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过了几天, 楚鸣鹤被软禁在这间小房子里,帮佣送饭进来,眼神不瞧一下, 永远只保持静躺床上的姿势, 窗户被胶布紧紧缠上, 让里面的人分不清黑白昼夜,只有一盏床头氛围灯一直亮着惨白的光。

  这里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囚笼。

  进来送晚餐的帮佣为难地和张承泽说,“少爷他不愿意进食,甚至滴水未碰。一直靠营养液和流食不健康,医生说对手术康复不利。”

  张承泽阴冷地蹙下眉,年近半百的他鬓发几乎全白, 他西装革履, 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挺拔端重,曾经温和的眼神现在布满了挥之不去的阴翳。

  他搁下一句话, “不吃就别吃

  ,饿不死。”

  “这…”帮佣为难地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张承泽转身离开了。

  楚鸣鹤双指捏起筷子, 低垂着眼, 盯着冷却的蔬菜,忽然喉咙里发出一声干笑。

  他浑身麻木, 他和周苏郁从今以后就彻底见不到了吗?他记得自己昨天发疯似的问张承泽, 他们究竟将周苏郁弄到哪里去了, 最后张承泽叫来强壮的男护士将他按住打晕, 实在忍不了便说“我也不知道他被送到哪里, 你们这辈子就别想见面了。”

  张承泽走后不久, 楚鸣鹤的精神领域再次失控。

  自从手术过后, 楚鸣鹤的精神力大幅度增强, 骨头、血液、基因仿佛突变又重组,身体里爆发着一场激烈的战斗。最终他继承了兽灵之祖的绝世力量,张承泽称之为“人类史上史无前例的超新星进化”。

  楚鸣鹤不明白这样的“进化”有什么意义,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保护好身边的人。

  可惜身边的人却一个个失去。

  想到这,楚鸣鹤胸中燃烧起一股浓浓的的憋闷和愤怒。

  他一把扯碎颈上的束缚带,他急需一场发泄!

  就像一场无声无息的原子弹爆炸,空气波迸发无限热能,小小屋子在几毫秒之内发生地震、扭曲、坍缩,撕裂,茶几玻璃唰然破碎,窗户上的防护网也被撕开,地板上的铁砖发出嗡嗡的响声。

  楚鸣鹤的眼球变得猩红,嘴角溢出一丝黑色如铁锈的鲜血!

  绝望崩溃边缘的楚鸣鹤一掌拍碎了玻璃杯,一手扯着衣襟,艰难地站起来走向门口。

  这是一扇加护五道防弹精钢的铁门,楚鸣鹤的手刚碰到铁门,就窜起闪着锋利白光的电流。

  楚鸣鹤丝毫感觉不到痛,一拳挥下去,砸出一个陨石般的大坑。

  门瞬间被破坏了!

  斜上角监控器发出警报,不一会儿重镇武装队赶过来,他们举着□□,小心翼翼地从洞口窥视。

  他们早听说了楚鸣鹤是兽灵之祖的“灵魂容器”,精神力强悍而且极容易失控。直到亲眼目睹了这残暴无比的破坏力,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来自地外高纬生物的恐怖!

  只见最里面的角落,那个比肩神魔的英俊男人背靠着墙,双手滴着血垂下,目光空洞洞地落在满地狼藉上。

  腥锈的血从指缝中渗出,在地面上滴滴答答汇聚成一大片红色血泊。

  可楚鸣鹤不仅没有感到疼痛,反而有一股奇异的兴奋。

  身体被注射了过量的肾上腺素,每一个细胞都如蜂群般狂舞。

  楚鸣鹤手里捏着银色烟盒,所有的烟草被抽取出来,兑水喝下去了。令他因为过度亢奋而产生疼痛的身体得到一丝纾解。

  听到脚步声,他眼角几不可察地往门边一瞥。

  这一瞥十足凶狠,眼神蕴藏着嗜血的寒。

  有人两股战战,尿意就要倾泻而出,“老老大…”

  “怕什么!”武装队队长本能将盾牌护在胸前,警戒地吼了声:“立刻放下武器,你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扛不住我们的冲锋枪!”

