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瑾晟揉着眉心,只记得自己上一刻明明还躺在冰棺里,努力地想要和温匀霖说话,结果随着那一股幽香入鼻,他就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最后彻底失去感知,等再一次醒来时,就变成了这样。

  面前是滔滔江水,身·下是被水浸湿的土地,刚才那一波人前唿后拥的离去,还剩下一群看客在一旁,给后面过来围观的人讲述事情的经过。

  秦瑾晟看似蹲在地上拧裤角,实际上一直在从他们的交流中收集信息。

  从这些人的口中,秦瑾晟得知,自己这一回穿到了古代,至于是哪个朝代,尚且不知。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皇城,也就是天子脚下之地。

  方才那群人是几天前进入皇城的,据说是一个大商队,走商之人无定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地方,带着商货到处走,而这段时间他们正好来皇城走货。

  皇城是一国之都,人来人往,甚是繁华,他们来皇城走商,自然少不了游玩一番,恰巧又赶上了一年一度的祭月节。

  在祭月节这天,一家团聚,拜月赏花,已经是古来习俗,加上这西江边的临江花儿都开了,便有很多才子佳人结伴来此赏花。

  不过毕竟是在江边,江流滔滔,水流湍急,大家来赏花,也会注意安全,不会靠得太近,都是远远观之。

  有远见的商人小贩已经在临江的高处搭了茶棚小舍,供给过往人休息,在高处赏江花。

  但,总会有一些不怕死的,不听旁人劝阻,非要靠近江边赏花。

  没错,方才那个落水的男人,就是因为靠江太近了,躲又躲不快,便被扑来的大浪潮卷进了江流里。

  男人姓杨,那群人都叫他杨公子,杨公子被浪潮卷入江里之后,这副身体的原主也紧跟着跳了下去,拼命把杨公子给救了上来。

  江流湍急,落水的人又本能的疯狂挣扎,原主应该是耗费了不少功夫,才把杨公子从急流中带到岸边。

  而刚才那些人则是顺着江边一路小跑过来,看到杨公子被就上岸之后,才一拥而上,将人团团围住,各种唿号。

  至于“傻子”那个称唿,秦瑾晟决定无视。

  秦瑾晟站起身,琢磨着应该想办法换一件干爽的衣服穿。

  在岸旁围观的人还没散,看到秦瑾晟走来,便有人道:“壮士,你不跟着那些人一起去吗?那小公子是你家主人吧?”

  不等秦瑾晟回答,又有人对刚才说话的人道:“你和他说这些做什么呢?他哪里听得懂?你刚才没听到那些人叫他傻子吗?”

  “啊?是个傻子啊?”

  “嘿,傻子,他们把你忘了,你记得他们住在哪家客栈吗?”

  “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秦瑾晟面无表情:“不必。”

  原主这身量和秦瑾晟死前的身量完全一致,走得近了,加上又背对着阳光,落在人前的就是一个高壮的阴影,压迫感十足。

  于是那人已经到了嘴边的“傻子”就怎么都叫不出口了,甚至不用秦瑾晟说什么,人群就挤挤推推的让开一条路。

  直到秦瑾晟走远,才有人悻悻道:“那是个傻子?我看着不像啊,又高又壮的,那身材……咳咳咳!”那人捏了捏自己那一块软趴趴的肚腩,再看着秦瑾晟远去的背影,只感觉又羡慕又嫉妒。

  “啧!人傻不傻看身材的吗?没见识!”一个书生打扮的清瘦男人不屑道。

  “管他傻不傻,不过都是个奴才罢了,散了散了,人都走了。”

  不管是落水的人还是救人的人都走了,江边也没什么好戏看了,除了那些想要继续游江赏花的人之外,其他人都陆续离开。

  这不过是是他们这一天生活里的小插曲而已。

  秦瑾晟一边走一边搜罗自己仅剩的裤子,除了半块已经湿透发馊的馒头之外,什么都没摸出来。

  秦瑾晟不想一直光着膀子乱晃,正苦恼着该怎么给自己弄一身衣服穿,就听到一声叫嚷:“站住!把你身上的值钱物什都交出来!”

  秦瑾晟循声看去,就见不远处的阴暗小巷子里,有两三个人围着一个个子瘦小的少年,正推推搡搡地去撕扯少年的衣服。

  少年生得白嫩,个子娇小,明显不是他们的对手,一边死死护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怒斥道:“大胆刁民!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尔等竟敢行抢劫之龌龊事!眼里还有王法吗!”

  “嚯!小公子口气倒不小,今儿个就抢你怎么了?爷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命去告!”其中一人按住了少年的头,就要将他往墙上撞,可还没等他把少年的头摁撞到墙上,就感觉有一黑影从斜里伸出抓住了他的手,骤然往外一拧!

