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是被扯得看不清最初模样的Briona白衬衫,视线里是冰冷没有温度的蓝宝石镜头,一声「滴」响之后,傅司寒抱着双臂,垂眸看向自己腕间的百达翡丽,声音冷漠:“我给你十分钟。”

  池白晚的脑子一团混乱,但是手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的有自己的想法。

  这不对。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池白晚试图让左边大脑停止运行,停下来!不要这样做!那是通往地狱的列车!

  留下这种录像,他的人生会彻底毁掉!

  可是,他的人生不早就被毁掉了吗?

  没有人在珍惜他,没有人在爱他,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世界的手,将他轻轻的、无法抗拒地推向了难以挽回的局面——

  他刚才真的不该和傅司寒吵,他能感受到傅司寒对他的喜欢正在流失,但还不是完全不喜欢他。

  乖乖认个错,他还能完整地回到家,睡一觉,当做这事没发生过,然后再好言哄哄他,让自己离开,出门看看外面的世界。

  池白晚难以掩饰眼眸里的失望和绝望,“司寒,能不能不录?我们现在就回家,好不好?”

  傅司寒却没什么表情,一脸油盐不进的强硬:“刚才不是还在和我吵?现在是什么意思?你的脾气呢?快点,我没那么多时间。”

  傅司寒说是这样说,但他是希望池白晚说点软话的。

  如果池白晚能够一直听话下去,他不介意养他一辈子,傅司寒这个人讨厌婚姻,但却想和池白晚在一起。

  池白晚也是他的初恋,他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但傅司寒不屑于承认这样的喜欢,他更想称之为,消遣。

  他做不到爱上池白晚,对他,也就仅仅限于喜欢。

  但池白晚刚才就是和他吵了,吵了就是吵了,无法挽回的。

  要是无法挽回,就丢了吧。

  “开始计时了。”

  池白晚咬着嘴唇,这双从来温柔深情的桃花眼里满是眼泪,他不想被傅司寒看出一丝丝的脆弱,只好紧紧把眼睛闭上,忍住所有声音,按照角落里冷漠旁观的男人的指示,机械而艰难地遵从着。

  这算什么啊?

  他怎么会提这么过分的要求呢?

  池白晚忍着想哭的情绪,抽了抽鼻子,以前就算是傅司寒再生气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不给他台阶下,难道今天晚上真的是自己说错话了吗?

  池白晚忍不住在脑子里盘旋这个念头,他错了吗?他真的错了吗?

  傅司寒不停的看时间,他靠在隔间拐角的圆弧形金箔墙面上,一双长腿"交错,他看着池白晚一个人渐渐的坠落,混乱,像是纯白的飞鸥闯进了满天的乌云之中,胡乱飞翔,不得其法。

  池白晚揪起一小团衣服布料放进嘴里,大概煎熬了很久,傅司寒脸色一变,关掉摄像头,大步走过来,“够了,停下。”

  池白晚却停不下来,他本能地不想去探寻为什么自己会不受大脑的控制,执意要和傅司寒争个高低。

  他很后悔,这样未知的感受让他很恐惧,池白晚虽然是想离开,但他只是想从压抑的生活里寻找生路,而不是和傅司寒发生激烈的争吵,至少目前来说,他还爱着傅司寒。

  “司寒,我怕。”池白晚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闭上眼睛,洗手间的香氛味道让他想吐,鼻腔好像被粘连住无法呼吸,“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别这样对我,我爱你……”

  身边有木质的香味闯进来,是傅司寒的味道。

  池白晚哭到上不来气。

  “我爱你……”

  傅司寒俯身,紧紧抱住池白晚,把他拖到自己身上,不顾池白晚哭的稀里哗啦很丑,也不顾他身上脏兮兮的,而是低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我把手机关掉,你看。”

  池白晚不看,他像只被猎人打伤了腿的小鹿,揉着眼睛,松懈下来往傅司寒怀里一窝,让他的手臂把自己抱的很紧很紧,用体温来温暖冰凉的皮肤,“我看不见,别这样对我,别……”

  傅司寒也知道他的小宠物彻底被吓坏了,都快要吓疯了,是自己做的太过火,轻声叹气,“好了,是我太冲动了,我给你道歉。”

  这是……在给他道歉吗?