  楚鸣鹤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我哪儿有武器?我这幅身体不就是你们制造出来的‘武器’吗?”

  这时,有人从后面进来,两指按下黑洞洞的枪口,“你们出去。”

  是张承泽。

  武装队长立刻会意,房间里剩下两道不平稳的呼吸,空气充满了火药味。

  “小孩子不开心想发泄很正常,可你已经二十三了。”张承泽稳步走到楚鸣鹤身前,半蹲下来,抓住他头发,“你想要什么呢。”

  楚鸣鹤一掌拍开他的手,力气仿佛将他腕骨震碎,“把他还给我。”

  楚鸣鹤的脚踝还链接着铁链,受到摩擦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他知道就算拥有神力也逃不出去,他在阿尔法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皇室已经分崩离析,早被权力架空,他的亲朋好友都受到“麟火”反叛军的控制,他只能受到摆布。

  他就是一个可笑至极的傀儡皇帝。

  “哦。”张承泽拍拍衣服站起来,从衣袋里拿出通讯器,按下几个快键,然后丢给楚鸣鹤,“这事儿是你哥哥操办,是绝密事项,你去问他吧。”

  楚鸣鹤盯着黑屏的通讯器,嘟嘟嘟响了好久,就在一分钟过后,突然被掐断。

  张承泽怜悯地看着他说,“看来楚烨现在并不想和你沟通,迟些日子他会见你的。”

  楚鸣鹤脸上肌肉抽动,胸中愤怒又无力,“别假惺惺了,你们到底还要骗我多久。”

  张承泽微笑着,仿佛看一个笑话,“我们都是局中人,看在我们以前的‘父子’情分上,我只能告诉你只要乖乖听话,你和周苏郁都不会受到损失。”

  张承泽拿出一个银质十字吊坠,扔到楚鸣鹤怀里,“这是圣骑士家族的徽章,几天前我们从周苏郁身上扒下来的,他也没回来抢,大概是对圣骑士家族彻底失望了。你拿着它,还可以在无聊的时候睹物思人,也算是一桩安慰剂。”

  张承泽到底还剩着一丝良心,他发现他没有办法想张清亮那样铁石心肠,对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仍然于心不忍。

  “过几天我们会将你转移到安全屋,在那里你不用担心精神力失控。”

  说完他就抽身离开,楚鸣鹤拿着吊坠,心口仿佛坠着千斤重的石头。

  许久过后,他捧着吊坠仔细地嗅着,想回忆起一些周苏郁的气味。

  可那终究只是冰冷的石块。

  今天过后,楚鸣鹤的房间里多了一个时钟,还有一架钢琴,楚鸣鹤闲来无事便弹些曲子,他已经很久没碰钢琴了,跟着节拍器都有些生疏。

  不过音乐确实有抚慰人心的作用。

  与此同时,楚鸣鹤决定绝不能坐以待毙,他也在精心计划着一场逃跑,他的兽灵之力并不完全受控,很多时候召唤不出来,于是他收集了房间里所有尖锐物品。他发现当自己受到电流刺激时,就会爆发力量。

  某天,楚鸣鹤去淋浴间冲澡,冰柱般的冷水倾泻而下,冲刷过耸动的背脊,紧实的臂膀肌肉,勾勒出极具爆发力的轮廓线条。

  他一脚踩着水出去,看到了有人进来,两个人看到他,浑身一竦。

  是林野兄妹。

  他们一身皮革军衣劲装,胸前铭牌上雕刻着一只黄金狮鹫,这是对害防卫中央部署的标志。

  经过几天康复治疗,楚鸣鹤心情已经没太大波动了,但仍有说不清的空虚。见到他们蓦然想起了之前并肩作战的日子,虽然他们关系并不和睦。

  楚鸣鹤垂眼笑起来,一边用浴巾擦拭头发,声音凛冽而低沉,“什么风把你们吹过来了?”