  “啊!”那人惨叫一声,剧烈地疼痛让他浑身一软,捂着手软倒靠在一边,一口口地抽气。其他人被他这一声吓到,连忙看过去,才发现眼前堵着一片高大的阴影。

  其实他们刚才也有感觉到有阴影挡住了自己,但是他们是三个人,都以为是另外两个人的影子,却没想到,居然有人不声不响地来到了他们跟前。

  剩下两人大骂一声“多管闲事”,就朝秦瑾晟攻来,却连秦瑾晟的衣角都没碰着,就被秦瑾晟两脚踹倒在地,叠压在一起,被秦瑾晟一脚踩住。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你知道我们是谁吗?!”看到两个同伴那么不经打,那个被秦瑾晟拧得手脱臼的男人色厉内荏道。

  秦瑾晟面无表情:“不知道。”

  少年已经趁着这个时间躲到了秦瑾晟身后,并且飞快地拢好自己的衣服,闻言从秦瑾晟身后探出个头来,指着那人唾骂:“有种就直接报上名来!谁要同你们猜猜猜!你们还当自己是灯谜吗?”

  “你!”那人怒气上涌,可惜手上的痛还没缓过来,这一激动,顿时痛的龇牙咧嘴,他转身就跑,边跑还边回头放狠话:“你们给我等……”

  “啪!”

  狠话还没放完,那人只感觉脚膝一痛,瞬间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一颗小小的石头子咕噜噜滚到了一边,功成身退。

  秦瑾晟:“我让你走了吗?”

  那人挣扎着爬起来,看到秦瑾晟一步步走近过来,投射下来的阴影逐渐将自己覆盖,森冷的气息只逼至跟前,吓得冷汗直流,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颤巍巍道:“你,你想干什么?”

  秦瑾晟:“脱。”

  “什,什么?”

  秦瑾晟:“把衣服脱下来。”这三个人里,也就这个人的身材稍微高一些了。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少年躲在秦瑾晟身后的少年却很积极地上前,三下两下就扒下了那人的衣服,嘴上哼哼道:“大侠让你脱,你耳朵聋了吗?还是不会啊?刚才你们扯我衣服的时候怎么就会呢?”

  少年扒下那人衣服,正要扔,却发现手上一空,衣服竟直接被秦瑾晟拿了过去。

  秦瑾晟拿过衣服就往身上一披,又看向了那人的裤子。

  少年一愣,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要扒了这个贼人的衣服自己穿,于是道:“大侠,这贼人的衣服多脏啊,您去成衣店卖件新的多好。”

  说罢,少年从衣服里抓出了一把金灿灿的东西,就往秦瑾晟手里塞。

  透过少年的指缝看到那些金灿灿,贼人的眼睛都亮了,被秦瑾晟吓出来的惶恐神色瞬间转变成贪婪。

  秦瑾晟接下少年塞过来的东西,发现是几块奇形怪状的金子,明显是刚被剪过,还没有经太多人手,所以那些剪过的棱角都没被磨圆,摸起来有些扎手。

  不过,这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可流通货币,目前身无分文的秦瑾晟并没有拒绝。

  秦瑾晟收下了这些金子,对少年道了声谢。

  少年:“大侠救了在下,这是在下应该给的,可惜今日出门没带太多,只能先给这些,大侠可否留个联系,日后在下定然登门拜谢!”

  秦瑾晟一抬脚,将又想偷熘的贼人踢翻在地,淡淡道:“不必,居无定所,江湖再见。”

  秦瑾晟又看向那贼人:“再说一遍,裤子,脱。”

  少年:“……”

  少年默默撸起袖子,心想:既然恩人非要这贼人的衣裤,那我也还是扒一扒吧。

  “我脱!我自己脱!”那贼人谷欠哭无泪,赶紧扒下自己的外裤,递过来,秦瑾晟一手接过,另一手往贼人脑后一噼,直接把他噼晕过去。

  不一会儿,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东街街口,一人穿着白衣白裤白靴,看似朴素无华,实则衣衫上的每针每线都是金丝银线,一人穿着粗布短打黑布鞋,好似哪家的护院,可那昂首阔步的架势,却完全没有家仆的奴样,倒像是误穿了他人衣服的武将,怎么看怎么违和。

  两人正是秦瑾晟和少年。

  少年朝秦瑾晟行了一礼:“多谢大侠相送,此处接近皇宫,不时会有城军巡查,那些贼人断然不敢跟来了。”

  “嗯。”秦瑾晟刚才只是想找件衣服穿而已,顺手救人,还收了人家的钱,便干脆把人送到安全地方,就当那些是路费了。

  秦瑾晟转身要走,少年却又唤了秦瑾晟一声“大侠”,表情有些谷欠言又止。

  秦瑾晟回头看他。

  少年:“大侠,你,真的就穿这一身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