  傅司寒好像从来没有和谁道过歉。

  池白晚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一时间,哭的更厉害,傅司寒把他的头抬起来,亲着他哭到水红的下嘴唇,擦了擦他的眼泪:“对不起。”

  池白晚摇摇头,一边擦眼泪,一边把更用力地往傅司寒怀里躲,“删掉好不好?司寒,求你删掉……”

  他是真的被吓得不轻,本来就清瘦的身体一直发抖,可怜的声线也让傅司寒心软。

  也许,他确实不应该那么吓池白晚,五年合同不算什么,如果傅司寒想,他可以让霍觉的公司一个月就难以支撑。

  小宠物养着是为了高兴的,不是为了看他给自己脸子的。

  “我不会给别人看的,没必要删掉。”傅司寒搂着他,语气却很坚定,“但是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如果有下一次,他还可以容忍,比起别人,他更希望池白晚陪在自己身边,说说笑笑,做饭煮茶,等待他回家。

  但如果再有一次,那么小宠物就没有再饲养的意义了。

  尽管他比谁都要留恋池白晚,但他做不到忍气吞声,被人挑战,实话实说。

  池白晚一边点头,一边抹眼泪,很长时间才平复下心情,刚才发生的事情像是一个噩梦,只要不去回忆,就可以不用想起来。

  不想起来,他就可以装作无事发生,高高兴兴地跟着傅司寒回家,在他们的感情还没有像两条列车轨道那样渐行渐远的时候,再计划离开家的事。

  “别动。”池白晚勉强笑了笑,温声说道,“你的领带歪了。”

  傅司寒看着他,虽然刚才哭得不成样子,但是现在已经是一脸平静。

  纤长漂亮的手指替他系上领带,打了个完美漂亮的领带结,那双温柔的手轻轻将领带掖进西服中,垂眸轻声说道:“你先出去吧,我的衣服坏了,等晚宴结束之后再出去。”

  傅司寒打算安慰他一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给你带衣服来,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回家,这里的厨子做饭很难吃,酒也难喝,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饭,回家之后给我做,好吗?”

  池白晚闻言眼眸亮了亮,太好了,明天就回家,他不需要面对游艇上的人对他的异样眼光了,“嗯,你想吃什么菜,明天我们去买,给你做。”

  傅司寒略略皱眉,“明天我不一定有时间陪你买菜,公司可能有事要忙,我尽量找时间陪你。”

  池白晚有点失望,但还是温柔的笑了笑,“没关系,你去忙你的,我做好饭在家等你。”

  傅司寒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他出去之后,池白晚收起笑容,一个人缩在洗手间里,抱着双膝,无助地坐在地面上看着灯光,思考着刚才的事。

  江景很美,他想再看一看来着。

  很久之后,外面很安静,大概是宴会散场了。

  池白晚把头探出洗手间,静悄悄地看了一眼,发现没人,于是打开洗手间的门,轻手轻脚来到了晚宴厅。

  厅里的主桌上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主厨刚好把碗放下,和善地说了一句:“,Do you like foie gras?”

  池白晚对鹅肝的味道还是很喜欢的,也点点头,“I like it very much. Thank you。”

  听到声音,傅司寒从窗边走过来,把上衣递给他,回头对着那碗面蹙眉。

  他没吩咐过让人做这碗面,况且,主厨连帽子都摘了,这面就不可能是他做的。

  然而,后厨的门紧紧关着,看不清做面的人是谁。

  傅司寒问主厨:“Who made this bowl of noodles?”

  主厨也不知道谁做的这碗面,摇了摇头,“We don't know the requirements of the guests,sorry。”

  听见主厨说他也不知道,傅司寒就没有再问。

  不重要。

  池白晚端起面,小口嚼了几下,喟叹一口气,“这是谁做的?真好吃,我喜欢这种甜涩的口感,面也很筋道,汤的味道……也更好喝。”

  傅司寒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变得森冷。

  池白晚侧头,温和地对他笑了笑:“你也尝尝,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就给你做。”

  傅司寒听他这么说,神色才缓和了一点,“我不喜欢,但我看你很喜欢,是鹅肝,还是面?”

  池白晚思考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都很喜欢,非要说的话……鹅肝吧。”

  穿着白棉睡衣的池白晚看起来安静极了,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又乖又好看,一恍惚间,他的样子和五年前重合,傅司寒突然间无比心动。

  他真的很想爱上池白晚。

  傅司寒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轻轻地吻他的耳垂,“我们回去。”

  池白晚没有挣扎,傅司寒轻松把他抱起来,就像从前那样,亲手把他抱回了自己房间,平搁在床上。

  池白晚自己盖上被子,只把漂亮的眼睛露出来,受惊的眼眸看着傅司寒,显然,他对录像那件事还是有点怕。

  但他并非毫无睡意,头一沾到枕头就像磁铁遇上了铁,说不出的疲惫困意袭来,让他很快开始意识模糊。

  傅司寒其实对游艇的床不是很满意,但如果床上还有一个池白晚,他可以将就一下。

  池白晚背对着傅司寒,感觉到身后的床垫一陷,紧接着,傅司寒的手就紧紧抱住了他。

  “答应我,别离开我。”

  “否则我会发疯。”

  池白晚没有回答,半睡半醒之间,往他的方向顺从地靠了靠。

  傅司寒却迟迟无法入睡,他抱了池白晚一会儿,打开了自己的手机,还是删掉了这段录像。

  然后他打开了手机摄像头。

  他记得池白晚的大﹉腿"内侧有一枚朱砂痣。

  傅司寒照了下来,关掉手机,重新抱住了池白晚。

  希望那个细作不是他。

  这样他就可以多喜欢池白晚一些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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