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白晚醒来的时候免不得宿醉头痛, 这时屋外却传来敲门声,实在是惹人烦躁。

  他嘟囔了一句:“谁啊?这么早……”

  虽然困得要命,但池白晚还是好脾气地揉着眼睛、披上睡衣去开门。

  可是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一袋精美包装的早饭食盒,包装袋印了几行泰文。

  池白晚憋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他扫了几眼楼道, 空无一人。

  空气中有着似有若无的木质香水味,清冽悠长, 很安静、冷冽的味道。

  池白晚无奈的想,这大概是田螺姑娘?反正不可能有毒,这是现实世界, 又不是魔幻奇缘。

  他弯腰拾起食盒,却被里面的泰式鱼露虾、椰汁嫩鸡汤之类的菜色刺激到了胃。

  ……突然就饿了,怎么有人这么清楚他的口味?

  池白晚缓缓的揉着胃,咬了一下唇, 秀气的眉毛打了一个结,思考着:到底是哪位好心人给他送早饭?

  可能是凌洛吧, 昨晚他们俩玩的太嗨了,凌洛半夜突然被公司急事叫回去,一脸的不耐烦。

  今天早上告诉他,听说昨晚酒吧来了个神秘的帅哥,一眼都没见到, 还在微信上和他抱怨了很久。

  池白晚倒是对帅哥没什么兴趣,谈恋爱这方面真的不是他强项, 就淡淡地说:是吗, 那还挺遗憾的。

  凌洛见他这一副性冷淡的样子, 语音告诉他晚上要带他去看露天演唱会, 红番茄音乐节邀请了大咖歌手,一票难求,好不容易才要了几张,笑嘻嘻说晚上七点来接他。

  池白晚也有一阵子没通告了,刚过完年,娱乐圈大部分剧目都没开拍,正好歇一歇。

  所以他天天都睡得很晚才起,真正体会了一次悠闲自在的生活。

  最近的生活异常的舒服平淡,平淡到池白晚经常怀疑自己,为什么昨晚会做到那样的梦?

  那种真实的刺痛让他在梦中也难以呼吸,像是真实的经历。

  在梦境之外,貌似有个男人一直在安慰他,拥抱他。

  动作温柔,温凉的手轻轻揉着他的头发,让他靠进他温暖的胸膛。

  池白晚觉得那一定是梦中梦,因为他的家门钥匙只有这一把,除非男人会穿墙术……

  他甩甩头,把这个不正常的猜测抛出去。

  吃过饭后,他准备把装外卖盒的垃圾袋丢到门外的垃圾桶里,这是他的习惯,不让垃圾在屋里过夜。

  他趿拉着拖鞋哼着歌,一打开门,门外居然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池白晚一愣。

  男人身高足有一米九,气质冷峻淡漠,黑发清爽干净,长得帅气,称得上一声俊美,穿着一身及膝的黑色长羽绒服,双手插兜,隐约看得见腕上一块价值不菲的奢侈表,很符合他的气质。

  虽然男人很年轻,看起来却是个挑大梁的狠厉人物。

  “嗯……请问你有事吗?”池白晚先是一愣,然后友善地笑了笑,“哦,我知道了,你是我的邻居吧?”

  男人闻言,突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双眸微眯,长睫抖动,茫然地像是挨了一棍棒,瞳孔剧烈收缩。

  “你……说什么?”

  池白晚想,这难道是娱乐圈的前辈?毕竟总不可能随便一个邻居都长的那么帅吧?

  池白晚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又问了一遍:“先生,您是我的邻居吧?”

  傅司寒这才彻底反应过来,池白晚真的在和他说话。

  傅司寒昨夜离开后,就一直待在池白晚隔壁,他新租下来的房子。

  虽然他想给池白晚换一套房子住,不过池白晚一定会拒绝,说不定还会更厌恶他,只好作罢。

  今天早上,傅司寒透过猫眼,看见他宿醉未醒、脸色苍白、一副透支过度的脆弱样子,心里忍不住担心。

  他管不住自己开门的手,就这样冲动地出现在了池白晚面前。

  其实傅司寒根本没想好要怎么和池白晚解释,对于他这种走一步想十步的人来说,简直闻所未闻。

  但池白晚……

  如果不是在骗他,就是忘了他。

  池白晚不可能骗人,他实在是太了解池白晚了。

  那么,就是失忆了。

  因为池白晚话语真挚,眼神温柔,平静地像一片湖面,甚至善良无辜地笑着,全然不似从前对他怒目而视。

  傅司寒如遭雷劈,一时间嘴巴像被浇水黏上了一样,眉宇间凝结冰霜,被楼栋里的冷风一撩,居然打了个寒战。

  池白晚见状,忙拉住他的手:“快进屋吧,外面多冷啊?你穿的也太少了……是没带钥匙开不了房门吗?”