  “楚鸣鹤?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林野看着他不敢认。

  仿佛经历了生死劫难,和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宛如天堑。

  “如果你们是来劝说我的,那请回吧,不用费力了。”

  林野沙哑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张主任命令,你的精神污染等级已经突破了防卫线,你需要到安全屋待一阵子,这里不安全。”

  林思战战兢兢地看着楚鸣鹤,她仿佛有话要说,但楚鸣鹤苍白如昼的脸庞迸发着病恹恹的戾气,令她感到无比惶恐和害怕。

  林野感受到林思抓着他的衣角颤抖,不免语气重道:“你怕什么?主任都说了只要有束缚器,就算像周苏郁那样的超S级都得乖乖受我们压制。”

  “束缚器,你说这个。”

  楚鸣鹤从地上拿起断成好几截的铁铐碎片,指尖用力一攥——骤然变成齑粉尘埃,消失在空气中!

  楚鸣鹤抬眼,目光幽红,虹膜仿佛烧红的烙铁,将林野烧穿一个洞来。

  空气温度计急遽升温,水银冲破刻度线,砰一脆裂响声,温度计外壳四分五裂,爆炸了!

  水银滴滴答答淌下,烟雾警报器洒水,水里面布满了致人于死的高压电!

  楚鸣鹤稳步踏进水里,嘴角扯出阴沉冷笑。

  “你还像以前那么笨,张主任他不敢亲自来,所以派遣你们这些死不足惜的杂兵草芥。但你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能耐来对付我。”

  林思吓得快哭了,她本来就满不情愿,又是胆小懦弱的性格,口足无措道,“对对不起…”

  林野反手按住她颤抖的肩膀,“笨蛋,你道什么歉!”

  楚鸣鹤摇摇头,轻叹一口气,“林思,你退到后面去。”

  林思唰地闪躲到门外。

  林野咬牙切齿,啧了声,“扶不起的烂泥,算了,我一个人也能制服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房间仿佛被一只大手拍扁,家具发出吱嘎吱嘎的脆裂声,好像一切都在无限坍缩,是精神压制!

  立刻闯入重镇护卫队,队长用对讲机通话,“实验体精神□□,申请射击压制!”

  楚鸣鹤双手抱臂,斜倚飘窗边,微扬锋利下颌,睥睨天下的眼神盯着紧绷的人群。

  “你们请再多的援兵都没有用,都会变成和他一样的下场。”

  两千光年外,一颗灰白色的荒星正在开垦中。起重机和吊车勤恳作业,无数货运星舰汇聚在港口。

  海平面中心,伫立着一座浮空堡垒。

  一个身形清俊的年轻人站在实验台旁边,手里摆弄着新进货的仪器。

  刘子丹小心翼翼地说,“周老师,这个手柄推反了。”

  听到这个称呼,周苏郁一颗心沉了沉。

  抬头,所有表情收敛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圆滑的微笑,“谢谢噢。别这么生分,叫我哥就好。咱们同辈,只是比你早来而已。”

  刘子丹望着精巧清秀的脸庞,喉结轻轻上下滑动一下。

  从周苏郁以高级研究员导师的身份入驻试验场,“苏郁哥,把试验管给我。”

  “好嘞。”

  周苏郁完全没有导师架子,甚至看起来比他们长得还小。虽然有些不修边幅,但性格可爱搞怪,起码在刘子丹眼里就是个亲近随和的大师兄。

  直到周苏郁在员工大会上连喝了一箱啤酒。

  周苏郁对上年轻人诧异又震惊的目光,举着啤酒瓶晃了晃,“要喝点吗。”

  “没什么,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喝酒…也不会抽烟。”

  “我都二十六了,别被哥哥单纯善良的外表骗了。”周苏郁抬起一边俊秀的眉角,揶揄道。

  下午要去实验基地考察,周苏郁将剩下的活儿交给刘子丹,“我去换身衣服。”

  周苏郁嫌热,扯松一下领子。平时衬衫领口系到最上面,锁住白净肌肤,不留一丝遐想。

  刘子丹无意瞥到周苏郁颈环上的序号,喉结滚了滚,脱口而出,“你是超S级?”