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潇走过来,温声问他:“小晚,你怎么了这是?”

  池白晚微微一怔,眼角在一瞬间变得水红,低头嘶声道:“抱歉,温哥,我得先走了。”

  温予潇上来拉他的手:“急什么啊?晚上我请你吃饭。”

  谁知道这一拉不好,池白晚本能地甩开,温予潇的手背「哐」的一声重重撞在桌角,立竿见影地青了一大块。

  池白晚也没想到,瞪大眼睛,忙抓过温予潇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一个不小心,眼泪滴了上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很深的歉意,听在温予潇耳朵里,说不出的撩人。

  温予潇看起来是个绅士,尽管桀骜了一点,但是很有素养。

  实际上,他家是名副其实的演艺世家,本人更是贵公子,从小娇纵到大,是苦就没吃过,更别提被人甩手了。

  还是个金丝雀,连粉丝都算不上。

  温予潇影帝架子一时没搁下来,缓了一会儿才勉强说了句:“行了,被撞的是我,你哭什么?”

  池白晚吹着他的手背好半天,见已经无法挽回了,叹了口气,“温哥,我得回家了,今天的拍摄很愉快,谢谢你的邀请……”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可能不会了吧,池白晚如此想到。

  毕竟这次回去,池白晚想和傅司寒提分手,结束这五年的纠缠。

  分手……

  分手??

  池白晚头疼欲裂。

  温予潇还有话想对他说,谁知道眼前风筝一样的温柔青年活生生倒了下去。

  温予潇紧紧蹙眉,大喊着:“小皮!快叫人来!打120!”

  然而池白晚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抬上了救护车,送往最近的铂悦山医院。

  ——

  池白晚做了一个梦,一个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梦。

  就在是他一想到了「分手」这两个字的时候,脑子里一下子跳出来的大段大段记忆,彻底把他淹没。

  他叫池白晚,是一名穿书者。

  穿书之前,他是一名童星。

  因为小时候没念书就进了娱乐圈,长大后又拒绝过一名大佬的潜规则邀约,一直都不瘟不火,因为太过努力的拍戏半夜猝死,来到了这里。

  刚进入书中的世界时,他还是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奶娃娃,每天都安静地叼着奶嘴看月亮,等着福利院的阿姨把自己抱回床上哄睡着。

  池白晚显示出了和同龄人完全不同的安稳和懂事,不哭也不闹,于是,他很快迎来了愿意资助他上到高中的好心人。

  在个人档案里,他得知自己的父亲是一名烈士,父亲死后,母亲改了嫁。

  作为烈士家属,他有享受过很多特殊照顾,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直到十八岁生日那天,他被好心人接走了。

  原来好心人是上城一名有权势的富商,凌洛的父亲,凌万。

  凌万是池父的战友,资助了他十八年,对他只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接近上城财富金字塔最顶层的傅家,用尽一切办法,成为凌家埋伏在傅家的眼线,把傅家最前途无量、心狠手辣的大少爷傅司寒送进监狱,让傅家永无再起之日。

  当时的池白晚一腔孤勇,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义无反顾的同意了。

  凌万心思缜密,动用手段,抹去了池家和凌家在池白晚生命中存在过的痕迹,让他成为福利院资助的最普普通通的一名可怜小孩。

  可怜的十八岁高中生池白晚因为没有钱,掐着点,被暗地里安排进了夜总会打工。

  他穿着勾勒出腰臀曲线的侍应生服装,一双桃花眼灵动清澈,俯身倒酒时就那么温柔的笑一笑,简直是往人心窝子里戳。

  那一晚,傅司寒刚好回国,被上城富豪圈子里的朋友拉着去玩。

  他给傅司寒埋好了导火索,引着他上钩。

  他只需要接近傅司寒,灌醉了他,醉的不能再醉了,套个话就好。

  然而,那天晚上的遭遇简直不堪回首。

  来玩的都是富二代,特别玩的开,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众目睽睽之下,池白晚硬着头皮开了一瓶又一瓶的轩尼诗、酩悦,甚至一口气开了十瓶路易十三,彻底引爆包厢的气氛,所有人置身于奢靡的金钱海,被馥郁的酒香迷失了自我。