  傅司寒简直不敢相信池白晚在触碰他,愣在原地,呼吸急促的像是得了哮喘。

  他根本无法压抑心里的震颤,只想大声喊出来,怎么会这样?!

  但傅司寒不可能那么做。

  他只是以极迅速的速度调整好了呼吸,并且给出了恰当的回应:“嗯,我忘了。所以我可以在你家待一会儿吗?”

  池白晚笑笑,把他拽进屋,按坐在沙发上,“行,等一会儿我去给房东打电话,要是晚上房东都没给你钥匙,你就住在我家,我家两个侧卧,床也够长,能住的下你,你不嫌弃吧?”

  说到这里,池白晚眨了眨眼睛,漂亮的桃花眼笑眯眯的,回身倒了热水,随便坐在他身边,微抬下颌示意他喝,像是大方的主人:“暖暖身子,我刚烧开的,小心烫嘴。”

  傅司寒愣的很明显,冷白的脸漫上一层冷风吹过的薄红,他缓缓点头,端起热水杯,脑子里却在思考池白晚的失忆严重程度。

  那天和池白晚在医院分别后,他遵守约定,没去叨扰池白晚。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池白晚失忆了。

  池白晚起身去收拾昨晚沾满酒气的旧衣服,看起来,他根本不在意帅气的邻居在做什么。

  但是傅司寒还是看见他细白修长的手指在瑟瑟发抖。

  他看起来很放松地和自己共处,其实紧抿的嘴唇暴露了他的害怕。

  哪怕是失忆了,都还记得那份挥之不去的伤害啊……

  傅司寒心头也是一疼,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交握了好多次,才确定从现在开始,他可以心平气和地和池白晚说话了。

  池白晚抱衣服的动作很吃力,显然酒精还在他血液里作祟。

  傅司寒直接接过他怀中的脏衣服:“我帮你洗。”

  池白晚:“不用不用……”一拧身,衣服掉了一地。

  不乏穿过了的袜子和内裤,干硬酒渍的衣服。

  “我自己来,脏。”

  池白晚急匆匆要弯腰去捡,傅司寒却先他一步捡起来,毫不嫌弃地把脏衣服卷成一团,放进了洗衣机里。

  他面无表情,娴熟地打开洗衣机的「清洗」按钮,放到水位,倒入洗衣液,一副生活经验十足的可靠样子。

  泡好了衣服,他又把袜子内裤放进手洗盆里,挽起袖子流出流畅修长的小臂,默不作声地开始亲手洗。

  好像练习过很多次那样,手法很专业,不像自己洗时胡乱搓几下就算完。

  池白晚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好看的手沾满白色泡沫,指尖被冷水冻得通红,还认真地洗好每一寸。

  池白晚不太好意思地说:“帅哥,你……”你很奇怪。

  当然,这么说不太好。

  “你是有事求我吗?”

  傅司寒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淡,但语气很温柔:“没有事求你,你去歇着,不用管我。”

  池白晚更不好意思了,帅哥邻居的侧脸线条利落,神情坚毅沉静,又很冷漠,一看就是事业有成、家境良好的富家子,但是性格强势霸道,说一不二,可能会让别人觉得不舒服。

  ……确实,非得给人洗内裤这事,不仅让人难以启齿,还让人以为是变态。

  傅司寒洗过了衣服,池白晚也顾不上见外了,把傅司寒被冻得硬邦邦的手握在手心里,搓搓揉揉,轻声问道:“谢谢你帮我洗衣服,我家热水开关坏了,一直没来得及修,冻坏了吧?”

  傅司寒喉头一哽,半晌才说:“还好。”

  池白晚松了口气:“那个,你晚上有没有空?”

