃了,水我也烧好了。”

  吴景晨看着关风瑟缩的姿态,听清少年说话时的颤音,心里刚燃起的一分怒火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连一缕烟都没能飘起来。

  “你别哭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吴景晨赶紧哄劝,谁知关风被他一哄,头却垂得更低,本来只是颤抖的嗓音变成压抑的啜泣,让吴景晨手足无措。

  “哎哎哎,你怎么越哄还哭的越厉害了。”吴景晨苦着脸,“你别哭了,这次是我不对,不该对你发火。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要是我再随便对你发火,我就,我就永远娶不到媳妇!”

  咬咬牙,吴景晨发了个毒誓。

  吴景晨本来还想要是关风还哄不好要怎么办,谁想到关风却瞬间就收起了哭声,“你说真的?你真的不娶媳妇了?”

  面对少年灼灼的目光,吴景晨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挽救。“谁说的,我只说下次要是对你随便发火才娶不到媳妇,可没说不娶媳妇。而且,你要是做了什么让我有足够理由可以发火的事,也是不算在保证里的。”

  解释完,吴景晨笑的像只占了便宜的狐狸。

  关风眼里的雀跃一下子淡了一半,不高兴地抿直了嘴角。“哦。”

  见到关风吃瘪,吴景晨心里却涌上一阵诡异的暗爽。乐了一瞬,吴景晨想起正事。

  “你先去把筐里的木耳放锅里焯一下,焯完再放冷水里仔细清洗,记住要至少浸泡漂洗三遍。我把这些兔肉清洗一下就过去给你帮忙。”

  “木耳?是你背回来的那些黑黑的东西吗?你要吃它”

  “对。”吴景晨找了个盆把兔子装起来,准备去厨房舀点水清洗兔子,想到香喷喷的兔肉,吴景晨的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不行的,你不能吃这个!”确定了答案,关风面色焦急地要阻止吴景晨的这个念头。

  见吴景晨目露不解,关风解释说,“我见过一些人试着吃过这种东西,但是吃完之后那些人都长了一身的红疹,有严重的甚至皮肤都烂了,险些死掉。”

  关风说着一脸后怕,“我还说你是捡回来要做什么的,没想到却是要吃它。是因为家里食物不多了吗?没关系,我可以少吃一点。明天我就去山上挖野菜,闲着的时候还可以做点零工挣钱,一定不会饿到你的。”

  吴景晨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知道新鲜木耳吃不得,有毒,但是他不知道关风也知道这个事,而且还一下子联想到这么多,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养他,要为一个还没彻底摆脱渣男嫌疑的人献身。

  “你一直都这么傻白甜吗?可是之前……我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主动啊,居然还说要努力干活养我。”

  关风脸上的后怕与焦急飞快地僵了一瞬,在吴景晨察觉之前又很快恢复。

  关风一脸纯良。“可是,你已经变好了呀,你还说要帮我治病,说我不比男子差,说你要养我一辈子,那我在你困难的时候也可以养你呀。难道说,你之前说的话都是在骗我?”

  关风很快反问回去,疑惑与伤心在那张只有两颊还能看见一点点肉的脸上浮现,让吴景晨立时把刚刚的事情抛到脑后。

  “我当然没骗你。不过你不用养我了,我知道木耳的正确吃法,你就等着我把你的医药费和嫁妆挣回来把。”

  吴景晨自信满满,关风将信将疑。

  “真的吗?”关风再次确定。

  “真的,你照着我的话做,等下就知道了。”

  仔细把兔子洗了一遍,泡了泡血丝,吴景晨端着肉走进厨房。

  厨房里,关风已经把木耳焯好了水,正放在一边做第一遍浸泡,见到吴景晨进来,关风积极问道,“阿晨,接下来要做什么”

  吴景晨想了想,兔子肉要先腌一下去去腥味,木耳也需要漂洗好几遍,时间还很充裕。

  “接下来先把饭做上。晚上就吃米,不,喝粥吧。”吴景晨说完心里很是遗憾。今天晚上的两个菜就是要配米饭吃才算完美,可惜家里就只剩下那一点点米了,还是只能用稀粥凑合。

  “好。”关风立刻开始准备淘米,这时,吴景晨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

  厨房里虽然有两个灶,可是锅只有一个,另一口铁锅已经被原身拿走卖钱了。

  吴景晨此时只想骂脏话。只有一个锅,要是先煮粥的话他的炒菜怎么办?

  “家里还有其他可以做饭的容器吗?”吴景晨不死心地发问。

  看了看自己盆里的米,又看了看吴景晨面前的兔肉,关风恍然。

  “这只兔子是要留着给你吃的吗?家里还有一个陶罐,洗一下应该可以煮粥。”

  “好。”吴景晨这才放下心来。

  腌肉的时候,吴景晨发现家里的酒都被酒疯子原身给喝完了,家里的调料也只有盐,好不容易才从角落的一个破筐里找到了几头蒜,两块放的快要干了的姜,一小把干花椒,一小把关风上山摘到的野葱。

  放了一勺盐,又切了两片姜,放了小半碗花椒水凑合着把肉拌了拌,在等肉腌制的时候,吴景晨趁机把陶罐搬出来洗干净,架在两块土坯上放入米和水开始煮粥。

  煮上粥,肉也差不多腌好了,吴景晨对着安静坐在一边,眼睛无神地定在火光中的关风挥了挥手。

  “好了,可以炒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