  这些昂贵的酒都算在池白晚一个侍应生头上,这要是傅司寒傅意思,其他侍应生们眼热咬牙,却也无可奈何。

  饶是如此,傅司寒仍不觉得肉疼,像是钱烫手一样往外丢,那双眼睛一直盯死了池白晚,看着他白皙的脖颈,白珠一样的耳垂,漂亮笔直的锁骨,最后落在他的腰身上挪不动视线。

  傅司寒豪掷千金的举动惊动了大堂经理,他极有眼色地问傅司寒是看上了哪个小美人,一准把她留下讨您欢心。

  谁知道傅司寒点了那个腰细腿长皮肤白的男侍应生,“把他留下。”

  没人敢打扰傅大少爷找乐子,整个包间瞬间被清空,就连傅司寒的朋友都找了另一间房接着玩。

  池白晚咬紧牙关留下,坐在他身边半臂远的位置,被他强硬冷漠的气场惹得浑身战栗,坐立难安。

  他按照原计划邀请傅司寒喝酒,结果一杯一杯下肚,池白晚先醉的不行。

  傅司寒这人很冷淡,不喜欢上来就动手动脚,只是把他灌得醉醺醺的,抓住他的腰,俯身貌似要亲吻他的时候,池白晚下意识躲了一下,眼睛里那种害怕和恐惧不是装出来的。

  他当时就后悔答应凌万了。

  就是这一下,让傅司寒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很久,像是在判断池白晚到底是什么人。

  半晌,傅司寒起身离开。

  池白晚以为这事就算过去,没想到,傅司寒在第二次晚上又来了,这次提出了让他彻底离开夜总会,做自己的情人。

  池白晚懵了,这和凌万答应他的不一样,他想放弃这个任务,想办法还钱,但他已经没办法再联系上凌万了。

  他还求助于凌洛和他当时的暧昧对象霍觉,同样遭到了婉拒。

  没办法,他只好躲傅司寒。

  可傅司寒看上的猎物,就算是打断了腿,也要握在自己身边。

  后来的事是池白晚一辈子的噩梦,傅司寒为了得到他,亲手阻断了他所有的生活,还把自己的仇家引到他头上。

  于是在那个夜晚,池白晚被打伤,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昏迷不醒。

  醒来后,他只看见来救他的傅司寒,没有带任何手下,自己一个人收拾了七八个黑衣壮汉,被对方的刀划的一身是伤。

  池白晚一下子就把他当做了救命恩人,恬不知耻地爱上了他,那晚,他把自己给了傅司寒,一给就是五年。

  直到今天。

  池白晚从前不记得这些,像这样全部想起来,还是因为那两个字,「分手」。

  原来一开始,池白晚才是给傅司寒下圈套的那个人!他才是傅司寒身边的细作!

  池白晚觉得自己的意识都随着大脑皮层开始缩紧,战栗,难以支持!

  因为他记得这本书,关键剧情的节点马上就要来临了!

  原剧情中,“池白晚”会跟随傅司寒去格拉图岛参加傅松和周炎的金婚party,伺机暗杀傅司寒,但是因为深爱傅司寒而心软留情,亲手暴露了计划,被傅家的保镖扔下大海,葬身海底。

  毕竟他只是一个结局凄惨的炮灰,存在的目的只是让傅家一败涂地,根据原书结局的最后一段话来看,傅家一直辉煌到了结局。

  【墓园四周山色空蒙,斜雨压日。  傅司寒独自撑伞站到池白晚的碑前,掀开长满青苔的白石板,取出他的骨灰盒。

  在身边保镖的惊恐神色中,他径直抓起骨灰,一口、一口地吃进了腹中,神情偏执冷厉,仿佛往昔言笑晏晏的人还站在他面前,仰着脸说我爱你。

  “池白晚,和你分手后,我很孤独,你满意了吗?”