  傅司寒迟迟没有回答,他只是垂下眼帘,紧抿嘴唇,看着池白晚握他的那双手,温暖,柔韧,带着让他怦然心动又心痛难当的温度,温柔地给他暖着手。

  他低声说:“有。”

  池白晚浑然不觉他的三心二意,只当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一边笑着一边说:“那太好了,我这有几张音乐节的门票,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咱们可以一起去。”

  傅司寒几乎没有停顿,抬眸看他,“好。”

  池白晚也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快,心想还没和凌洛打过招呼,万一没有门票怎么办?

  差不多把邻居的手搓热了之后,他给凌洛发了一条微信:“我这里有个朋友也想去音乐节,你还有多余的门票吗?”

  凌洛很快就回了:“有啊,你带什么朋友?男生女生?漂不漂亮帅不帅?”

  池白晚:“我邻居,男生,人很好,今天早上帮我洗了脏衣服,我就邀请他了。”

  凌洛:“没问题亲爱的,那晚上我去接你们两个。”

  傅司寒刚好就瞥见了「凌洛」两个字,又看见凌洛喊他「亲爱的」,心里马上腾的蹿起一团火,好不容易给压了下去,故作轻松地问:“他是你的恋人吗?”

  池白晚轻轻笑起来,“是我朋友,也是今天请我们两个去看音乐会的人,叫凌洛。”

  “哦。”傅司寒不动声色地端起热水壶,脸上面色如常,轻描淡写地问:“原来是这样。那你现在有没有恋人?”

  池白晚摇摇头,“我不想谈恋爱,现在一个人的生活很好,我有工作,有朋友,生活很稳定,没有烦心事,不想再找另一个人给自己添麻烦了,我也不喜欢别人进我的家门。”

  池白晚说完才觉得貌似针对了帅哥邻居,解释道:“抱歉,我不是冲着你……我脑子不太好使,丢失了一段记忆。我曾经有过一个前任,性格强势,人人都怕他,我也是。没和他分手的时候,我每天过得都很煎熬,还患上了抑郁症,和他分手后我就停药了。我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大概是真的。”

  他掀起自己的裤脚,抿着嘴唇说:“认识我们的朋友说,我的脚踝没有知觉,就是因为被他踩了一脚……现在的皮肤是假的,你看,戳戳都不疼的。”

  傅司寒的手在膝盖上紧紧扣着,他低下头,闷声问他:“他对你……真的很差。”

  “是吧?真的很差,看来你还是个明事理的人呢。”池白晚笑着走到傅司寒身前把他拉起来,拽进自己的卧室,打开衣柜大门,“我有选择困难症,你帮我看看穿什么好看,我这里衣服太多,挑花了眼。”

  傅司寒看着他试衣服,几乎每一件他都说好看,最后,池白晚锁定了美观大于厚实的衣服,但是临下楼之前,傅司寒硬是把厚衣服披在他肩上,说是怕他冷。

  池白晚拢了拢衣领,仰着头,朝他善意的笑着,“谢谢。”

  傅司寒除了点头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最爱的人就在眼前,但他只能保持着安全距离,碰都碰不到。

  凌洛坐在车里打游戏,头都没抬:“你下来的很准时,还有半个多小时,时间来得及,等我打完这一把。”

  池白晚凑过去看了一眼他手机屏幕,“你天天打,不累吗?快点走吧,别让我家邻居等着急了。”

  凌洛:“谁啊这么大排场——”

  凌洛无奈的暂停了游戏,回头看向后排,在后排看见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凌洛整个人都快要炸了,他指着冷淡抬眸的傅司寒,磕巴起来:“你你你……这是你新邻居?!”

  池白晚理所应当地点头,“是啊,我们俩住对门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直没见过面,你说神不神奇?”

  凌洛吞了口唾沫,听的他心里这个难受,不敢惹恼傅司寒,也不敢让池白晚起疑,艰难说道:“太神奇了,我怕一会儿大家激动的晕过去……亲爱的,你邻居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傅司寒平静的望着倒车镜里凌洛的双眼,黑沉沉的瞳孔散发着狼一样的锐利凶狠,看的凌洛胆怂。

  “我叫时寒。”

  “凌……凌洛……”

  凌洛赶紧转过去开车,慌得要命,开车几次都要闯红灯了。

  池白晚在后排和傅司寒有说有笑的,心说,凌洛是不是发羊癫疯了?

  怎么这么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