  “我吃了你的骨灰,你恨不恨我?”

  “我听说你夙愿未了,留在人间不肯投胎,那正好,我为你做场法事,别去投胎了。”  “你永远别想逃开我。”】

  结局是开放式的,作者被骂了很久。

  池白晚想起这个结局,瞬间后怕。

  他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冒出层层冷汗——

  如果他按照剧情走,那他一定会在格拉图岛上如约死掉。

  可按原书结局的写法,傅司寒死了都不放过他。

  池白晚想,他千万不能提分手!那会激化傅司寒的疯症,搞不好直接被关在家里老死。

  但他也得逃离死亡的结局,该怎么办……

  池白晚突然想,也许他可以按照原剧情陪傅司寒上岛,然后将刀刺进自己胸口的血袋上,趁机跳进海里死遁。

  这样的话,哪怕借助玄学力量也无法回魂!

  封建迷信不可信!傅司寒一定是疯了!

  池白晚不能刺杀傅司寒,首先,他打不过傅司寒的保镖。

  其次……

  池白晚爱过他。

  ——

  池白晚睁开眼睛,发现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冒着热气的水雾蒸腾着他的眼眸,让他的眼角再度湿润。

  池白晚记得自己是在铂锐山拍摄基地,下意识地呢喃道:“温先生呢……”

  一阵死一样的沉默。

  “你叫谁?”是傅司寒的声音,压得很低,含着冰霜,震人心魂。

  池白晚在一瞬间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头晕。

  这是贫血的症状,两年来,他忧郁过度,身体越来越差,估计刚才能在片场晕倒,和早上没吃饭贫血绝对有关。

  池白晚无法回答傅司寒,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傅司寒说的那句话,你永远别想逃开我……

  “唔……”池白晚呜咽一声,隐忍着嗓子不肯哭出声。

  他好怕,好怕。

  傅司寒本来语气非常愤怒,但是看见池白晚哭了,居然停下了质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然后他缓缓的伸出了手,把池白晚的被角往上掖了掖。

  池白晚别过头,让眼泪滴在枕头上。

  傅司寒垂眸,冷冷淡淡地看着他,“别装了。”

  池白晚一愣,听见傅司寒剥开了一个橘子的包装纸,一瓣一瓣掰开,“不就是想让我来接你,给你个台阶下吗?”

  池白晚张了张嘴巴,“我没有……唔……”

  池白晚被傅司寒掐着下巴拧过脸,强行喂进了一口橘子。

  池白晚顿时一阵恶心,他最讨厌吃橘子,每次吃都会呕吐。

  傅司寒还问他:“甜不甜?不甜换一个吃。”

  池白晚想辩解,但是本着不想惹怒傅司寒的念头,硬生生吞下了这个橘子,喉咙烧的实在干涩,勉强说:“甜的。”

  傅司寒看他吃了,又喂了一瓣,“张嘴。”

  池白晚闭着眼睛吃了,橘子瓣把两颊塞的鼓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刻意卖萌。

  “够了,寒哥……”

  傅司寒看了几眼道:“这次我原谅你,下次再敢跑,这辈子都别出老宅了。”

  池白晚抿了抿嘴唇,这件事的起因难道不是那一声「宝宝」吗?

  “寒哥,你和凌洛……”

  傅司寒瞥他一眼,“和你有什么关系?”

  明明是很简单的字眼,池白晚被他羞辱的脸通红,“没……没关系。”

  傅司寒冷哼一声,扒开他的衣领,不留情面地咬了下去。

  那是池白晚的侧颈,生生受来了一口,感觉自己的大动脉都裂开了。

  这时,温予潇推开病房的门大步走进来,急着要看池白晚怎么样了,被老九一胳膊拦了下来。

  “温先生,请您出去。”

  老九对这场面见怪不怪,温予潇却是第一次见,先是了然,然后才是气不打一处来,高大帅气的脸涨得红了,温予潇在外面万人追捧,私下里居然是个暴脾气,张口便道:“傅总,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撤掉我的男主演位置?当初可是主制片方求着我来的,你不能一句话就把我撤了!九点五亿个投资里还有我的部分,你不让我演也行,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傅司寒没看他,把池白晚按回病床上,摩挲着他那圈咬痕,惹得他瑟瑟发抖,狭长的眼眸里却无波无澜,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

  “温予潇。”他冷声说道,“看在你把池白晚送进医院的面子上,这事儿就算了,现在滚出去,我当你没来过。”

  温予潇眉毛一竖,头发都要立起来了,也是一脸浑不怕:“傅总!这一会儿让我演一会儿不让我演,你是在开玩笑吗?”

  傅司寒闭了闭眼睛,嘴唇轻抿,一脸的不耐烦,犹如一头即将暴怒的雄狮,让人不寒而栗。

  “温予潇,我的人你也敢拿去卖弄,谁给你的权利?”傅司寒道:“把视频删了,否则导演一定会后悔请你来拍戏。因为你的一时冲动,他可能会暴露潜规则过女明星的丑闻。他搞不了我,想搞你轻而易举。”

  温予潇知道,傅司寒的势力过于广泛,娱乐圈的所有脏事儿他都一清二楚。

  温予潇被他轻飘飘几句话说的镇住了,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傅司寒把手伸到被子底下,温予潇就眼睁睁看着池白晚脸色微红,急促地叫了一声。

  傅司寒没有施舍眼神给他,冷淡说道:“还不走,是想看我当着你的面艹他吗?”

  这话说的很明白了,温予潇就是再想在池白晚面前装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也被傅司寒撕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温予潇忍了又忍,终究不敢和傅司寒对面刚,推开老九,踹门就出去了。

  躺在病床上的池白晚却无心情﹉事,吃了太多橘子,胃有点疼了,他拧着眉毛,咬紧嘴唇不敢动。

  傅司寒微眯双眸,“怎么,你心疼他了?”

  池白晚摇摇头,小声说道:“没有,我就是……疼。”

  傅司寒摸了下他的额头,“不发烧,一会儿就好了。”

  池白晚小口小口喘着气问他:“那你还要撤温予潇的男一号吗?我……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这次是我的错,对不起,我听你的话,再也不拍戏了好不好?”

  傅司寒被他最后一句话哄到了,面容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把手搁在池白晚嘴唇边,若有所指地说道:“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池白晚实在是太懂他了,顺从地张开了口,让他的手在里面肆意搅乱着,玩那枚粉红的躲藏的舌,半晌才放过他。

  “下面呢?”傅司寒冷冷问他。

  池白晚抿着嘴唇,做了好半天的心理斗争,放弃了,“我给你,口……”

  “停,你知道就行,这次先算了。”

  傅司寒擦了擦手,冷漠说道:“听话就好,温予潇实在是太傻逼了,连我不要的人也敢捡。”

  “池白晚,多亏这次你乖乖回来了,算他得了个便宜,否则,我饶不了他。”

  池白晚缓不过神来,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傅司寒起身,整理西装,俊美无情的脸略微低下看他,“好了,我给你十分钟,把衣服换上,血浆拔了,别装模作样,马上跟我上岛。”

  池白晚安静地点头,乖顺地把头低下去,揪着被子不说话。

  傅司寒没再管他,摔门就走,留下池白晚一个人呆呆坐在黑漆漆的病房里,举起纤瘦修长的手,一点、一点拔掉了输血管。

  贫血不要紧,输血袋很重要。

  池白晚拿起医疗杆子上那袋没用过的新的血浆袋,找了个袋子系好了准备带走。

  格拉图岛,那是他最后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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